所以在洛漪染排除掉各種可能，認為慕軒鏡絕對不可能選她的情況下，慕軒鏡口齒清晰地點了她的名字。她略一頓手，詫異的看向他，與此同時，她也看到了皇后那微不可察的滿意的笑容。

        洛漪染始料未及，就按照皇后目前為止的所有行動來看，哪個都不像是想把她放到謙王府的意思，她怎么會容忍一個并非清白之身的女子嫁進皇家？所以她自動忽略了皇后的想法，因為她覺得以她樹立的形象，在皇后的眼里毫無好感可言。

        從微不足道到成為主角，她愣了，感覺那雙腿更麻了，麻到連怎么離開的皇后寢宮都不知道。依南的神色倒是喜悅了不少，見她發呆，壓低聲音出言提醒，“小姐，殿下同您說話呢！”

        洛漪染這才回神，看向慕軒鏡，“殿下方才說什么？”

        慕軒鏡挑眉，“看你這反應好像不太高興啊？”

        洛漪染努力讓自己笑的自然一點，“殿下能選我，是我的榮幸，怎么會不高興呢！”

        “聽聞老安王回來了，父皇政務繁忙，命我代他前去看望，正巧同路，一并過去。”

        洛漪染應了一聲，默默地走在他的身后，慕軒鏡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她低著頭走路一不小心撞了上去，慌忙退了兩步，揉著微痛的額頭。慕軒鏡回身慢悠悠的走，她按照原來的步子，不知不覺兩人就變成了并肩走。

        “以前不知道，原來你還會用劍呢？”

        “只是閑著無聊，亂耍的。”

        “可我看你那套劍法頗有些章法，應該也練了有些日子了。”他的語氣不是疑問，是肯定。他一個習武之人，自然看得出能把劍舞的“颯颯”作響的人怎么也得有點武功底子，“你何時開始習武的？”

        “從小。”這句洛漪染可沒撒謊，她確實是打小就被她爸爸逼著扎馬步。

        “安王乃文官，也不曾聽說安王府善武，洛姑娘師承何人？”這是慕軒鏡純屬好奇。

        洛漪染信口胡謅，“我小時候貪玩，跑出府偶遇了一位高人，他說我頗有武學天賦，教了我兩招，都是偷學的。后來開始學習琴棋書畫之后，就沒什么時間練了，所以也沒能在這條路上有什么成就。”

        “是嗎？”慕軒鏡半信半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有這個天賦？”

        “殿下從前也不曾想要了解我啊，不都是道聽途說的嗎？”洛漪染隨口答了他的話，并沒有意識到這句話表達的那一丁點的埋怨的意思。許久沒有聽到聲音，才抬頭看了一眼，卻見慕軒鏡在看著她，“我是說錯了什么嗎？”

        “沒有，你說得對，的確都是道聽途說。”慕軒鏡收回了視線，“話要說清楚，選妃一事我只是搪塞母后的，并非有意于你，所以你不要誤會，過段時日，我會找個說辭了了這件事。”

        “全憑殿下做主，我無所謂。”洛漪染的視線全在路兩旁的風景，這皇宮雖然大，人又多，可偏偏安靜的讓人平白添了幾分孤寂。想她舉目無親，獨在異世，千方百計想要擺脫自己的命運，到了現在卻看不到希望，不由得悲從心來。

        天色漸漸陰沉，幾道悶雷咔嚓作響，就像是應了她的心情一般，竟下起了雨來，兩人已快走到宮門，長長的走道上除了兩側的高墻并無避雨之處，而這雨顯然沒打算意思意思。

        依南慌忙替洛漪染遮雨，可是她也沒胖到哪去，又能擋的了多少？慕軒鏡褪去外衫遮在她的頭上，她有些意外的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可是這雨卻不給她感動的時間，越下越大。

        等在宮門外的馬夫等他們四人上了車，馬不停蹄地趕回安王府，慕軒鏡本是要去見洛聞笙，可是得知他今日出門去了，這大雨之下，只能先在正殿避雨。洛晟聽聞趕緊前來招待。

        二人之間并不熟絡，雖然有那么點利益瓜葛，可也沒什么可聊的，而且，慕軒鏡也不想和他聊。洛晟倒是也不急著拉攏他，兩人看著門外的雨，寂寞無言。大雨之中，一小丫鬟慌里慌張的跑了過來，“王爺，三小姐高燒昏過去了！”

        以前連個感冒經歷都不曾有的洛漪染，這一個月以來全都補回來了，她這個體質很脆弱，受了驚嚇，受了風寒，都容易發燒，也虧得洛漪瀾的折磨，讓她有了點抵抗力，通常睡一晚上也就過去了，只不過這一次比往常燒得厲害，朝華苑的小丫鬟才慌了神。

        慕軒鏡默默地站在角落里看著眾人忙前忙后，窗外的雨還在下，看這架勢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停，好在安王府會醫的不少，也不至于太慌亂，很快就安靜下來。慕軒鏡上過戰場，殺過敵，見過斷手斷腳，身首異處的，卻也沒今日見得這般場景的心情，說不清道不明。

        不過比起這些，他還有一個疑問，看她在露華宮舞劍的時候，動作快準狠，不像是什么弱不禁風的千金小姐，怎么淋了場雨就燒成這個樣子？

        看病的人在里面忙活，依南只能等在外屋，聽到他的問題，嘆了口氣，輕聲道，“練武有什么用，小姐自幼就身子骨差，發燒是常事，命又不好，不是被暗殺，就是被下毒，還被人算計，能活下來都不錯了。”

        “……”慕軒鏡微愣，他還真不知道一個安王府的千金小姐還能這么命途多舛，“她是結仇了，還是……”

        依南朱唇半啟，卻沒有說什么，只是轉過頭去擔憂地看著洛漪染。

        慕軒鏡也隨著看了過去，床上的她面色發白，柳眉緊皺。能讓一個深居簡出的大小姐落到這般境地怕不是擋了什么人的路，可以她的身份又能礙著誰呢？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閃過他的腦海，卻又不知道溜到了哪個角落里，他好像關心的有點過了。

        這一場雨下的越來越大，終于在黃昏時分小了下去，洛漪染也終于退了燒，可那眉心卻始終揪在一處。剛過午夜，一道驚雷乍響，瓢潑大雨中她被噩夢驚醒，強撐著坐起身，頭痛欲裂，出了一身的冷汗。

        月色昏沉，一道寒光穿過雨聲，速度極快地刺向她的胸口，她瞇著眼睛尚未回過神來，只覺得有什么液體滴落，緊接著就是劍刃相碰的叮當作響，頭痛的感覺慢慢褪去，她這才從黑夜之中辨認出那纏斗在一起的人。

        黑衣人干脆利落地撤了出去，但是緊接著就被人打了回來，屋中的油燈被點亮，洛漪染下意識地用袖子擋了一下眼前，再挪開之時，陌宸已經把黑衣人制服在地。

        司洛卿面無表情地擦拭著手上的傷口，此人的劍法太快，他一時走神來不及反應，只能硬生生握住劍身逼退了他。以前練劍的時候也沒少受傷，那種把每一次“切磋”都當成保命的練功方法已經讓他習慣了疼痛，不然他也不能在二十四歲的年紀就有如此功力和心性。

        陌宸只是瞥了一眼他的手，沒有多言，伸手扯去黑衣人的面紗，愣了幾秒鐘才驚訝的問道，“怎么是你？”

        沈晉顯然比他還意外，最后那種滿腹狐疑的視線落在了洛漪染的身上。司洛卿不悅地移了兩步擋在她的身前。

        沈晉垂眸一笑，“原來她背后的高人是你，怪不得命這么大。”

        “能讓殺手榜上赫赫有名的沈大公子冒雨殺人，讓我猜猜這買主怕不是皇親貴胄？”

        沈晉緘默不言，從他嘴里套話可是一件難于上青天的事，但司洛卿有的是手段逼供，只不過還沒開始就被叫停了。

        “我想我應該知道是誰想要我的命，不是你想的那個人。”洛漪染啞著嗓子開口，然后皺起眉，“我想喝水。”

        接過水，她的視線落在他的手上，傷口只是粗略的纏上了手帕，但是劍刃鋒利，滲出來的血太過明顯，司洛卿不動聲色地把手背在身后，“誰要殺你？”

        “洛漪瀾。”

        “你那個大姐？”

        “今天在露華宮，謙王選了我做擋箭牌，當時皇后的表情很滿意，所以她不可能再派人來殺我，她的手段應該還在后面。這么關心我的消息的也就剩那么一位了。”

        “你的意思是，慕軒鏡選了你做……王妃？”司洛卿不自覺地握拳，血跡再次慢慢滲了出來，而他毫無所覺。

        洛漪染避而不答，喝了口水潤喉，看向沈晉，“他很厲害嗎？”

        “殺手榜上排行第五。”

        “唔……怪不得呢！可是以洛漪瀾的身份地位，怎么能雇到他的？”

        司洛卿放松了手掌，回身，“這樣的話，事情就簡單了，直接殺了洛漪瀾，不就從源頭上解決問題了嗎？”

        沈晉的眼神瞬時間變得狠厲，連扣著他肩膀的陌宸都感覺到他的一怔，“喲，看來關系不一般啊？”

        沈晉盯著司洛卿，似乎是在思量他這話的真假，并沒有在第一時間開口。司洛卿冷笑，“看來你是信不過我啊！反正我也知道是誰了，所以你說不說無所謂，殺人嘛，對我來說也不是什么問題，至于你，活不活，我也不在乎。”

        陌宸會意，準備動手，沈晉終于吐了兩個字，“條件。”

        洛漪染捧著臉，想了又想，“沒什么條件，我就想和她好好聊聊，別動不動就想殺我。還是把他放了吧，這么大個人物，殺了多不好。”

        陌宸見司洛卿也沒什么意見，就松了手，沈晉活動了一下肩膀，“你們真要放過我啊？”

        “趁我沒改主意之前，你最好躲得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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