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彌靠著他，聞著他身上的香皂味兒，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她把手塞進他手里，冰涼的手背瞬間暖和起來。

        就在周衍感覺自己是不是又被她給耍了，她就是想占個便宜的時候，蘇彌才悶悶開口。

        “周衍，我吃不下去東西。”

        他本來專心看著蘇彌打針的手背，輕輕撥動理著被她纏的亂七八糟的塑料軟管，害怕她回血。

        聞言瞬間，他把頭抬起來，一種預感讓他不自覺地朝那碗粥看過去。

        一整碗，一動不動，筷子拆開又被塞了回去。

        面上那層乳白色的膩在了一起，周衍感覺自己臉上顏色和那碗粥一樣，又凝了凝。

        他把人松開，讓她坐好，忙碌一天后的壓抑和疲倦在這會兒順著一團火往上竄。

        他按了按眉骨，臉上終于泛起了點疲憊的顏色。

        “蘇彌。”周衍按耐著火叫她。

        “作也不要拿身體—”

        “我生理期會吐。”

        兩個人同時出聲，周衍在聽清她說的話后，后半句沒了尾音，他想起醫生說的蘇彌的嘔吐和發燒大部分都是心理原因導致的，才緩了聲音。

        “為什么？”

        蘇彌不說話，眼角又開始紅。

        周衍有點無奈，他嘆了口氣，把人抱進懷里，才又問了一句，“為什么會吐，嗯？”

        她半耷拉著眼皮子，看樣子是又困了，往他懷里去。

        “因為有ptsd，”蘇彌淡淡的開口，伸手玩他的喉結，“看見血會覺得惡心。”

        周衍一頓，他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他只知道女生每個月會來生理期，但是從來沒有了解過，他還在思考這個問題要怎么解決的時候，蘇彌繼續開了口。

        “本來要好了，但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又開始了。”

        “一點都吃不下嗎？”周衍聲音里有點擔憂和無措。

        “嗯，”蘇彌轉轉眼睛，手往他身上扣，“你要是喂的話，應該是可以的。”

        ……就知道。

        話音剛落，周衍捏著她的手松開了，被她一把拉住。

        “錯了錯了錯了。”她笑著趕快認錯。

        “剛剛確實吃不下，這會兒好多了，應該可以。”她說著就要伸手去端那碗冷粥，被周衍一把拍掉。

        “餓著。”他睨她一眼，褐色眸子清亮。

        他伸手打她的時候沒控制好力度，清脆的巴掌聲在寂靜的病房里格外響亮，周衍承認，他有那么一瞬間的心虛。

        或者是說，內心有個聲音告訴他，

        完了，你自己惹得。

        你不占上風了。

        果不其然，床上的人就開始張牙舞爪起來。

        “周衍你沒完了是吧！”她氣的臉漲紅，把自己手捂著，一臉委屈。

        “你板著臉板一天了，我欠你的啊？！”

        周衍停了一瞬，想伸手，被她小爪子拍開。

        再伸，被蘇彌一巴掌拍開。

        聲音清亮到能聽到點回音。

        周衍看見自己手上有點紅，他有點無語，瑪德病的抱著她都在抖，還起手來還這么狠。

        還這么記仇。

        啪——第三聲響起來的時候，周衍不和她玩欲拒還迎了，一把把人手腕一捏。

        兩個軟軟細細的骨骼被的他一只手捏住，他下意識松了松，怕把她弄痛。

        “你給我把手放好！一會兒回血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伸了幾次被打，脾氣也上來了，氣急敗壞地警告她。

        “你治療的事兒我還沒和你算賬呢。”

        他冷著臉，使用暴力把人死死箍住，手挨上她鼻尖，粗暴的把她一張嘴捂住，手動消了音。

        “消停點兒！”

        一直到蘇彌臉被捂得發紅，他才松手，看見她白皙的臉上有幾個被她壓出來的指印。

        媽的看著又有點可憐。

        周衍轉身把隨手拎過來的外套往她身上套，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順帶伸手擦了她半干的淚痕，一臉的你最好別找事兒。

        然后一氣呵成的把人攏住，拉上拉鏈到下把下面，眼睛看了一眼她打著針的手背。

        “見了鬼了，鬧半天還沒回血。”他沒好氣的吐槽了一聲，伸手把調節器往下按了按。

        正巧趕上有護士小姐姐來換吊瓶，周衍看她一眼，還在一臉不服氣的瞪他，他伸手勾了外套口袋，從里面拿出幾張零錢，往外走。

        “我要吃麻薯！”蘇彌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喊著。

        周衍沒理，他扭頭朝換藥出門的護士小姐姐囑咐了句。

        “吊瓶小，麻煩幫忙注意一下。”

        又回了回頭，不知道再和誰說一樣。

        “跑針了別給她換，讓她疼著。”

        護士小姐姐：

        蘇彌：

        半個小時后，周衍提著一份新的粥和一小袋零食進了醫院。

        他臉上恢復了溫和模樣，深褐色的瞳孔干凈堅定，眉眼間混不吝的味道比平常重了點，一雙干凈的手臂青筋凸起，少年骨骼清晰又鋒利，身形落拓。

        周衍處理東西起來利落干凈，紙質的碗被漂亮修長的手指擦的干干凈凈，遞到她嘴跟前。

        蘇彌看了一眼，搖搖頭：“苦——”

        話沒說完，一顆橘子味的□□糖在瞬間被他用指腹擠進她嘴里，軟軟又筋道的糖果在口腔里被溫度滑開，驅散了一嘴的苦。

        似乎是沒料到他早有準備，蘇彌不懷好意地笑笑，乖巧的嘬了一下他手指。

        指尖被柔軟溫熱的口腔包了一下，還帶著點橘子的香味，蘇彌舌尖輕輕擦過，周衍感覺到她滑嫩嘴巴里面的溫度，還有舌頭上的軟顆粒。

        他一頓，尾椎骨竄起一陣酥麻，蔓延到他身體各個部位，硬挺的脖頸忍不住起了層雞皮，很快又消失。

        他垂眼眨了一下，清澈的瞳孔隨著向下的視線變得渾濁起來，瞬間又調整好，收了手指。

        “自己吃完。”他清了清發癢的喉嚨，把粥遞過去。

        兩個人就這么安安靜靜地，一個看著一個吃飯。

        “你吃了嗎？”她一邊拆袋子一邊問。

        “稀奇。”周衍扯著嘴哼笑，“難為你還能想得起我。”

        “諾。”蘇彌白他一眼，扯了個麻薯往他嘴里送。

        好吧，還是張張嘴。

        白粥里面加了幾顆紅棗，蘇彌似乎很喜歡，她放在嘴邊吹吹，塑料小勺勾起邊緣，把整個香軟的紅棗卷進嘴里，臉上露出個非常滿意的笑容。

        “老子真是欠你的。”

        周衍看著她鼓起來的腮幫子，突然低聲說了了句。

        蘇彌聞聲抬頭，一雙大眼睛懵懂的看著他，她低了低頭，看了眼碗底，半跪著朝周衍這邊過來。

        “最后一個了。”

        她跪著走不穩，被被子絆了一下，索性半趴著，把勺子上的整顆紅棗努力遞上他嘴邊，臉上表情驚喜，像個分給自己喜歡人糖果的小孩兒一樣。

        周衍看著她，眉眼溫柔了許多，他附身伸手把她嘴邊的殘渣拭去，才張了張嘴，把那顆完整的紅棗團進口腔。

        香軟綿密，汁水在在嘴巴里濺開，周衍感覺吃完自己都精神了許多。

        等她吃完，差不多也吊完水了。

        周衍快速收拾好跟著她出門，他手里捏著垃圾，找了一圈沒見垃圾桶，干脆想捏著出去丟。走到電梯口的時候，蘇彌揚揚手上的□□糖袋子，周衍下意識地把手遞過去。

        下一秒，一個軟軟甜甜的吻湊了上來。

        蘇彌生硬地把自己嘴巴里的糖喂給他，兩個人被一股橘子的清香粘在一起。

        周衍為了附和她被迫低了低頭，眼睛沒來得及閉，撞見一片春色。

        少女滑嫩白皙的肌膚間一道暗色，軟軟地掛在他身上，他避了避，以免垃圾碰到她，眼底卻染上一片深沉。

        顧及著在外面，兩個人快速分開。

        不過蘇彌明顯是意猶未盡，周衍覺得要不是自己手上有垃圾，真的會撐著她腦袋把她拎得遠遠的。

        短短幾分鐘的路，他便宜被占的一干二凈。最后還是他冷著臉提醒她這是外頭，蘇彌才沒把那只使壞的手繼續往下。

        “周衍，我明天去我心理醫生哪里。”她抱著手，乖巧地看著他走上前去丟垃圾。

        “我以后都準時去。”

        “你不要生氣。”

        最后一絲陽光也從地平線跑了下去，四周變得靜悄悄，風揚起兩個人的衣角，在不太清晰的光線下，兩個人站在彼此的對立面，看著對方。

        她露出少見的乖巧，讓周衍不要生氣，在向他服軟。

        “周衍，我以后盡量乖一點。”

        “不會很麻煩的。”

        周衍瞥見她凸起的鎖骨上方細細的脖子，女孩背后的葉子被吹起，卷入風中，枝頭一片新葉舒展開來，在將暗的天空下綠的鮮艷。

        一切都在煥然生機，夏天即將到來了。

        他靜默了一會兒，才開了口：“我陪你一起。”

        “有什么麻煩的。”

        蘇彌，你不是一個人面對那些痛苦。

        外套里的手機震動起來，打斷了這段旖旎。

        周衍把手機掏出來，顯示一個陌生的本市電話。他擰擰眉，思考了一會兒，按下了接通鍵。

        “你好。”周衍一邊看她一邊接電話，走過去伸手把人牽著。

        “嗯，城東那個是嗎？”電話里傳來雜音，似乎是個中年男人在交代事情。

        “好的，知道了。”蘇彌靠在他懷里，把人拉著微微往下拽，手上晃著的退燒藥在周衍眼底映出陰影。

        一輛車呼嘯而過，周衍面無表情的把人扯到里側，堅硬且骨骼分明的下巴輕輕擦過蘇彌額頭，一陣溫熱的觸感傳了過來。

        “好的，我現在過去。”他掛了電話，漂亮修長的手指替她理了理發絲，一雙深褐色的眼睛看著她，微微附身，溫熱的沉木香和皂香縈繞在蘇彌額頭上方。

        “我和你一起去。”蘇彌搶在他開口之前說話。

        周衍停了停，似乎是在考慮這件事情合不合適，余光瞥見蘇彌攪著藥袋的手，又看了她瘦的愈發明顯的骨頭。

        一個周不見，瘦的和猴兒似的。

        或許是害怕她手里面的藥會放在角落積灰，又避免自己可能大半夜會被黎溪一通電話鬧過去，想了想，答應了她。

        “可以。”

        “你放心，我會趕在你門禁前把你送回去的。”他瞥一眼她，涼涼的開口。

        “絕不遲到。”

        蘇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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