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來的快去的也快，蘇彌訂了周天的機票，打算兩個人置辦點共同的生活用品。

        臨出門前，程好突然給她打了個電話，說是自己要去西雙版納一趟，讓她過去把susu帶走，說自己有可能半個月都不回來。

        正巧趕上梁雅來了個電話，說臺里有個十分鐘的微型訪談，但是受訪人非要她采訪，蘇彌沒辦法，換了衣服準備出門。

        “你幫我接一下susu。”她拿起墨鏡和圍巾，站在玄關處隨意的朝屋內逗狗的周衍說了句。

        周衍本來摸著狗腦袋，聽到她說腦子怔了一瞬，像是有一條白線在腦海里劃了過去，牽著神經顫抖了一下。

        他抬頭，明明沒說一句話，眼睛里裝滿了疑惑和不可思議，到最后甚至還沾染上點感動。

        像搖搖欲墜的水珠似的，他瞳孔清亮，很明顯是想要一個答案。

        “那個女店主給我留了好久呢。”她假裝看不見他投射過來灼熱的目光，自顧的換上了鞋子，還朝他擺了擺手，露出個可愛的笑容。

        “下午見哦，男朋友。”

        去寵物店的路上，周衍手捏著方向盤，那些從她回來開始就發生的事情，她轉變的過快的態度和判若兩人的狀態，都在腦子里面一幀一幀的滑過。

        變了哪里呢？好像又沒變。

        依然是三句話不和就會開始動手，動不動就哭鼻子。但是又不太一樣，她好像比以前更愛笑了。

        周衍不太清楚這種慌亂來源于哪里，他拔了車鑰匙，朝著那個小的爬寵店走過去。車門關上的瞬間，一截煙灰也被震落到了泥土里。

        他手掐了煙，扔進垃圾桶里，沒有猶豫的朝店子走過去，玻璃門來回扇了一下，他抬頭，看見了正在玩蜘蛛的程好。

        程好本來低著頭在看肩頭上來回爬的橘紅色大蜘蛛，臉上還笑瞇瞇的逗著那個小家伙，玻璃門卻突然卷進來一股冷風，她微微皺下眉伸手攏了一下皮草外套，抬頭看橫在面前的不速之客。

        五年沒見，程好只覺得這人長得越來越硬，但是眼睛里頭還是干干凈凈的，就是那種干凈變成了沉下去的那種，以前是朝陽上的露水，現在變成了落定在地面的冷流。

        堅定且冷漠。

        但是程好看見過他看蘇彌的眼神，是對別人都沒有深情和縱容。

        “妹妹呢？”她和周衍不熟，而且剛開始因為聯系不上他，沒人來取蛇，她私底下還咒罵了他幾次，覺得不負責，錢都交了東西不拿走。

        “在忙，我來接。”一句話，堵得程好無話可說。

        這不純純男主人的口吻。

        程好翻了個白眼，她去吧蘇彌放在這里的盒子拿出來，小蛇蜿蜒在盒子內部，眼睛沒有之前明亮，又要蛻皮了。

        “姨姨要走了哦。”她隔著盒子對蛇頭叩了兩下，笑得很媚。

        “希望這次你媽不會又把你扔一兩年。”

        說實話，程好最開始對蘇彌的印象也不是很好，她很痛恨把寵物買了但是丟棄的人，她很愛蛇，也不缺錢，開個爬寵店無非就是想找到一些共同愛蛇的人，但是當年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這倆小情侶一個比一個消失的快。

        但是后面蘇彌又突然出現了，說愿意出三倍價把蛇收回來。

        “一兩年？”很明顯，這個字眼刺激到了面前的人。

        程好慵懶的看了他一眼，兩個人對視了幾眼睛，但是程好很明顯不想告訴他中間的事情。

        但是周衍就不走了，他站在門口，手開了一半的門，兩個人無聲的對峙著，空氣都變得看得見了一樣，粘稠涌動，程好半笑不笑的看著面前硬挺筆直的男人。周衍也是，他手垂在褲縫上，把蛇換了一只手提，另一只直接撐著門，整個人正對著她，動作一點都不拖泥帶水，坦蕩蕩的盯著程好看，眼神多少有點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意思。

        一縷縷冷風順著門縫飄進來，程好被他的動作搞得很不耐煩，肩頭凍得一哆嗦，她看他兩眼睛，從無可奉告變成了無奈，火氣冒上來。

        “媽的門關上。”她朝他喊了句，順手抽了根女士煙出來。

        周衍這才松手，玻璃門上印著男人結實又青筋分明的手背倒影，他身子一檔，那道漏風的小縫也看不見了，只有他黑色的沖鋒衣和后脖頸上的青皮。

        程好哪有那么好說話，她是個生意人，但是周衍也很精明，看的很透。

        “啪——”他把一把軍用的打火機放在了臺子上給她。

        這個打火機是上個世紀二戰時期留下來的，周衍還是從賈銘嘉哪里順過來的，保值，最起碼五位數。

        但是更多的是收藏意義，畢竟全世界可能就這一把，從他進門程好就瞄上了，他也不矯情，直接往桌子上一放。

        程好眼睛都直了，心想他還挺上道，一點不客氣的拿到手開始把玩，聲音都高了幾個調，分外慷慨大方的和他說話，眼睛釘在了打火機上。

        “問吧。”

        周衍看著她玩的不亦樂乎，但是突然間不知道怎么開口，問什么？問她過的好不好？問她是不是回來過？

        但是遠遠不夠，他想知道更多，事無巨細的那種。

        蘇彌這些年，到底是怎么過的。

        程好玩爽了，已經順手把東西揣進兜里了，她看了眼時間，不是很耐煩，覺得這男的有點莫名其妙，讓他走他不走，讓他問他又不問。

        “不問我關門了。”她把嘴巴上的煙扯下來，用高更鞋踩著碾了碾，空氣中很濃的一股咖啡爆珠的味道。

        “她什么時候來找你的？”

        到最后，周衍也只憋出來這一句話。

        程好想了想，又覺得有些麻煩，蘇彌經常來這里，頻繁的她也記不住，她擰起眉又點了根煙。

        “兩年前？”程好搖頭，“不對，三年前一個晚上。”

        三年前，蘇漫死的時候。

        周衍感覺自己心臟被刺了一記。

        “大冬天的，她那天晚上穿了個薄衫就來了，臉白的跟鬼一樣，大清早我開門還嚇了一跳。”

        “要不是她手上的紋身，我都認不出來。”

        說到這個，其實程好不認人，她記住蘇彌就是因為覺得這姑娘看起來很有故事和自己的味道，游刃有余但是又有點邊緣化。

        尤其是那雙眼睛，很黯淡，很深。

        還有就是她紋的那個紋身，市面上紋蛇的其實不少，甚至是很常見，但是蘇彌那一個處理的很漂亮，圖案也很別致，她又白，漂亮的很。

        “我當時還說這姑娘虎，開口就問我要蛇，還說愿意出三倍價錢收回去，跟找命根子似的。”

        那時候蘇彌就是完全聯系不上他了，什么聯系方式都找不到，周衍這個人，好像是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她甚至覺得，自己其實是可以死去的。

        但是當程好把蛇拿出來的時候，她又覺得這可能是她和他之間唯一的聯系了，這可是阿衍給她買的，蘇彌當時看著蛇就開始唰唰掉眼珠子。

        程好嚇了一跳，后來時間長了，她才知道她患有比較嚴重的躁郁癥，程好問她為什么不把蛇帶回去養，她只是喃喃的說著害怕什么消失了。

        “估計是想著給你們倆留個念想。”

        程好說完，指甲扣上門鎖，但是鎖被凍的冰涼，她摁的手發紅也沒有把門鎖好，還蹭破了一塊皮。

        她剛想開口大罵，就看見一雙指節分明的手，一邊虛擋住她，一只手把鎖子扣上，發出金屬相嵌的聲音，動作很干凈。

        “謝謝。”周衍拿著蛇盒子，放進后備箱。

        “喂。”程好叫他，他回頭。

        “彌彌是個很有自己性格女孩子。”說完她踩著十幾厘米的高跟靴子，朝他擺擺手，補了句，“是個很好的女孩子。”

        下午的風吹的廣場人煙稀少，快入冬了，天黑得很快，上了鎖的玻璃爬寵門映出價值不菲的汽車身影。

        周衍坐在車內，雙手扶著方向盤，破天荒的冷落了擱置在中控臺上的香煙。

        半天后，他打開手機，給周曜撥通了一個電話。

        蘇彌這邊結束的也不算很快，被拉過去就必須得加班，然后還得同部門聚餐，她給周衍發了消息但是回的不是很快，想著他可能忙，蘇彌也就同意了留下來聚餐的要求。

        烤肉店里香味飄得很遠，室內有空調，蘇彌脫了黑色大衣和藍色的圍巾，白皙的臉蛋上逐漸有了紅暈，整個人熱烘烘的，自顧自的低頭吃飯和等消息。

        “這個吃嗎？”蘇彌抬頭，看見了坐在他旁邊的夏陌理。

        他手上拿了一串鵪鶉蛋，光溜溜白嫩嫩的看起來很可愛，蘇彌想了一下，把盤子遞了過去，“謝謝。”

        突然間不知道怎么吃了個青椒，很辣的那種，蘇彌瞬間被辣的嘴唇腫脹，吸溜吸溜的找水。

        夏陌理趕緊遞過來了一杯牛奶，蘇彌本來下意識去接，看清是什么后瞬間擺手，接了梁雅手上的涼水。

        夏陌理有些尷尬，他自顧自把牛奶喝了一半，眼睛里面掩飾不住的失落。

        有幾個眼尖的同事，在他們之間來回滴溜溜轉，還有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調侃起來。

        “蘇彌你這么漂亮怎么沒有男朋友呢？”

        “對呀對呀，你喜歡什么樣子的？”

        “小夏行不行，喜歡哥哥還是弟弟啊？”

        突如其來的八卦讓她有點無所適從，她和周衍的事情沒有當著單位上面說，她獨來獨往慣了，大家默認她單身。

        “哎呀別問了。”梁雅出來打圓場，她能看出來蘇彌眉眼間不經意透露出來的煩躁。

        “怎么就要辭職呢姐姐？”桌上一個戴著眼鏡的乖巧小女孩子突然冒了一句。

        這女孩是大學生來實習的，剛來的時候很不適應，常常挨罵，跟不上組里的速度，蘇彌幫了她幾次，這女孩子就一直叫她姐姐。

        聽說蘇彌要辭職，還有點難過，一整天興致都不高。

        這一嘴，又掀起了新一波的八卦，連帶著夏陌理，也抬起頭，一臉期待的看著她。

        她還沒組織好語言，怎么應對這一張張面孔，就聽見一道清冽低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辭職結婚。”

        聲音熟悉又好聽，蘇彌心口縮了一下。

        隨即笑開，扭身徑直抱住了來人的腰桿。

        周衍的出現讓整個聚會都變得有些躁動，該說不說，他確實帥的很明顯，除了看蘇彌以外，看人看事都是一種漫不經心但是又很游刃有余，屬于男女通吃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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