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覺得石頭家的生活是沉重而壓抑的，就像不說話的雨兒，沉默的石頭。蓮花偷偷問石頭，“以前你們家里也是這樣的氛圍嗎？”

        “窮人家的日子，哪里有什么氛圍可言，就是抱團取暖。不是這里漏雨，就是那里停電。整天就是愁東愁西的。不過，再難也都過去了，咱們的日子越來越好了。”石頭輕描淡寫地說道。

        是啊，童年的生活簡直就是煎熬。在小伙伴的嘲笑聲中，在餓著肚子啃書本中，在母親和雨兒為自己讀書的掙扎中，石頭的腦海里閃現出過去的一幕幕。

        這才是真實的生活。也許，蓮花的路太順了，她真的無法體會石頭曾經經歷過的一切。但是正是因為蓮花沒有經歷過，才可以這樣輕松地對待生活吧。

        在蓮花穿著漂亮的花裙子參加六一活動的時候，石頭因為沒有嶄新的白球鞋一個人站在操場的角落里。

        六一的活動要求必須穿白球鞋。石頭回到家的時候，看著操勞的母親，猶豫了好久，都沒有勇氣說出這個奢侈的要求。

        石頭清楚地記得，那個夜晚有多么漫長和煎熬。母親在燈下給他縫補衣服。那忽閃忽閃的煤油燈好像是石頭心間的愿望，時明時暗。

        石頭的背心補了又補，還是有窟窿。課間的時候，鄰桌的小胖直喊熱，拿著扇子使勁扇。邊扇邊看著還在做作業的石頭說，“石頭，你不熱啊，怪不得呢，背心的窟窿這么大，自帶風扇啊。”

        同學們涌過來看石頭那沒法再補的背心，一陣哄堂大笑。石頭買不起涼鞋，露腳趾的布鞋，用麻繩系著，走起路來撲踏撲踏的。石頭最發愁的就是上體育課，走路還行，要是跑步，那鞋子簡直是累贅，真想脫掉他。

        老師沒有指名道姓，只是輕描淡寫地提了過六一的要求。必須是白襯衣藍褲子白球鞋，否則就算是放棄參加活動。說著有意無意地看了石頭一眼。

        石頭趕緊低下腦袋。這白襯衣和藍褲子還好說，能借別人的，稍長點稍短點哪怕是別人穿舊的都行。就是這白球鞋，那個年代基本上也是一人一雙的。每天拿著白粉筆輕輕地涂著，誰都是過六一活動的時候，才肯拿出來穿。哪怕是六一前練習的時候，也是很愛惜，偶爾被后面的踩了腳后跟，感覺跟丟了錢似的，心疼的要命。

        沒有白球鞋的，聽到老師的命令，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跟家長軟硬兼施，死纏爛打地要出買球鞋的錢。石頭一向是懂事沉默的，所以，他的郁郁寡歡母親是看不出來的。

        白月亮在夜晚格外的白，就像石頭慘白的失望，慘白的沒有血色的小臉。

        是的，童年的顏色是慘白的。被蓮花問到童年的色彩，石頭的腦海中出現的就是慘白兩個字。蓮花津津有味地說著自己穿著紅皮鞋，漂亮的花裙子在臺上表演的獨唱《世上只有媽媽好》。

        那時候的蓮花是多么幸福啊，如果用顏色來形容蓮花的童年，那就是五彩斑斕，就像是小時候望花筒里看到的顏色。

        石頭壓根就沒有聽說過望花筒這個詞，更不要說看到里面的顏色了。蓮花就像是帶著五彩斑斕的童話世界出現在石頭的世界里，給石頭灰暗的人生帶來了光明和希望。

        是啊，那天夜里躺在被窩里的石頭哪里能想像到自己能夠娶到蓮花這樣的女人啊，簡直是天方夜譚。連一雙球鞋都買不起的窮小子，簡直不想去學校了。

        集體活動啊，哪個孩子不盼著六一兒童節啊。看著吃著冰糕，穿著白球鞋的小伙伴有說有笑的，石頭恨不得找個石頭縫藏起來。

        那個夜晚是石頭記憶中最漫長的，他感覺自己發燒了，眼睛直冒金星，身上忽冷忽熱的。不行，還是不能跟母親說。說了，只會加重母親熬夜的時間，而且恐怕是來不及了。怎么辦？怎么辦？白球鞋，白球鞋，石頭好像突然來了靈感。對了，家里有父親去世的時候母親縫在鞋上的白布鞋。要不讓母親用白布條粘在鞋上面，遠遠的看上去也是白色的，在隊伍中行走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

        石頭為自己的想法興奮了好一陣子，母親為難地說，“只有家里有人去世的時候，才會在鞋上縫白布。這樣不好。”要強的葛嬸心里一定在滴血，但是看著石頭興奮的樣子，也不拒絕，喃喃地說著，還是照石頭的想法辦了。

        要不能怎樣啊？是啊，如果能渾水摸魚，蒙混過關就好了。石頭忐忑地走在上學路上，還好沒有誰說什么，漸漸地石頭的信心就足了。

        等排好隊的時候，在隊伍中間的石頭感覺自己就是穿著一雙白球鞋。誰也沒說什么，明天就是正式比賽的時候了，今天能過關就沒有問題了。

        誰知道又是小胖，不知咋的就直勾勾瞅著石頭的鞋子看，那眼神就像是要抓特務的感覺，讓石頭渾身不自在。“石頭，你這白球鞋太特別了吧。”小胖一嚷嚷，大家都看著石頭，“石頭，你家里沒出事吧，咋整個白布鞋穿啊。”小胖陰陽怪氣地說道。

        大家哄堂大笑，愛打小報告的早已經跟老師說了，老師看著被大伙圍著的石頭，嚴肅地說，“石頭，沒有白球鞋就不要參加明天的比賽了，出列吧。”石頭記不得自己是怎樣在大家的譏諷嘲笑中走到墻角的。

        屬于大家的六一不屬于自己，石頭感覺自己被甩到一個莫名的世界里，空洞茫然，干癟寒冷。石頭快樂的心在無法快樂的兒童節被深深地埋葬了。


　　(https://www.dzxsw.cc/book/17303664/30769560.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