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動物世界（六）
范謹茹輕輕推了推大門，那門應聲打開，范謹茹看了看雙手，又看了看遠處的秦琛，這果然是他的夢境，自己想走個消防通道都困難重重，到秦琛面前，只要他想讓自己進去，鎖就不存在了。
范謹茹極淺地抿了下唇角，她走到秦琛身旁，小秦琛停下轉魔方的動作，仰首沉默地看她。
小小的秦琛比長大的秦琛可愛多了，臉頰肉鼓鼓的，睫毛長而卷翹，圓鈍的眼尾有種小鹿般的無辜清澈。
該用什么辦法讓他醒過來呢？
恐嚇？或者驚嚇？
他在夢里是小孩的外形，這是不是說明他在夢里的思考方式也是趨于小孩的？
范謹茹右手食指和拇指輕搓了搓，驟然間惡向膽邊生，她抬手捏住小秦琛頰邊的軟肉，瞇著眼睛警告：“喂，你趕緊給我從夢里醒過來。”
那手感實在太好，范謹茹換了一邊臉，繼續捏。
小秦琛張著嘴含含糊糊說：“……痛�！�
范謹茹呵笑一聲：“你騙鬼呢，做夢還能痛個屁�！�
小秦琛眉頭一皺，小大人一樣：“不要說臟話�！�
如果是秦琛本體，這個表情做來應當是十分有殺傷力的，但小秦琛受外形所限，明顯功力無法達到。
范謹茹索性雙手齊上，將小秦琛的臉頰渾然當作面團一般狠狠揉了一通，她這樣做，百分百夾雜了私憤。
秦琛對她無意識的羞辱，還有被困在這個詭異夢境里的無措恐慌，都順著剛才的發泄一道散了。
松開手時，小孩的兩頰泛出粉色，眉毛也早已皺在了一起。
范謹茹抱著手臂：“能不能醒？不能醒我就再換一個方法。”
身后一道尖利的叫聲刺痛了范謹茹的耳膜：“你對我家琛琛干什么？園長？園長呢？！你們就是這樣看顧我兒子的？！怎么隨便什么人都能進來了！”
范謹茹盯向小秦�。骸皢选氵�挺會請外援啊。”
她伏低了身子，湊到秦琛耳邊：“多大了，被欺負還叫媽媽呀。”
說完范謹茹重新站起，胸中吐出一口濁氣，尤其是看見小秦琛緊緊閉合在一起的唇角，實在是叫她身心愉悅。
秦琛媽媽上來抓范謹茹頭發：“你對我兒子做什么了？你是不是秦明皓外頭養的小賤人？！小賤人你還敢找到這兒來，瞧我不打死你！”
范謹茹一個沒注意，被秦琛媽媽扇了一耳光，她捂住那半張臉，幼兒園里的老師和園長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她們拽著秦琛媽媽勸架，盡管是在夢里，但屈辱的感覺并沒有因此消減半分。
范謹茹垂下手，看著張牙舞爪試圖再過來打她的秦琛媽媽，嘴角冷冷扯了一下，躬身抱著小秦琛就往外頭疾走。
秦琛媽媽簡直要瘋，尖叫和咒罵被范謹茹甩在了身后。
范謹茹冷著臉，一路把小秦琛抱到那棟六層樓高的商場，她直接坐扶梯上二樓，然后轉樓梯蹬蹬蹬上頂樓，爬了兩層樓梯后抱不動人了，她把小孩放下牽著手一起往樓上爬，小秦琛看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居然也乖乖跟著走了。
上到頂層，通往陽臺的鐵門如常閉合著，范謹茹垂眼看了下左側的小秦琛，她將小孩往前一推：“你去開門，門是打開的，你一推就能開�！�
小秦琛看著門上的鎖頭，糾正道：“上面有鎖頭，是鎖著的�！�
范謹茹立即瞪他一眼：“你這個時候又知道遵循常識了？”
話是這樣說，范謹茹心里也隱約明白了，秦琛大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夢境的，就算有這個能力，也需要遵循一定的邏輯和常識。
上輩子范謹茹跟秦琛接觸得少，她那時天天看誰都不順眼，只想著怎么給秦明皓找事，秦琛學習好，外形又出眾，是別人眼里的好學生，又有頭一回見面捂鼻那事，雖然范謹茹跟他不對盤，但也知道他應該是一個很驕傲的人。
驕傲的人可不會在被欺負的時候喊媽媽。
所以秦琛媽媽的出現不是秦琛有意識的主導，而是幼時對媽媽的印象太過深刻，一旦出現諸如被欺負的場景，就會自動產生這樣的聯想，夢境是聯想的反應。
范謹茹甩了甩頭，她對分析秦琛的夢沒有興趣，她也不關心這人為什么會做這樣奇怪的夢，她希望這次進入秦琛的夢境是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她要醒過來。
范謹茹蹲下身跟秦琛對視，她臉上有實質性的厭惡，她沖著小小的男孩道：“你知不知道你實在很討人厭�！�
小秦琛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這副模樣又和成年秦琛冷淡看她的形象重合在了一起，是的，就是這個眼神，彷佛一切都無聊得很，所有人所有事，都是垃圾，無足輕重，跟個笑話一樣。
范謹茹牙齒輕咬著，手掌漸漸握緊，指甲掐入掌心
小秦琛已經低頭去玩他的魔方了，打亂，拼合，不斷重復。
范謹茹見此，怒火猛竄，劈手奪過魔方摔扔在地，魔方頓時散落成小碎塊，嘩啦滾落下樓道，噠……噠……噠噠……
小秦琛重新抬頭：“……壞了。”
外頭的天在一瞬間陰沉下來，明暗的變化是如此明顯，范謹茹扭頭朝天空看去，這時樓道里傳來腳步聲，初時還是鞋子踏在地面的聲音，后來聲音發生了變化，變得輕盈起來。
樊謹茹的視線立即又緊緊盯朝樓下，一只女人染了紅色指甲的手當先出現在視野中，那手輕撫住扶手，借著樓梯扶手的力道往上邁了一大步，是秦琛媽媽。
她的一張臉開始出現明顯的野獸的痕跡，犬齒尖銳的半支，兩頰顯現出花紋，當她踩上最后一級階梯時，已經是純粹的母虎的樣子了。
她朝范謹茹撲了過來。
范謹茹瞳孔猛地一縮，她篤定秦琛的媽媽不會傷害自己的兒子，或者秦琛又能在面對危岌自身生命的恐懼中清醒過來。
她抓過小秦琛擋在了自己身前。
那母虎直接一口咬下，小秦琛半只胳膊被撕咬下來，斷口處流出鮮紅的血液，小秦琛似乎恐懼到了極致，身體痙攣一樣地抽搐。
沒有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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