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真實虛假(五)
范謹茹假意在身上摸了摸:“唔,我的包包好像掉了,里面有糖的……”
小孩閉上嘴巴:“真的?你沒有騙我?”
范謹茹已經對小孩失去了興趣,她不怎么耐煩地打發道:“真的,本來有糖的,我現在要回去了。”
等范謹茹端著裝了清水的破木盆走遠,她心里突然生出焦躁的感覺,十分沒有來由,也說不清為什么,范謹茹不由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小孩依然站在原地瞧著她。
范謹茹手抖了一下,木盆里的水又潑出不少,她暗罵自己居然會被個小孩子嚇住,一邊頭也不回地往驢棚走。
驢背上的血結成一塊一塊的血痂,范謹茹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垂著眼撕開裙子下擺,她在冰水里清洗干凈,擰干后一點點攢去驢背上的血痂。
洗到后腿部分,范謹茹在接近膝蓋的位置發現了一根長長的木楔,已經整個戳進去了,只露出個不起眼的尖,怪不得站不起來。
范謹茹摸了摸木楔頭:“秦琛,我現在幫你□□,你要是敢踢我……你最好不要踢我。”
兩只手都握上去,范謹茹又不太敢下手了,她想,秦琛的智商已經變成跟動物一個水平了,萬一控制不住踢她一腳,至少得殘廢吧,夢境里的傷是可以印刻進現實的,在第一個夢境里,她就帶了一身的傷出去。
仿佛是感受到了范謹茹的猶豫,大驢用腦袋在范謹茹臉上輕蹭了蹭,范謹茹揮開大驢:“變成動物就可以明目張膽占便宜了?”
“秦琛,你這么無恥……”范謹茹看著大驢清澈的眸子,把后面的話咽回去了。
她握住木楔使了吃奶的力氣,那木楔依舊紋絲不動,在此期間,范謹茹瞧見了不該瞧的東西,她臉蛋有些發紅臊熱,暗嘖一句:“怪不得都用驢來比喻……”
咳了一聲,范謹茹又盯住大驢的眼睛,仿佛她面對的就是秦琛本人一樣:“也,也就那樣吧。”
手上猛一使力,木楔被整個拔出,熱騰騰的血液飆濺到范謹茹臉上,她立刻閉上眼睛,血水沿著她的眼皮往下淌,再睜開眼,仿佛連眼珠子都染紅了。
大驢拼命站起,嘴里發出慘烈的嘶叫,隨后它瘋了一樣不停撞向驢棚。
發狂的成年大驢是如此暴虐可怕,范謹茹渾身都在發抖,坐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大驢已經撞破驢棚跑了出去。
范謹茹站起來:“秦琛!”
她以為自己發出了很大很大的聲音,其實那聲音小得只有她自己能聽見。
秦琛不見了。
范謹茹捏著拳,她努力整理思緒,首先,找到秦琛并不是離開這個夢境的關鍵,她已經猜出了秦琛的身份,但依然沒有變化。
所以……所以秦琛離開也無所謂。
又獨自在驢棚呆了好一會兒,白色小奶狗不停往范謹茹身上爬,范謹茹突然站起,小狗從她身上滾下暈乎乎打了好幾個圈,范謹茹開始朝外頭走,小狗嗚嗚咽咽追攆在后頭。
外面到處都找不到秦琛,范謹茹咬住唇瓣,她覺得自己現在的舉動傻透了,仿佛她有多在乎秦琛一樣。
他要死就去死,受傷了跟自己又有什么關系,反正在夢境里也不會真的死亡。
在對離開夢境毫無頭緒的情況下,秦琛遭受恐懼和折磨,說不定還有利于他早點醒過來。
一個不會存在真正危險的夢境,沒有什么值得恐懼的東西。
范謹茹正要離開,恰好聽到胖男人在跟什么人說話。
“得啦,你就只給了這么點錢,只能買這幾個。”胖男人抖著錢袋,里面發出金屬碰撞的嘩啦聲。
“夠買五個。”聲音蒼老澀啞,有些耳熟。
“漲價了,就三個,你愛買不買。”
老人沉默得有些久了,又問:“那個小女娃呢?我要買她。”
胖男人回他:“人不是都在這里了?我來回數了五遍,就是十三個,不可能錯。”
“沒有那個小女娃。”
胖男人把錢袋拴在腰間:“老頭你是不是故意找事?再多話,連這三個都沒有了!”
“那我不要了,把錢退給我。”
“退錢?”胖男人撩起袖子,“晚了!”
老頭不說話了,他帶著新買的三個小孩離開,后面跟著一頭溫順的小羊。
范謹茹抱住小狗開始朝后退,按照目前的情況看,跟著老頭離開應該算一個比較好的選擇,但她依然回到了驢棚。
很快到了晚上,風呼呼刮著,范謹茹坐在干草上把自己蜷成一團,小奶狗窩在她懷里,一人一狗依偎著取暖。
范謹茹抽了抽鼻子,空氣里有種潮濕的氣息,像大雨過后充滿腐殖質的樹林,不,比那個還要潮濕,她睜著眼睛看朝外面,耳朵里也傳來不一樣的聲響,流水一樣。
驢棚的木門被風刮動,范謹茹一下抬起腦袋:“秦琛?!”
沒有人,也沒有驢,什么都沒有。
眼睛里染上不自知的失望,范謹茹垂下眼皮,就這樣在透風的驢棚里坐了一夜,沒有等到秦琛。
當一個人在做夢的時候,很難對時間產生一個準確的概念,可能過了很久,又或者只是一瞬,天又亮了。
驢棚里很安靜,胖男人沒有在往常的時間里準時出現,范謹茹出了驢棚,連空氣都透著一股詭異的安靜。
她走到前院,沒有見到一個人。
正要繼續往前,腳掌傳來奇怪的質感,為了避免被發現,范謹茹一直是光著腳的,是很冷,但如果清楚知道自己是在夢里,就連寒冷也變得可以忍受了。
范謹茹輕輕挪開腳,瞳孔猛地一縮——那是一根被泡發得腫脹了的大拇指。
皮肉發白皴皺,白森森的骨頭露出一小節,指甲蓋掀起了一半,另外相連的一半也將斷未斷搖搖欲墜。
范謹茹幾乎立刻就確定這是那個胖男人的手指。
她疾步走向之前關小孩的那間狹小木屋,走著走著開始跑起,石礫在嬌嫩的腳底摩擦,范謹茹卻半點沒有感覺一樣,她朝木門狠狠一推,里面空無一人。
在開門的一瞬,一股冷冽潮濕的水汽爭先恐后鉆入范謹茹的口鼻,讓她產生了一種溺水一樣的窒息和恐懼,而頂上的小窗口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又被打開來,范謹茹正要退出去,頭頂滴答而下一滴水液,那水液正好懸在范謹茹頰邊,看起來就像是她流下的眼淚。
范謹茹緩慢抬手抹掉水液,手背上粘了一片銀白的鱗片。
鱗片?范謹茹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捻起。
有什么小玩意兒舔了舔她的腳背,范謹茹垂頭,是一直陪著她的小奶狗。
她躬身抱起小奶狗,變得冰涼的唇親了親它的小腦袋。
一人一狗走出了這里,范謹茹大概記得昨晚老頭離開的方向,她順著記憶朝前,還在墻外面就聽到了老頭咳嗽的聲音。
走到門口正要敲門,里面又傳出小孩子凄厲的哭叫。
范謹茹抬手的動作遲疑起來,她把眼睛貼到門縫上,順著那狹小的縫隙往里瞧,院子里吊著一個渾身被剝得光溜溜的小孩,頭發花白的老人正神情嚴肅地像對待藝術品一樣,在小孩雪白的皮肉上劃割,每一刀都是那樣恰到好處,將將破開皮肉流出血,卻不至于傷及筋骨,在小孩的身旁,還掛著一副新鮮剝下的羊皮,那羊皮熱騰騰冒著氣,血水在地面匯聚成血洼。
終于,小孩身上見不到一處完好的地方了,老人一邊咳嗽著一邊取下羊皮,他將冒著熱氣的羊皮緊緊裹在小孩身上,小孩破損的皮肉將會和這副羊皮牢牢長在一起,再分不開。
不一會兒,一頭新的溫順的小羊出現了。
范謹茹朝后退開,雙腳一下發軟,她跪坐在門前。
小狗被她抓抱得不舒服,正要張嘴,范謹茹眼疾手快地掐住小狗的吻部,那手抖得實在有些厲害了。
范謹茹想,她錯了,這個夢境,不是什么美好的童話故事。
就算是,那也是少兒不宜的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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