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只鷹，你說？”西里斯問。

        “在墻壁上。”海蒂回答道。

        詹姆感興趣地說：“我們下次仔細去看看。”

        他們正在魔咒課教室，周圍是紛紛揚揚的白色羽毛。格蘭芬多和赫奇帕奇的學生混在一起，嘴里不停念著“羽迦迪姆，勒維奧薩”。

        此起彼伏的聲音連在一起，每個人的音調都各不相同——或者說是各有各的古怪。海蒂甚至聽到有人在用蘇格蘭口音念咒語。

        早晨的天光清透，令人感覺十分愜意。

        弗立維教授站在一堆厚厚的書本上，正在點名表上奮筆疾書著。

        他是一個妖精，和海蒂在古靈閣里看到的一樣，但個頭似乎更加矮小。

        詹姆路過的時候在他旁邊飛快比了比，這位魔咒學教授甚至挨不到他的胸口。

        男孩做出齜牙咧嘴的表情。

        “快停下！”海蒂在他腰上來了一拳，“我們會被教授穿小鞋的。”

        “海蒂說的沒錯，詹姆，你難道把格斗俱樂部忘了？”西里斯說，他正在尋找空著的座位。

        過了一會兒，他扯住了海蒂的衣領，朝一個方向點點下巴。

        “別擔心，詹姆。”盧平淺棕色的睫毛向下垂落，裝作一副好心的樣子，“你用不著去和教授比身高，我相信你之后會長高的。”

        這話讓海蒂和西里斯都忍不住笑起來。詹姆的鼻子皺了皺，不滿地抗議了一聲——他目前是幾個人里面最矮的那一個。

        “你們不能這么對我，只剩我來拯救你們的幽默細胞了。”他說。

        “哦，我很懷疑——”海蒂拖長音調回復道，“你會和無聊的人做朋友嗎，詹姆？”

        桌子上面擺著一根白羽毛，十分蓬松，絨毛在空氣中顫抖著。海蒂往周圍看了一圈，學生們都對著羽毛念起咒語，試圖讓它飄浮起來。

        海蒂也學著樣子拿起魔杖，對準羽毛。

        不過她沒聽清咒語到底是什么，只好拖著腮，清透的藍眼珠閃爍兩秒，決定在“羽迦迪安勒姆”和“飛啊，你這個蠢羽毛，飛”之間選一個——后者是她從對面桌的學生那里聽來的。

        西里斯拉開椅子，在一邊插嘴：“我猜答案是n、o，不會。”

        那把可憐的椅子被他拖出一段距離。海蒂發現西里斯把它拉得很開，和桌子離得遠遠的。這似乎更方便他的姿勢——他喜歡后仰著坐，只留下椅子的兩條腿著地。

        盧平和詹姆分別坐在他們倆旁邊。

        前者也拿出了魔杖，正翻動著一本《標準咒語，初級》，嘴里喃喃念誦著。

        后者就要隨意多了，黑發男孩把自己摔在椅子上，扶住眼鏡湊近羽毛觀察。

        “好吧。”他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我很榮幸能得到你們的深入了解，尊敬的克拉克小姐還有布萊克先生。”

        話音剛落，弗立維教授從講臺上匆匆走下來，站在教室中央。

        他不應該這么做的，這下海蒂完全看不到妖精的身影在哪里了。只能聽見一個尖利的嗓音高聲道：“記住羽迦迪姆勒維奧薩，先生們，小姐們！訣竅在手腕上——一揮一抖，一揮一抖。”

        聲音清晰了一點，似乎是換了個方向，正對著海蒂他們：“哦，還有波特先生、盧平先生、布萊克先生以及克拉克小姐，第一天上課遲到，我得給格蘭芬多扣十分。”

        這下格蘭芬多的學生們都停下了在做的事，譴責地注視著他們。

        海蒂在一個個腦袋中看到屬于莉莉的紅發，她正跟依瑪琳還有瑪莎坐在一起。女孩碧綠的眼睛里含著疑惑和擔憂，做口型詢問“發生什么事了”。

        海蒂發出懊惱的聲音。

        雖然這不完全是他們的錯，很大一部分是因為皮皮鬼在搗亂，不過她猜弗立維教授也沒法給一個精靈扣分。這讓海蒂下定決心，再見到皮皮鬼一定要給它一發狠的。

        西里斯，詹姆，盧平也不吭聲了。

        海蒂把注意力放到羽毛上：或許課堂表現能把分贏回來。她舉起魔杖，生澀地抖了抖手腕，低聲模仿道：“羽迦迪姆，勒維奧薩。”

        一股非常奇妙的感覺在她身體里翻騰起來。

        似乎有什么在微微發熱，揪緊了她的肌肉組織，化成一束能量，如同心臟一般輕輕鼓動著。

        而魔杖就像一個信號塔，引導著能量向那個方向集中，沖向外界。

        魔力飛快地擰成一股，涌向海蒂的手臂。不過因為后勁不足，它們從河流轉變為小溪，水滴，在到達女孩指尖之前就全部干涸了。

        羽毛安靜地躺在桌子上。

        “喔……”海蒂覺得自己已經抓住了什么，她轉過頭，想問問旁邊的盧平怎么樣了，后者也在認真嘗試著。

        西里斯突然坐直身體。

        白色羽毛像魔法一樣（或者它就是魔法）懸停在他面前。

        “飄浮咒，大概就這樣吧。”小巫師說，向后梳了一把劉海，眼眸散漫地半闔著，“也許還能再快一點。”

        詹姆和海蒂馬上湊近那個羽毛，他們兩個一左一右，把西里斯直接擠到后面去了。

        這無疑是一個非常完美的魔咒。羽毛一直到現在都一動不動，穩穩地飄浮在離桌面三十厘米左右的地方，像是被安放在無形的平面上。

        “酷，兄弟。”詹姆雀躍道。

        “哇喔！”海蒂也跟著說，“我現在真心敬佩你，西里斯。”

        而話題的主人公在兩個人身后，看他們把屬于自己的桌子嚴嚴實實擋住。西里斯抱起手臂，不滿又無奈地說：“如果你們說的是真的，那能讓我看看自己的作品嗎？”

        詹姆和海蒂對視著，互相擠眉弄眼一番，又坐了回去。

        弗立維教授剛剛爬回書堆上。他看到這一幕，驚訝地瞪大眼睛，連小胡子都非常戲劇性地翹了起來。

        “令人驚訝！”他說，“一個非常穩定的漂浮咒，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優秀，無疑是優秀。因為布萊克先生出色的魔咒，格蘭芬多加五分！”

        教室里吵嚷起來。

        格蘭芬多們大多都好奇地探頭探腦，企圖學習他是怎么做到的。而赫奇帕奇詫異地嘀咕著，發出佩服的低語。

        她也不能輸。

        海蒂撐著椅子晃了晃。她不再注意別人的反應了，而是盯著自己的魔杖和羽毛思考著。如果集中更多的魔力，加快它們的移動速度，應該就可以順利穿過魔杖，形成完整的魔咒。

        她慢慢停下搖晃，坐正身體。

        回憶中溫熱的鼓動感還在，這次海蒂想象它們更加炙熱，更加龐大、更加不可忽視。

        而一股熱流也在她胸口形成，漸漸增加著，變成她想要的魔力。海蒂感覺自己的皮膚縮緊，血液加速流動，全身發熱起來。

        她輕輕揚起魔杖。

        一束白光猛地從魔杖中飛出，擊中了羽毛旁邊的桌面，打出一道痕跡。

        “不對。”海蒂想。

        這樣的魔力過于橫沖直撞，只能用于攻擊，而沒法控制物體。問題在哪里呢？還是力度的偏差嗎，又或者是魔力的原因？她該怎么把魔力變得更加輕盈？

        ——“手腕的動作——一揮一抖，一揮一抖！”

        弗利維教授的聲音在耳邊回響。

        先揮動手腕半圈，再從上而下地指向目標，配上一點抖動。

        她深吸一口氣，再次感到魔力拂過胸口，從手臂攀援而上。在它們堪堪到達手腕時，她倏地揮動魔杖。

        魔力在指尖被打散了，分裂成更小的碎片，不再像上次那樣濃烈而厚重。海蒂的感官仿佛變緩了，她能感知到每一縷魔力，顫動在她血液里，蓄勢待發。

        隨著小女巫抖動的動作，魔力如她所愿，變得輕盈而游刃有余，纏繞著杖身飄然行進。

        海蒂將杖尖對準了潔白的羽毛。

        并非光束，幾縷絲線般的霧氣從中發散而出。這些霧氣纖細而柔軟，難以用肉眼捕捉，只留下些錯覺般的反光。

        魔咒精準地捆住了目標，帶著它飄搖直上。

        海蒂的羽毛飛了起來！

        女孩咧開嘴笑了。她的眼中盈滿大功告成的喜悅，如同水晶般發亮。

        第一個咒語。她第一個成功的咒語。就這個瞬間，海蒂想，哪怕是再多的金加隆她也不換。

        “很精細，”西里斯湊過來說，他的語氣里帶著些驚嘆，“我沒想到……如果這是你第一次使用魔法的話，那你對魔咒很有天賦，海蒂。”

        海蒂試著矜持地清清嗓子，但她做不到。她只是一個勁地對著西里斯傻笑。

        弗立維教授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他們的桌子旁邊轉悠，他努力地踮起腳來，看到海蒂飄起的羽毛。這位教授高興地說：“克拉克小姐！又是一個非常完美的飄浮咒——精準的控制力！格蘭芬多再加兩分！”

        詹姆在旁邊吹了聲口哨：“干得漂亮，海蒂。”

        下一秒，他毛絨絨的腦袋一抬，羽毛也升到空中。

        盧平呼了口氣。男孩靠回椅背上，最后揮了一次魔杖。隨著他變得熟練的動作，飄浮咒生效了——那根羽毛輕盈地飄了起來。

        “我好像是最后一個。”他說，放松地轉動著魔杖。

        弗立維教授看到這一幕，一邊點頭一邊感嘆道：“你已經足夠快了，盧平先生。前四個成功的飄浮咒，多么有天賦的學生們！我真希望你們是拉文克勞。”

        雖然這么說，他還是滿足地給兩人一人加了兩分。

        “優秀的盧平先生——”詹姆說，他的褐色眼睛不懷好意地轉動著，“看這個！”

        男孩一揮魔杖，屬于他的羽毛左右搖晃著，像打保齡球一樣撞過西里斯和海蒂的，然后狠狠地、像隕石一樣把盧平的那根羽毛壓回了桌上。

        “嘿！”

        “詹姆·波特！”

        西里斯和海蒂立刻不滿地抱怨起來。海蒂抄起魔杖，指揮著羽毛像離弦的箭一樣射出，掀飛了詹姆的羽毛。盧平抓緊機會，又讓羽毛顫抖著飄起來，在詹姆的羽毛上空炫耀似的繞圈。

        “我又沒有針對你，海蒂，我的目標是萊姆斯！”詹姆小聲呼喊道。

        “哦，是嗎？”海蒂笑著回應，“我也只是在幫萊姆斯。”

        “你們為什么不放我一個人待著呢。”盧平提議道，他看起非常想嘆氣，“我還沒來得及欣賞我的飄浮咒成果，你就把它毀了，詹姆。”

        “需要我幫你把它照下來嗎，萊姆斯？”

        詹姆做了個鬼臉：“我之后就去買個照相機，用來記錄你的每一個第一次。”

        “聽起來怪怪的。”海蒂說。

        西里斯揚了揚手表示贊同。

        羽毛被撞掉之后，他也沒打算再用一次飄浮咒，只是把魔杖放在桌子上，踢動椅子向后仰倒，又變回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當然怪了，我父母都沒這么做過。”盧平無奈地回答。

        “別傷心，萊姆斯。我們很快幫你彌補這個遺憾。”詹姆指揮羽毛又飛起來，他的眼里閃過快活的光芒，“哦，還有海蒂，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準備兩臺相機，你一臺，萊姆斯一臺，專用的。”

        “非常奢侈并且小題大做，少爺。”海蒂用詠嘆的腔調說，“你可以也給西里斯弄一臺，這樣你就是我們的大家長了。”

        她和萊姆斯默契地一揮魔杖，羽毛再次扭打在一起。沒過幾秒，詹姆的那根被狠狠摔回地面，發出沉重的落地聲。

        西里斯倒是無所謂地攤開手：“聽起來比那些愚蠢的肖像畫好多了。”

        說著，他坐起身來。穩穩升起的陌生羽毛也加入進來，把海蒂和盧平的攘到一邊去，解救了詹姆。海蒂轉頭一看，男孩正側身朝著他們，刻滿了符文的魔杖在他手里搖晃著。

        “這是偷襲，卑鄙！”海蒂抱怨道。

        “謝了，兄弟。”詹姆咧開嘴。

        “別看我，我是在平衡戰局，”迎著海蒂的目光，西里斯挑起眉毛，高高在上地說，“裁判從現在開始禁止你們拉幫結派，這是犯規。”

        犯規的兩個人送給他兩個白眼。海蒂算一個半（她覺得單一個不能表達她的心情，又來了一個），而盧平翻的勉強只能算半個。

        四根羽毛團在一起，在魔咒的操縱下劇烈顫抖著。下一秒，它們發出撲的聲音，爆散開來，揚起一片細小的絨毛。

        小巫師們在混亂的絨毛里咳嗽起來，海蒂好像又聽到弗立維教授的尖叫聲。他們對視一眼，全部都閉上嘴巴，把魔杖乖乖放下了。

        陽光燦爛地從講臺后照進教室。

        海蒂盯著鼻尖那一抹白色，吹了口氣。

        四個小巫師手忙腳亂整理著自己的袍子，一邊拍打著，嘴角禁不住泄出細碎的偷笑。

        弗立維教授感嘆地搖搖頭。

        “孩子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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