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普通的裝束！小心別被淹沒在人堆里，女孩！”

        當海蒂合上寢室門的時候，梳妝鏡發出刺耳的尖叫。

        房間里只開著幾盞小夜燈，橘紅的燭火跳動著。擠在床前的小女巫們回過頭來，向著她激動地招了招手。

        “海蒂！快過來。”莉莉說，她讓出一個位置，“來看看這個！”

        海蒂疑惑地眨眨眼睛。她把手里亂七八糟的書本和紙卷扔在床上，脫鞋擠進那個小小的空位里。

        女孩子們圍成一圈，頭碰著頭。海蒂左邊坐著莉莉，右邊是瑪莎，她們肩膀緊挨著肩膀，暖洋洋的。

        海蒂又聞到屬于莉莉的青草香氣。正好紅發女孩轉過頭來，眼眸如同寶石般映照著燭光。她把握緊的雙手放在海蒂手上，皮膚微涼的觸感和絨毛的瘙癢馬上傳遞過來。

        “看。”她輕聲說。

        “什么？”海蒂也學著輕輕問。她攤開手，接住了莉莉遞給她的東西。那感覺像是一個毛團，但似乎有節奏地呼吸著。

        莉莉的雙手撤開了。海蒂微微睜大眼睛，那確實是一個毛團，柔軟蓬松。但就在她這么想著的時候，它在她手里打了個滾。

        “它是活的！”海蒂驚喜地說。

        她捧起這個毛團，湊近眼前。其他幾個小女巫也湊過來，津津有味地觀察著。

        “我一開始以為它就是一個普通的毛球，還差點扔了呢。”瑪莎在旁邊說。

        “這是蒲絨絨，三年級的學姐送給我們的。”

        莉莉解釋道。

        “它們通常出現在角落里，靠吃灰塵或者其他垃圾過活。”依瑪琳這時候顯露出一點明白人的優越感，“不過我還從來沒見過一個真的蒲絨絨呢，它們長得的確很可愛。”

        海蒂看著手里這個小家伙，不禁感到一陣奇妙。這居然也是一個生命！她收攏雙手，感覺到蒲絨絨的絨毛刮擦著她的手心，還有一跳一跳的微弱心跳。

        “我一直以為魔法生物是像龍那樣的呢，”她感嘆道，“也許再加上滴水獸。”

        這都是她從孤兒院寥寥幾本圖畫書上讀來的。

        “那你三年級應該選修神奇動物保護課，”依瑪琳說，“聽說他們去年學的是火灰蛇，而今年要學鳥蛇！”

        “鳥蛇？那是什么？”海蒂感興趣地問。這聽上去比蒲絨絨要更加對她胃口一點，畢竟蒲絨絨只會翻滾或是一動不動，海蒂摸清楚之后興趣就開始飛速消退了。

        蠟燭發出微弱的噼啪聲。

        “我剛從書里讀到過，”莉莉回答，她換了個盤腿的姿勢，“好像是一種能隨意變換身體大小的神奇動物，它擁有鳥類的頭部和翅膀，但身體更像蛇。”

        “它還是xxxx級的，非常危險！”依瑪琳激動地補充。

        “喔！”海蒂跟著驚嘆道，光暈在藍眼睛中流轉著，“所以我們能在學校里看到高危險動物！”

        另外兩個小女巫就冷靜多了。

        莉莉露出懷疑的神色，而瑪莎直接抱住了雙臂。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她一錘定音，“哪怕教授再怎么瘋狂，鄧布利多校長也不會允許學校出現這種危險。你也太容易相信別人說的話了，依瑪琳。”

        海蒂左看看右看看，發現真的沒有這種可能了，失望地耷拉下肩膀。她還期待能看看鳥蛇長什么樣呢！如果能看到鳥蛇，說不定滴水獸和龍也不是沒有機會——那該多有意思！

        她低頭端詳著蒲絨絨，這個無聊的小東西正在莉莉的床上打滾呢。

        “對了，海蒂，盧平這兩天不跟你們在一起嗎？”莉莉問道，她的紅發在窗外月光的照耀下籠上一層銀白，“我好像沒有看到他。”

        海蒂回答：“他生病請假了，好像這幾天不在學校。”

        她又回想起盧平蒼白的面孔，和那雙黯淡下來的綠眼睛。男孩對他的病總是含糊其辭，這讓海蒂總有些揮之不去的擔憂。

        她抬起眼，視線穿過玻璃窗，停駐在遙遠的夜空中。

        一輪攝人心魄的滿月懸在中央。

        “今天是滿月，我都沒有注意！”依瑪琳感嘆地說。

        她們又都聚到窗前，或站或坐地欣賞著銀白的月亮。

        “這絕對是我見過最漂亮的滿月了。”瑪莎說。

        莉莉也贊同著：“我現在知道為什么作家總愛寫月亮了。”

        海蒂望著窗外。月亮下她似乎看到一個人影，從扭曲的打人柳中走出來。那絕對是一個巫師，因為海蒂看到了尖尖的巫師帽，還有拖地的長袍。這個巫師似乎還留著胡子，長得非常像……鄧布利多？

        她驚訝地湊近窗戶，但是人影在下一個眨眼中消失了。海蒂也沒法肯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幻覺，畢竟鄧布利多怎么會從一棵柳樹中出現呢？

        打人柳在夜幕中搖曳著，安靜而神秘。

        其他人陸陸續續地離開了，燭火也漸漸熄滅。海蒂仍然執著地趴在窗臺上，不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少了云朵的遮蔽，月亮看上去更加靠近了。大片大片柔和的光輝落在海蒂肩膀上。

        女孩眺望著這輪圓月。它的輪廓幾乎是完美的，像一顆散發光澤的明珠。從夜幕之上流淌而來的光芒仿佛銀白色的薄紗，給整個城堡覆上一層飄渺和朦朧。

        她伸出手臂，接住了這明亮的月光。哪怕沒什么實感，海蒂仍然覺得有什么靜謐神奇的能量穿透皮膚，滲進了她的血液。

        這片景色讓她想起了小時候聽來的故事，神話中的月亮女神“阿耳忒彌斯”。人們把對月亮的愛意融入女神之中，讓她圣潔、自由、聰慧、冷傲。

        完美的滿月愈發光輝燦爛。

        月色下，海蒂突然升起一個疑問。

        會有誰憎恨這樣的月亮嗎？

        ·

        “二十分，梅林！”

        黑發女孩匆匆擠過人群，往喧鬧的地方投去一眼。那邊放置著四個巨大的沙漏，分別以四個學院的名字區分。而在這一大清早，代表格蘭芬多的紅色沙漏已經下降一大截。

        別著小獅子徽章的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聚在沙漏前面，大聲嘆息或者抱怨著。代表著二十分的寶石消失了，這下子拉文克勞的藍色沙漏變成了最亮眼的那個。

        “不管是誰干的，別讓我逮到了。我要把他在魔藥教室里悶一個星期！”

        “我好像能猜到是誰……”

        這些小巫師頭碰著頭竊竊私語一會兒，把目光投向了海蒂。海蒂一頭霧水地和他們對視著，在這些人過來興師問罪之前，抱著書一溜煙跑走了。

        “——絕對是他們！還有波特和布萊克！從開學起就搞得一團亂！”

        “我覺得他們有些時候還挺有意思的……”

        如果海蒂還沒反應過來詹姆和西里斯又搞了什么事情的話，她就比斯萊特林那個弗雷多（他是個傻大個）還要蠢了。

        她靈巧地穿過人流，來到黑魔法防御術的教室，在門口探出腦袋看了一眼，那兩個始作俑者已經七扭八歪地坐在了椅子上。

        “海蒂！你來的太晚了。”詹姆還是一如既往的靈敏，他對著門口的黑頭發女孩揮著手。

        背對著海蒂，一手搭在椅背上和詹姆說話的西里斯也回過頭，對著她晃了一下手指。

        “所以，”海蒂走上前去，把自己也扔在旁邊的椅子上，打了個哈欠問，“你們又干了什么好事？還不帶著我？”

        這還是朋友們第一次拋下她進行單獨行動呢。不過好朋友也不是一直在一起行動的——海蒂理解地想，雖然她還是感覺有點寂寞。

        “你起來得太晚了，我們還以為你先走了呢。”詹姆說。

        西里斯接話道：“所以我們出去逛了一圈，正好遇到帕金森那個蠢貨。他還敢出手，我和詹姆就又把他收拾了一頓。”

        “狠狠踢了他的屁股！這次我把他變成了長毛的豬頭！”

        褐色眼睛的男孩興高采烈地說。

        “準確的說是我把他變成豬頭的。你在最后才想起來你的長毛咒，詹姆。”

        “這就是我一大早發現格蘭芬多被扣了二十分的原因嗎？”海蒂把書從面前推開，免得遮擋視線，“不夸張地說，我差點被在場的其他人吃了！”

        書堆的后面，坐著一個鼠灰色頭發的男孩。他棕色的眼睛正在他們三個中間來回穿梭著，顯得急促又惴惴不安。

        “這是誰？”她問。

        她覺得男孩長得有點眼熟，像在什么地方見過一樣。

        “——我們被級長逮了個正著，之后還要被關禁閉呢。”雖然這么說，詹姆還是滿不在乎的樣子。他看了男孩一眼，“這個是彼得，萊姆斯認識的家伙。”

        “萊姆斯？”海蒂一只手扶住下巴，她開始回想什么時候見過彼得了，“彼得？”

        彼得緊張地搓了搓手，對上海蒂淺藍色的雙眸。然后他馬上做出一副驚喜的樣子，說道：“是你，克拉克小姐！我是彼得·佩迪魯，我們在火車站見過。”

        “你認識？”西里斯稍顯在意地直起身來，面向著海蒂問。

        “嗯……”海蒂絞盡腦汁地思考著，但她實在是沒有什么印象了，“也許吧？我不太記得了。”

        火車站那天發生太多事情了，而彼得看起來實在是太不突出，在她的記憶里沒留下什么痕跡。

        彼得一副失望和緊張的樣子，耷拉下肩膀。他一低頭，海蒂又看見了男孩稀疏的發頂。這下她似乎有點印象了。

        教室里格蘭芬多和赫奇帕奇的學生陸陸續續到齊了，贊恩教授還是不見蹤影。不過海蒂已經對這個不稱職的教授習以為常，她展開之前關于睡眠詛咒的筆記，掃了掃上面的灰塵。

        “萊姆斯認識的人？”她問。

        “萊姆斯覺得他或許可以和我們成為朋友。”西里斯瞥了一眼海蒂的筆記，他的桌面仍然空無一物，“起碼他是這么說的。”

        “好吧？”海蒂遲疑地盯著彼得，對方回了一個小心翼翼地笑容。不過既然是萊姆斯介紹的朋友，相處看看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萊姆斯今天還是不在？”

        “他應該在下午回來。”詹姆低聲說。贊恩教授一副宿醉的模樣進來了，他們不得不改為小聲交談。

        “我希望他沒事。”

        女孩擔憂地說。

        “這是什么？”西里斯突然開口。

        海蒂順著他的灰色眼睛，一路看向自己正在微微顫動的袖口。她一把捏住那塊布料，一個小毛團掉進她的手里。

        海蒂吃了一驚：“是蒲絨絨，它什么時候鉆進我袖子里的？”

        “蒲絨絨？”詹姆饒有興趣地湊過來，“這就是在女生里面很流行的？”

        “我記得這東西能在柜子里找到很多，”西里斯說，“看起來沒什么意思。”

        他們看了一會兒這個鵝黃色的毛球，很快對它失去了興趣。海蒂正要把它攏回袖子里，詹姆突然興致勃勃地舉起魔杖。

        “等一下，我有個點子！”

        他一邊興奮地小聲說，一邊輕輕用魔杖點在蒲絨絨身上。等到他亂糟糟的黑色腦袋撤去后，海蒂看到手里的蒲絨絨變了個樣子。

        它周身變成了純白色，唯獨中心保持著嫩黃的絨毛，像是綻開的花瓣與花蕊。不得不說，這比單純的鵝黃色要好看多了，也更加的可愛。海蒂有些驚訝，她沒想到詹姆的審美這么——柔和？

        “好極了，看起來像我堂姐會喜歡的東西。”西里斯笑了一下，評價道。

        “我本來想把它變成食人花的樣子！”詹姆有些挫敗，“這怎么會失敗呢？”

        “起碼我的室友們不會因為蒲絨絨變樣而生氣了，這個比食人花要可愛多了。”海蒂說。她挑起眉毛，以表達對男孩自說自話的譴責。

        詹姆安分了下來，他收回魔杖，聳了聳肩：“我的錯。”

        海蒂轉過頭，余光看到彼得一直試圖加入他們的談話。可惜在他就要鼓起勇氣開口時，贊恩教授一聲慘叫。他一腳踩空，從講臺上摔了下來，打碎了保存著睡眠詛咒的瓶子。教室里一片嘩然，大家都讓開一個圈子，露出里面昏睡的教授。

        有人試著叫醒他，不過贊恩教授就像他在課上描述過的那樣——一睡不醒。

        之后校醫院的龐弗雷夫人不得不介入進來。她和麥格教授操縱著擔架，把這位不靠譜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抬走了。

        一年級的學生們得以提前下課，哪怕他們被警告了要保持音量，走廊里還是充滿了嘈雜的討論聲。

        海蒂、西里斯和詹姆擠在人群中，周圍是興奮的格蘭芬多和慌張不解的赫奇帕奇們。詹姆正在滔滔不絕地講著剛才發生的事情，他終于對課程內容提起了一點興趣，可惜是以這種方式。

        “你還有睡眠詛咒的筆記吧，海蒂？”

        海蒂看了一眼手里的書：“當然——不過想拿到它，你得先說服我才行。”

        “那很難，畢竟他根本不會什么話術。你能行嗎，詹姆？”西里斯調侃道。

        他一側身，似乎不經意地替海蒂擋住了襲來的行人，黑色碎發在他頸側輕輕拂動：“不如先想想下午的魁地奇比賽吧。”

        “魁地奇比賽！我怎么能把它忘了！”

        “你們覺得萊姆斯能趕得及嗎？”海蒂皺起眉頭。

        這時候一直跟在他們身后的彼得開口了，他向著走廊另一頭眺望著：“那個是不是萊姆斯……？”

        他們一起朝著那邊看去。

        一個穿著夾克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們。他的步伐顯得有些無力，棕色短發也微微凌亂著。海蒂看到他的臂彎里夾著巫師袍，似乎是剛剛才趕回來。

        “萊姆斯！”她喊道。

        逆著人潮，男孩轉過頭來。

        他疲憊的綠眼睛此時亮起微光，毫無血色的嘴唇也抿了起來。

        萊姆斯·盧平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淺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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