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初想要離開寶塔巷的居民，都沒有那樣的條件。如今可以接著拆遷的離開，當初輕松可以離開的女人，卻哭著不愿離開。

        一別數年，各自成果，是否已經大學畢業，現今在個小單位里混的穩當差事，這日他們小學好友重聚，相約在寶塔巷復原的舊址，這里正好也是是否現在的住處，當年寶塔巷拆遷有回遷政策，很部分居民拿了錢，也有居民選擇了回遷。

        是否雖然住的最近，只是他好耽誤的懶散個性，仍舊要最后一個到。他們約在一家咖啡店，此時已經有李夢、谷城、王倩在座，李夢給是否去了電話，接通便罵他不遵守時間，是否在電話那邊道歉，并說就快到了。

        一會兒果然聽見門聲，進來個壓著帽檐舉止鬼祟的男子，男人看見李夢等人，便匆匆過去坐下，背著朝外的方向脫下帽子，此人便是是否。

        李夢笑道：“躲誰呢，遮遮掩掩的。”

        王倩說：“你沒看新聞，是否都是名人了。”

        李夢如今已經是醫生，平時工作很忙，今天也是難得的休假，所以方才才顯得那么急躁，李夢并不太了解時事新聞，還聽王倩細說道：“趙雯你還記不記得，現在真的當明星了，是否被拍到和他很親密的照片，最近傳的沸沸揚揚呢，普通男明星的戀愛不稀奇，現在人都喜歡搞這種新聞了。”

        是否嘆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被拍的，他最近搬家，叫我幫他忙，他說不想陌生人幫他搬東西，我就去了，他和我都只是晚上有空，幫他搬完東西就在他家坐了一會兒，也不知怎么的就被網上傳成曖昧了，莫名其妙嘛。我們單位領導都來問我，要是把我工作搞沒了就完了。”

        是否不想說鬧心的事，他看了看谷城，說道：“谷城最近還在美術培訓班當老師嗎？”

        谷城溫婉，略作笑迎，點頭不語。

        李夢總是張揚的，她說是否遲到該罰，飲料全該他的買單，還要他一會兒請吃飯，是否自然答應，各人點了飲料喝下，是否突發奇想的說：“你們不記得這里原來是什么地方了嗎？”

        眾人皆不記得此處原址為何，是否笑道：“這里以前靠著谷城他們家的啊。”

        眾人第一反應還是不記得，但嗯了一聲應下，可忽然想起谷城他們家原來的地址，后面就是一座公共廁所，李夢驚呼：“那個公廁！”

        三個人頓感不適，一想到自己現在坐在曾經是糞池臭水的公廁上，眼前的咖啡都叫人有些作嘔了，于是都不能再喝下去。

        是否哈哈大笑，李夢罵他無聊，盡說這些討人厭的話。

        是否玩笑道歉，問了王倩最近的工作如何，還笑著恭喜她夢想成真，現在已是上岸的人了。

        王倩從未忘記當警察的夢想，輾轉考公，坎坎坷坷的入了門，現在在單位里做個文職秘書，職位低微，每天被人呼來喝去，就連食堂阿姨都對她不屑一顧，好飯好菜都留不到她面前，更何況她每天工作量大，總是很遲才去食堂，偶爾壓著食堂關門的點去，還被食堂阿姨數落。

        但王倩從不在朋友面前提說這些鬧心的事情，說起來是機關單位的，人前總是風風光光。

        如此算來，童年好友各自心愿，唯有是否落地，李夢笑話道：“有人以前還想當軍人去呢，最后怕吃苦受累不敢去了吧。”

        是否習慣了李夢的調侃，早已不在乎了，也笑道：“你們都夢想成真了，也不差我這個，我現在過得挺好的。”

        四人各說各笑，但都不提曾經一起的好友賢樂，一會兒，趙雯在群聊里發話，說道：“你們聚會不叫我？”

        李夢在群里回復調侃道：“我們可不想被狗仔偷拍，哪敢請你這個大明星啊。”

        李夢的話的確調侃的厲害，趙雯雖然是個明星，但早就過了風頭時候，趙雯是十八歲的時候出道的，因為長相比女孩兒還甜美好看，彼時引起一股風潮，現金的娛樂圈卻不興這套花美男的風格，趙雯也漸漸沒了流量，早已不能用‘大明星’三個字形容。

        趙雯許久才回，也是自嘲道：“什么大明星，早就沒人關注，現在連配角都演不上。”

        李夢說出來給在場的人聽，也笑道：“他還有點自知之明，就靠一張臉就能當明星的，那也太簡單了，來我們醫院整容科，我給他變成什么樣的不行，還是得肚子里有貨才行的。”

        李夢顯然看了是否一眼，的確在座之人，只有是否略顯不足，學歷不高，職業一般，薪資普通，偏他還是個男的，最要緊看重這些，竟然比不過在座三位女生，這樣的話放在心里，李夢就算再怎么心智口快，或是與是否關系再好，也不會說出口。

        四人轉場，去了附近廟街的熱鬧地段吃晚飯，之后又逛了逛花燈夜市，而后各自回家，是否獨行回去，還未到寶塔社區門口，接到趙雯的電話，趙雯邀請他去家里，是否想到會被偷拍，便拒絕了，趙雯說：“那天他們根本不是來拍我的，是來拍和我住一個社區的另一個藝人，正好拍到你我，壓根不是什么新聞。我找你有事呢，很重要的事，你快來吧。”

        是否生性難以拒絕，便答應了過去，在社區門口檢查了一番，然后才在樓下按了門鈴，進去時仍舊左顧右盼，衣帽遮掩，鬼鬼祟祟。

        趙雯將他請進屋，是否便問何事，趙雯拿出手里的照片給他看，是否辨認了一會兒，照片里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太，略顯得眼熟，但立刻叫不上名字，趙雯嘆道：“你也認不得了嗎，也是，都那么多年了，我們早就忘了。”

        是否便問是誰，趙雯說：“她是仲賢樂的媽媽啊，你一點兒也認不出了嗎？”

        仲賢樂這個名字宛如腦中鐘鳴，令其頭暈目眩，已經十年未曾聽過的這個名字，期間是否一直暗示自己忘記，暗示自己接受仲賢樂是舉家移民出國，以此遮掩賢樂至今下落不明的事實。

        是否好久才緩過神，微弱問道：“你在哪兒看到的這張照片，阿姨她人現在在哪兒？”

        趙雯嘆說：“阿姨已經走了，我在外地拍戲，阿姨混在里面當臨演混盒飯吃，我一眼就看出她了，就偷偷去問她是不是仲賢樂的母親，她聽見賢樂的名字，發了瘋似的抓著我問，問我把賢樂藏到哪兒去了。我說我是趙雯她也不認得，阿姨徹底瘋了。后來我再去找她，里面的人告訴我，她死了。”

        趙雯眼里無光，滿臉傷疚，卻襯出他女孩兒般的模樣可憐可愛，是否看去竟然有些心動，激著心肺軟癢，但很快回神過來，也一并嘆道：“都過去十多年了，賢樂她……”

        或許死了，也該當作死了，不死是個念想，死了是個解脫。

        是否問：“你知道賢樂父親的下落嗎，當年他父親一個人去國外，應該每個月都會給阿姨寄錢的，阿姨怎么會淪落到飯都吃不上呢。”

        趙雯也說不知道，其中深情底里，外人難究。趙雯拿出一瓶好酒，招待是否一起喝一杯，是否本想拒絕，無奈這層心事突發，也想借著酒消一消愁。

        趙雯笑道：“這是別人送的好酒，名字也特別，叫‘醉生夢死’，香醇甘甜，我有時候睡不著就喝一杯，很好入夢。”

        是否喝了一口，這酒杯冰鎮過后更加香氛濃烈，透著鼻息都能將人醉了，是否只喝了一杯便不能再喝，趙雯卻拉著他不讓，說道：“再陪我一會兒，你一走，又剩我冷冷清清的。”

        是否推開趙雯的手，看他也有半分醉意，說道：“都不早了，我明天還要上班，你也早點休息吧。”

        趙雯顯然失落，送了是否到門外，將要關門是，趙雯又叫住是否，若有所思的說道：“再見。”

        是否覺得這話客套的叫他尷尬，便也回了一句再見。

        趙雯看著是否離去的背景，又說了一句：“未來再見。”

        是否出了大樓，經過樓外的冷風一激，方才的酒意反而冷靜了一半，便加快腳步回去，一步一走的出了社區，這會兒沒有公車，打車的費用也著實不低，從趙雯所住的社區回家去，只要抄小道繞過兩個路口，比打車還節省時間。

        是否也想趁著夜路散一散酒氣，便步行回家，走至小道深巷，抹黑向里，耳聽腳下蹊蹺，是否察覺到有人跟在他身后，此時已經很晚，這沒人的黑巷，被個人跟著著實驚悚，是否加快腳步，身后并行的腳步也隨著他的節奏加快，于是是否換作飛奔，七拐八轉的竟然在巷子里迷了路，才一轉向，迎面看見一個人形輪廓，隱在夜影之中，是否才要再轉身避開，那人不知用了什么往是否腦袋上打了，是否當場暈死過去。

        這是‘醉生夢死’，喝了這酒的人，出入迷幻境界，半夢半醒，彌留多姿。

        是否一覺醒來，全身酸疼不已，他記得自己為何會如此不適，因為前天是學校的校運動會，他參加了兩個項目，累的不行。

        這是是否的十歲，他從二十多歲的自己，回到了十歲的時候，可他自己并不知道，他也不記得自己已經成年的事實，他忘記了自己被人在夜里跟蹤襲擊暈倒的事，他只記得此刻身上的酸疼，是因為運動會的疲勞造成的。

        倘若自己也不曉得的穿越，那才是完整的另一次的人生，這一次，是否仍然要經歷許多故事，他是否還會失去賢樂，然而除了你我，他自己并不知道賢樂會失蹤，若他并不知道，賢樂的失蹤仍舊是必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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