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不盡的相思煮紅豆，熬不干的蠟油剪窗花，最是聽風雨說有捷報，夜闌掛住了愁眉。”

        學校里有個孩子得了重病，學校里組織了募捐，逞能的多捐一百的也有，普通的給個五塊算意思。是否自然只能出的起五塊的，鄭老師臉上卻掛不住，別的班上總計募捐到千的都有，只她班上才三百不足。

        鄭老師課上不免嘮叨說：“人家班上做好事的勤快，你們平時學習比不過，出錢也比不過，以后還給人家打工。”

        鄭老師這話說的也白說，沒幾個孩子能有這份老練的心智去理解，倒是雷音寺或李夢這些人明白出意思，只李夢，王倩，谷城，是否等人也不好說，誰叫自己家本來就窮困，讓鄭老師說的沒錯。

        雷音寺舉手說：“我以后一定加倍努力學習，只讓別人給自己打工，絕不給人家打工。”

        全班笑了，鄭老師還沒聽出個意思，只是說道：“你知道上進就好了。”

        雷音寺又說：“我以后要當校長，建學校。”

        班里人更是大笑，鄭老師這才反應過來，雷音寺這話居然是在揶揄自己也是給人打工的老師而已，于是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慪氣。

        但是否聽去這些話來了心里忽然想起對賢樂的承諾，要追隨賢樂出國的步伐，擺在面前的問題還是錢吧。

        是否回家開了自己的存錢罐，算上逢年過節從媽媽那兒好不容易爭取來的一些錢，平時節省下來的兩毛三角拼湊出個整數，竟然也有兩百多，這對孩子來說竟是個天文數字。

        是否自以為是，以為照這樣存錢，就能出國去找賢樂了。

        這日下學是否與伙伴們玩耍夠了回家，此時也還早些，他父母并未回家，寶塔巷里帶孩子都是散養的，誰家老人小孩都喜歡，是否因想著爸爸說的不能老往對門戴家去了，便去了隔壁院曹奶奶家。

        曹奶奶正在備菜做晚飯，看見是否來了，喜歡的不得了，拿了糖出來給他吃。

        是否便陪著曹奶奶做飯，忽然看見灶臺上一個發了芽的土豆，也不知天外來的想法說道：“這個不能吃了。”

        曹奶奶納罕道：“怎么不能吃？

        是否憑直覺，仿佛不是自己開口在說，就像個外人，靈魂游離在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發了芽的土豆有毒的，真的不能吃的。”

        曹奶奶笑著用小刀剔掉了土豆上的芽尖說道：“這樣就行了。”

        誰知是否竟然哭鬧起來，非說這土豆不好，是壞了的不能吃的，這一鬧就把曹奶奶耽擱了做飯，正好曹家兒子回來，聽見了這些就說：“媽，這土豆都放多長時間了，還沒吃完呢。”

        曹奶奶說：“就剩這一個了。”

        曹家兒子說：“誰讓你上回買那么多，吃的我都夠了，這土豆都發芽了，快扔了，別反而吃出病來。”

        曹奶奶聽兒子這么說，一邊是否也鬧著不給用了，只好心疼的把土豆就給丟了。

        是否眼看曹奶奶丟了土豆，一下子又靈魂附體似的回歸了原本，空覺著眼下掛著眼淚，心里一萬個糊涂。

        翌日，功課很對，是否寫作業耽擱了好久，外面甚至下起了雨，等是否昨晚功課感到約定玩耍的地方，同伴們因為下雨早散了，是否嘆：“又走了。”

        正回頭時，黑白衣服兩個男人立在面前，問他11號樓的方向，是否給他們指了方向，回神時那兩人卻不見了。

        是否隱約覺得和他們似曾相識，正想著何處見過，卻被賢樂的聲音打斷思考原來賢樂知道是否必然還是守約，心里十分高興的在等他，賢樂說：“你果然還是來了，明明都下雨了。”

        是否笑道：“答應了要一起玩兒的，誰知道他們反而都走了，下雨也無所謂啊，反正在家里玩。”

        賢樂肯定了是否是最守信用的人，堅信將來他一定會去找自己。

        這夜，寶塔巷里哀嘶呼嘯，11號院里有人在哭喊，眾人披衣去看，原來是鄭老師家的女兒在哭，哭向床上沒了動靜的鄭老師。

        “鄭老師死了。”

        是否這樣聽說，心里卻突兀個想法：“為什么死的會是鄭老師呢。”

        他這樣想，仿佛知道應該有人死，卻不應該是鄭老師似的。

        曹家人最先聽見了過去，曹奶奶陪著鄭老師的女兒，依照傳統的哭叫如唱的說：“我的好妹妹哎，你怎么連話都不留一句就走勒，可憐這么大個孩子可怎么辦哎，你辛辛苦苦這么多年，沒日沒夜哎，早該歇歇也不至于把命送了哎，我的老妹妹哎，你怎么忍心哎。”

        唱完又對著鄭老師的女兒唱：“我大侄女哎，你可別太傷了心哎，你媽媽到底沒受罪哎，就這么過去了也是她的福氣哎，我們給他她穿好了衣服，讓她好走勒。”

        是否在樓上聽了這些，竟沒忍住的笑了出來，是否爸爸見他在校，立馬喝道：“笑什么，老師死了你笑。”

        是否解釋說：“不是的，是曹奶奶這又說又唱的。”

        是否爸爸說他不懂，趕緊穿好了衣服下樓去看著幫忙，是否也要去的，卻被是否媽媽按住不讓。

        喪葬公司的人還沒來，曹奶奶早給各人吩咐下去，找幾個有力氣的男人騰空了客廳，置空預備靈堂，再叫鄭家女兒拿出鄭老師的照片，趕緊找個地方做出捧相，至于定花籃的事就等殯葬公司的人處理。

        又過一陣，120車來醫生確認死亡，曹奶奶再和鄭家女兒抱哭一團，醫生留了證明，要他們第二天帶上戶口本去醫院開個證明，才好拿去派出所銷戶。

        這事曹奶奶和是否的父親商量去做，是否父親應了下來，說明天請會兒假，很快就能辦好。

        鄭家女兒謝了叔叔嬸嬸爺爺奶奶的幫忙，等殯儀館來車將鄭老師抬走，鄭家女兒哭著追出巷子，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控。

        有人要去勸勸，曹奶奶反而攔住，說道：“讓她哭吧，為人子女的，不讓她哭凈了，哭累了，今晚也好睡一下，明天有的她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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