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在家的狀況漸好，是否的父親打算開始向他闡釋真實，是否的母親雖然擔心會適得其反，但一想到孩子的未來還有幾十年，甚至將來他們老了就不能陪伴照顧，總要面對這一切。

        是否爸爸緩緩問道去：“是否，你今年幾歲了呀？”

        是否笑著回答：“十歲啊，爸爸問這個做什么。”

        是否母親暗自難活，眼睜睜看著丈夫拿出一面鏡子放在是否面前問：“是否，你看鏡子里這個人你認得嗎？”

        是否看見鏡子中的自己也被大腦扭曲成孩童時的模樣，是否父親又將一張是否現在的照片拿給是否看，因為是否無法意識到這是自己的照片，便沒有扭曲這照片中自己的形象，看見的就是一個大哥哥的樣子。

        是否的父親又把照片放在鏡子旁，讓是否照著鏡子再看著照片去辨認，是否一下子無法處理這種矛盾的信息，他恍然間開啟了一個封鎖的機關，銹蝕心臟的斑駁，像心上的一個結痂，將落未落，必須狠心剝離。

        是否看見鏡子里的自己，又看著照片里人，兩種形象不停的轉變疊加，是否只覺得頭疼難忍肉呢，按著腦袋說頭疼。

        是否母親心疼孩子，對丈夫說：“算了，別逼他了，就這樣吧。”

        是否父親說：“不行，他還有未來，我們不能放棄他，一定要讓他面對自己，讓他看見真實的自己。”是否父親趁著是否此刻心智猶豫的機會，說道：“是否，你不是十歲，你已經十八歲了，你十歲那年生病傷了大腦，記憶一直是斷斷續續的，所以不記得自己已經長大的事實，你一直以為自己只在一個月的醫院其實已經八年了，這八年來，爸爸媽媽來往醫院照顧你，我們希望你能回憶起這些事，爸爸知道你會記起來的，你要加油，快回憶起來吧。”

        霎時間，是否的大腦像是被強電襲過，他所記得的孩童時代的同學，一個接著一個的在眼前消失，最后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

        是否因為劇烈的意識撕扯昏睡過去，是否的母親責怪道：“你說慢慢來，為什么這么著急的告訴他。”

        是否的父親說：“這件事必須一針見血，我們早就應該這么做的，都是敏樂醫生叫我們保守治療，他分明不想是否回復，又能賺我們的錢，又能拿是否的病去研究，是否是我們的孩子，與其靠別人不如靠自己。”

        是否母親也幾度懷疑過賢樂醫生以及這家私人診所的可靠性，是否在醫院這八年，耗費了錢財倒是小事，耽誤了孩子才是罪過。

        但敏樂醫生每次對是否進行記憶修復的治療，是否都顯得很痛苦，是否母親也就心軟了，現在想來，或者當初就該狠下心來，也不至于耽誤到今天。

        翌日，是否醒來的時候，身上感到從未有過的清爽，那是被束縛在幻覺里的狹小身體得到釋放的暢快，他起床照了鏡子，眼前的自己已經是大人模樣，他看著這個熟悉的陌生人，嘆道：“我真的長大了嗎？”

        是否父親這個門外漢用的方法居然真有效應，是否的母親激動的又哭，說道：“你爸爸昨天說那些話激你果然有用，你真的記起來了。”

        是否雖然記起自己長大的事實，但這八年的空白也是事實，是否的心智仍然不會因此突飛猛進。

        是否母親心中的一塊大石落地，她說：“沒關系的，慢慢來，爸爸媽媽會陪著你再長大一次。”

        是否觸摸著陌生的自己，甚至有些害羞看見自己變成大男孩的證明，由內在引發的陌生的心理反應。

        是否想的是：“我已經是個大孩子了，可我沒有念過好多書，以后怎么去工作呢，我應該抓緊時間好好念書。”

        從前不喜歡的，長大后都不得不喜歡了，哪怕沒有成長的經驗，這好像是源自基因里的集體無意識的萌發。

        是否的父親下班回家，問妻子是否的狀況，是否母親說：“昨天我埋怨你太急躁了，其實是我太懦弱，原來你才是對的，他今天好多了，精氣神各方面都舒展開了，說出來你都不信，他現在正在房里念書呢。”

        是否父親訝異道：“念書？”

        是否父親將門開了縫隙，瞥見是否果然在念書，欣慰一嘆說：“這就好，現在就可以慢慢來了，不過你要時刻注意著點，就怕他再反復，又給忘記了。”

        這晚，是否做了一個夢，夢里是他曾經以為的兒時同伴，李夢，趙雯，王倩，谷城以及賢樂。

        李夢招手說：“是否，快來玩啊。”

        是否看了看自己長大的模樣，對他們說：“我已經長大了，不能和你們玩兒了。爸爸說了，你們都是我想像中的人。”

        孩子模樣的李夢消失了，變成了醫生李夢的模樣，她笑著說：“是否，你終于回復健康了嗎。”

        接著幼年王倩說：“是否快來玩。”

        是否說：“你也不是真的，你是病房里的那個孩子。”

        幼年王倩消失了，變成一個坐著輪椅的少女，是否對她有著模糊的印象，這是長大后的王倩，卻是此時的是否不該見過的人，那人沒有說話，推著輪椅離開了。

        幼年谷城說：“是否，來玩呀。”

        是否并不記得這個人，但他知道她是谷城，可是谷城在他現實的記憶中并沒有一個參照，是否說道：“我知道你是谷城，可是你是現實里的誰呢？我好像并沒有在診所里見過一個你這樣的人啊。”

        幼年谷城消失，變成大人模樣的她背對著是否走向陰影。

        幼年趙雯說：“是否來玩啊。”

        是否笑道：“我知道你，你是電影明星，我在診所的時候經常看你拍的電影。”

        幼年趙雯消失，變成長大后的電影明星趙雯，然后向是否招手告別。

        最后是幼年的賢樂，是否剛要開口說話，幼年賢樂卻瞬間消失了，是否奔跑去找，但撞在到了一個人。

        是否抬頭看他，居然是診所里的敏樂醫生，敏樂醫生笑著，卻用類似賢樂的女孩子的聲音說道：“是否，你記起來了嗎，你記得要來找我的誓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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