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樂發現是否在學校里的人氣飆升，她欣慰、她苦惱，她害怕應該只屬于她的是否，如今要成為更多人眼中的符號，她嫉妒與是否說話的所有人，她把學校里的人分類，有可以說話的，又不可以說話的，很少說話的，沉默的，寡言的。

        她都在左右手上標下一個隱形的印記，去計算他們的數目，在這里，凡能夠計算數目與人名的，都要遵從這個印記。

        賢樂沉迷于自己愛上了是否的真理，她甚至嫉妒這幅不屬于自己的皮囊，她只是透過這具虛假的皮囊，才能觸摸到不真實的是否。

        賢樂說：“我必須與我的愛人分開，然后遇見所有所愛非愛之人，再將我的眼睛蒙上，把我放在□□上旋轉，待我停下，取下眼罩時，眼前立刻能看見的人，便是我的愛人，我真正的愛人。”

        敏樂做了姐姐最愛喝的蔬菜汁，端送到她的面前，他把各色蔬果打爛，他們相互融合，彼此你我，偶然的可以很好喝，也只是這唯一的配方，倘若自尋比例，只是酸甜還好，就怕還是苦澀的。

        賢樂說：“我愛喝的東西，并不一定只有它，而我也已經再也喝不到它了，用這張嘴去喝的，是另一個人的嘴唇，喉嚨，舌尖，味覺，都不是我的，我知道它應該很好喝，可我竟然感覺不到從前的好喝。”

        敏樂說：“姐姐已經很多年沒有喝過，或許忘記了它原來就是這個味道，這和是誰嘗出來的沒有關系，姐姐有心事，所以忽略了。”

        賢樂笑道：“我的心事，你是知道的，我害怕是否成為眾人朝拜的偶像與神跡，可我也知道他的確就是神，一個沒有自知之明的神，我同時也害怕，他一旦知曉自己的無處不在，就會離開。我真想和他與世隔絕，在一座孤島上終了此生，然而在無數次輪回后再次以這種形式相遇，我愿意重復無數次這種美好，即便他是單調的，重復的，枯燥的，無趣的。”

        敏樂說：“姐姐愛上了非同尋常，注定要經受非同尋常的波折，是否現在好像在學校里很受歡迎，患兒的家長都以為他有某種神奇的領域，在他周遭的那些患兒，居然真的漸漸能好起來。”

        賢樂暫且不去想了，她揮揮手讓敏樂退去，敏樂退回自己的房間，打開的電腦上有一份手術方案，這是敏樂替賢樂進行身體移植時的所有手術數據，他正在把這些數據匯編成人工智能，他要讓自動手術設備完全學會他的這項技術，然后……

        賢樂說：“然后我要把是否的腦袋挖空，把他的心臟埋進土里。再將我的大腦放進去，我的心臟放進去，把我變成他的靈魂，讓他成我的皮囊。”

        這日，是否放學回家，他與母親才要進門，隔壁那戶人家就來說：“對不起啊，我們家最近出了點事，這個門會一直開著，過道的燈也要亮著，你們家有小孩兒，為難你們這幾天，少讓他出來就好。”

        是否母親明白了意思，也恭敬的回道：“好的好的，我不會讓我們家是否亂跑的，你放心。”

        是否母親帶是否進了屋，是否才說：“是隔壁有人去世了嗎？”

        是否母親沒想到是否能明白這個，便說道：“對啊，你就在家里好好的啊，沒事少出門，遇見陌生人也別說話啊。”

        是否自己寫完功課，然后在玩游戲，但玩著沒有意思，就開始看電視了，電視里正上映的趙雯演的電視劇，是否看的很認真，趙雯在這部電視劇里扮演的是一個偵探，此刻他正在破解一個案子，因為這是一處交互式的電視劇，作為偵探的主角經常會與觀眾交流似的對話。

        此時電視里趙雯說：“你們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嗎？”

        是否看了全部，早就知道兇手的手法與身份，便對著電視說：“知道了，兇手就是……”

        是否還沒說出兇手的名字，電視里的趙雯按住嘴巴做出緘默的動作，然后慢慢靠近鏡頭，仿佛是只在對是否說話似的說道：“如果你知道了，也不要告訴任何人好嗎？”

        是否看入了迷，點頭說道：“嗯，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趙雯說：“那這就是我們的秘密。”

        是否糊涂了，說道：“可是是什么秘密呢？”

        趙雯說：“寶塔巷里藏著的那瓶‘醉生夢死’，你只有找到它，喝下它，才能回想起所有事情，才能通往一切時空，才能來到我的面前。”

        是否還是糊涂，說道：“什么醉生夢死，這里就是寶塔巷啊。”

        趙雯忽然搖了搖頭，從鏡頭前挪開了特寫，然后繼續演出剛才的戲劇，但是否還是不明白，仿佛剛才發生的事只是幻覺而已。

        隔壁家有人沒了，是否總覺得相似的心情重復出現過無數次，但母親不讓他開門，他只能在靠近窗戶的地方偷聽一些哭聲，他又覺得這個情景似曾相識，于是看向床頭掛著的畫，那是舊家的窗邊景色，是否才想起來，他的確在這個窗口巴望過，誰家的葬禮，但是是誰家的葬禮呢。

        “曹奶奶和鄭老師！”

        是否忽然說道，他完全的說出了他們的名字，他完全的記起了這是事實，可他必須接受自己那些年的癥狀，那只是他對面病床的兩個老人家的姓氏而已。

        這時，是否聽見隔壁有吵鬧聲，他果斷要去看，是否母親及時攔住，但也沒忍住貼著房門偷聽，聽到的內容是對門的兒女正在為房產的時爭吵，是否母親覺得這種事情沒法斡旋，便趕緊的將是否也帶的遠遠的，不讓他聽見這些。

        是否忽然記起，似乎的確有過類似的事情發生，但他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

        是否說：“我們的父母都是愛我們的人，倘若他不愛我們，他們不是我們的父母。這就是絕對的前提，不需要辯護誰的辛苦，也不需要責怪誰的無情。”

        是否的父親下班回來，差點就碰上隔壁家的爭鬧，幸好是否母親提前給他打了招呼，讓他上來時先打個電話確認，若對面吵得厲害，就避一避再回家，免得碰上麻煩，幸好對面沒有吵的很久，是否父親下班回來才能安全。

        是否父親說：“沒嚇著是否吧。”

        是否母親說：“他小孩子只顧熱鬧，那還懂害怕的，我還怕他要去看呢，這會兒在看動畫片，你快洗手，就叫他吃飯了。”

        晚飯時，是否忽然說：“爸爸，媽媽，謝謝你們照顧我，我相信，無論發生什么事情，我們都要是彼此親愛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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