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給他
那些平日里看不起她的皇子公主們嘲笑得最為洶涌。
“額頭都成青紫色的了,是摔的吧?渾身濕噠噠的還進宮,真是不注重形象!”
“小門小戶出身的,就是邋遢。”
“你看,又去東宮門口賣弄癡情了,太子哥哥都快不行了,她還不放過!”
她當時并不覺得有什么。
只是希望佛祖能真的顯靈,保佑太子爺康復。
后來把趙澈推倒后,看到他貼身帶在胸前的平安符,她還曾激動了好一陣。
因為她覺得這枚平安符,和她送的那枚很像。
只是,大隆善寺是全京城香火最鼎盛的寺廟,每天求平安符的善男信女不計其數,她也不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給他求的那枚。
直到后來聽到蘇知書與鄭太后的對話,才徹底粉碎了她的幻想。
周妍定了定神,暗自嗤笑。
趙澈現如今病重,和自己有什么關系?
自然會有人虔誠地替他求平安符,求菩薩的保佑。
周妍晚飯都沒吃,心煩意亂地睡了。
半睡半醒之間,周妍做了個夢。
自己收留的牛志花母女三人哭天搶地,聲聲控訴她的不作為。
“宣德帝倒行逆施,民不聊生,禍亂四起!”
“你不救太子爺,那就是置天下百姓于水火!”
“你是全天下的罪人!”
周妍全身是汗地驚醒過來。
她氣憤地翻了個身。
趙澈摔傷又不是自己害的,和我有什么關系?
心里卻有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浮現。
她是重生過來的。
神佛之說,她是相信的。
或許,上輩子,就是她的虔誠打動了上天,趙澈才徹底好起來。
這輩子,替他求神佛保佑的人,應該不少她一個吧。
周妍又翻了個身。
思緒紛亂。
如果就缺了她的祈求,趙熬不過這關,那怎么辦?
宣德帝大概能繼續坐穩皇位。
或者換懦弱的二皇子——齊王趙淳登基為帝。
他搞得定強勢的群臣嗎?
能把這四處的流民安置好,把兩廣、荊襄的叛亂給平息嗎?
他能把苦寒的九邊重鎮經營好,保護北境安全嗎?
周妍猛地坐了起來。
李三妹和她前世的兒子差不多大小。
這樣小的孩子,在流亡逃命過程中餓死、被家人當累贅扔掉、賣掉的不計其數。
她要坐視天下繼續亂下去嗎?
上輩子,趙澈對她并不好。
但不可否認,他確實是個好皇帝。
為了千萬個和兒子差不多大的孩子們,她也要去虔誠地祈求神佛保佑趙澈。
算是給前世的兒子積點福。
兒子從出生起,就沒在自己身邊呆過一天。
每每想起這一點,她的心肝都在抽痛。
可她明白,鄭太后親自撫育他,能讓他有更多的與他父皇相處的機會,會給他帶來更好的前程。
做母親的,哪里不能為孩子打算呢?
即便代價是自己思念兒子成疾,夜夜錐心痛哭。
即便重生,周妍也想給前世的兒子做點什么。
她不再猶豫,起身吩咐人燒水,準備沐浴齋戒。
……
杭州最負盛名的寺廟是靈隱寺,臺階多達一千多級。
周妍求完平安符,全身都是癱的,需要人把她抬下山。
回到淳安后,新的問題又來了。
怎么把這平安符送去給趙澈?
周妍默了默,把趙暉給她留下的護衛里,身手最好的陸戰叫了過來。
“我身邊,有沒有一些來歷不明的高手?”
她試探著問道。
陸戰是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淡定道:“也不算來歷不明,都是在宣府時就跟在左右的。”
周妍心里有譜了。
她從杭州到這里,只身一人,諸事順利,連個小毛賊都沒遇到。
她自己也覺得太順了。
應該有人在暗中保護她。
周妍沒再多說,只是在紙上寫了兩個字:“給他”。
提筆寫完,她又自嘲地笑笑。
自己這是在做什么?
心疼他?
并不是。
再說,我祈求的并不是他的平安。
而是天下大治。
讓這個混蛋爬起來好好履行他的職責。
既然佛祖已經聽到了我的祈求,又何須多此一舉把東西給他?
我真是蠢透了。
周妍把信紙揉成團扔進垃圾桶。
又找來一本書,平安符夾進書里,又塞回到了書架上。
……
周妍并不知道,垃圾桶的那個紙團被一個身手極好的黑衣人悄悄拾了起來。
黑衣人攤開信紙,皺眉思索了好久,還是從書架里翻出周妍放上的那本書,連書帶著里頭夾著的平安符,連夜送往京城。
……
十一月初八,是皇太子趙澈的生辰,官方稱之為太子千秋節。
宣德皇帝命文武百官下朝后,去東宮行慶賀禮。
內閣的閣老們帶著六部尚書,以及泰昌侯張敏淵為首的幾個勛貴,步入東宮寢殿床前行禮。
太子趙澈臥床不起,聲音虛弱,仍然謙和有禮。
“眾位股肱大臣,皇祖母薨世還未滿兩周年,孤豈敢受此大禮?”
眾位大臣心里跟明鏡兒似的。
皇帝特地讓我們來行賀禮,就是要我們親眼目睹你的臥床不起,承擔不了儲君之責,為廢黜太子進行第二波預熱而已。
趙澈也很坦然,面對眾位大臣略帶憐憫的眼神,依舊淡定從容,恭敬謙和。
大臣們離去時,李德匆匆追上蘇賢閣老,遞上一個小盒子。
“首輔大人,這是令愛上次遺落在東宮的物品,還請物歸原主。”李德態度非常恭敬。
蘇賢鎮定接過小盒子,內心咒罵不已。
好你個黑心的太子,這時候了還擺老夫一道!
最近皇帝已經開始看我不順眼,明里暗里擠兌我,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
蘇賢回家后立即找來了小女兒蘇知書,把小盒子遞給了她。
“上次你去東宮,可落下了這東西?”
蘇知書疑惑地打開小盒子,里面只有一張手帕。
是她平日用的款式,角落還繡著她的閨名。
蘇知書思前想后,不是很確定。
她當時被太子冷臉怒斥,嚇得匆匆忙忙跑出東宮,把手帕落下了也未可知。
蘇賢一改往日端正凝重,微微皺眉。
她出言問道:“父親,此事可有什么不妥?”
蘇賢捋了捋花白的胡須,目光威嚴地掃過蘇知書,還是把他平日里不愛說的政事講了出來。
“都指揮使馮駿你是知道的。”
蘇知書心頭猛跳,趕緊低垂眼皮,避免被父親看穿內心。
難道自己和馮素玉聯手設局的事被人知曉了?
蘇賢似是不在意,慢慢講述。
“馮駿這幾個月深陷詔獄。什么小妾的父親收受賄賂,把一個犯事被貶遼東的舊下屬安排到府前軍,奪人子女為妾諸不法事全都被翻了出來。這倒是小事。”
“居然還有與兩年前謀反的石亨、曹欽有勾連,說是接受了他們的官木饋贈,用來給自己蓋房子。說大也不算大,說小也不小。”
“結果呢,有個漆匠楊塤跑去敲登聞鼓為馮駿申冤,被錦衣衛指揮使崔斗給拘了起來。”
“這個漆匠反而說,是老夫教他去為馮駿申冤。”
蘇賢臉上閃過一絲疲憊之色。
“皇上為此已經訓斥了老夫幾次。你可知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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