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驚馬
一個(gè)人類女子的夜半尖叫可以掩蓋多少聲音？
比如，一只薜荔鬼的平靜播報(bào)——【�！谔斓厣坛琴徺I的人間凡品馬已送到，請宿主查收�！�
比如，一個(gè)人類村莊的雞鳴犬吠聲。
比如，一個(gè)人類男子翻墻而過的跌倒聲。
比如，一個(gè)人類婦人穿堂而過的腳步聲。
五月初三，上弦月。楊柳村仍然是一片祥和平靜。
王二婆年紀(jì)大了覺輕，這兩日更是不敢放寬了心安睡。
今晚，她依然和衣而臥。
漸漸熟睡之時(shí)，女子凌厲的尖叫聲刺破厚重的夜幕。
王二婆身子一抖一縮，嘴里念念有詞：“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剛念完兩句佛，她又猛然坐起，扯開嗓子高喊：“大力，大力，快起來……大力……”
她自個(gè)兒鞋子都來不及穿，小步快跑，也隔墻高聲呼喚著：“柳嫂子，柳嫂子……”
一墻之隔。
柳嫂子已在庭院，也是衣衫齊整。
借著稀薄的月色看到一匹高頭大馬，先是唬了一跳，見它只是站著，并不沖撞人。
她略松了口氣，還沒后退一步就看到門口倒著一團(tuán)暗影。
女郎？
“女郎！”柳嬸嬸捂了嘴巴，快步跑去，“女郎，女郎……”她又朝角落里低聲呵斥了一句，“逆子啊，還不過來！”
逆子一瘸一拐走了兩步，又努力板正了步伐，“母親�！�
柳嫂子急得滿臉通紅，探了探女郎的鼻息，微弱似無，淚珠唰唰往下流，“作孽啊，你竟把女郎驚著！”
逆子剛要辯駁，聽得隔壁王二婆在高喊。
“兒子先把人抱回屋�！�
逆子咬了咬唇，俯身彎腰，觸手微涼，眼下情況危急，無暇多思，母親又時(shí)時(shí)催促——
“悠哥兒，輕些走，慢些，別顛著女郎……”
悠哥兒無奈一嘆，放緩了兩步，要往母親房里走，被母親扯了衣袖。
“女郎住東面那間�！�
“住？”
悠哥兒一愣，東面那間敞亮，母親笑著說是要留給他成親的。
“快些呀……”
“好。”
東屋的門是開著的，悠哥兒前腳剛進(jìn)，母親則麻利去點(diǎn)了燈。
一燈如豆，搖搖晃晃，在土墻上映出巨大的黑影。
柳嬸嬸豎著手掌，小心翼翼扶著燈走近前來。
不料，桌面上有東西，兩根玉釵壓著一張銀票。
眼淚又唰唰往下流。
她放穩(wěn)了燈，將東西飛快收進(jìn)懷里。
床榻有薄薄一層被褥，一床被子疊得四四方方，枕頭在最上面。
還抱著人的悠哥兒，扭頭看到母親的動(dòng)作又是一愣，“這……她是？”
院門被敲得“砰砰”響，加入了更多人的呼喊——
“嫂嫂……”
“嬸嬸……”
……
柳嬸嬸這時(shí)主意極正，將枕頭拿下擺弄著，“你將女郎放下……輕些……輕些……”
悠哥兒咬牙弓腰，還沒來得及看清此人，又被母親拍開。只見她邊給女郎松了腰帶，邊飛快吩咐，“什么都別說，去把七叔公請來�！�
抬眼見悠哥兒出去了，她才揣著女郎懷里的東西，迅速鉆進(jìn)床底下，往上一按，再手腳并用爬出來。
本就摔了一跤，又被呼來喝去的悠哥兒思緒如亂麻，把撥了一半的門閂弄開。
最前面的王二婆已經(jīng)熟門熟路往后院跑。
其他人就在庭院里，把悠哥兒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家門口也聚集了楊柳村的男女老少，七嘴八舌，幾乎都在問：“女郎怎么了？”
悠哥兒被問得耳朵嗡嗡響。
且問，他如何出去？
幸得他身量頗高，眼神又好，這會(huì)兒氣沉丹田，高喊：“鄉(xiāng)親們讓一讓啊，七叔公在后面�！�
霎時(shí)，鄉(xiāng)親靜如林木，又散開一條路。
年過七旬的七叔公，被人群擠得如老壇的腌菜，幸有大壯護(hù)著，這會(huì)兒終于是松了口氣。
柳嬸嬸出來打水，又看到這匹自在踱步的大馬，喊了悠哥兒：“悠哥兒別愣著，快把馬栓好�！�
“是�！庇聘鐑罕持�，悄悄按按后腰，嘗試著撫摸馬臉，才慢慢牽了韁繩，將馬栓桂花樹下。
柳嬸嬸則利落打了一桶水上來，舀了一碗，其余的又倒進(jìn)木盆，繼續(xù)喊：“悠哥兒端進(jìn)來�！�
“好……”悠哥兒系緊韁繩，直起腰時(shí)喘了口氣。
七叔公由大壯扶到屋里，王二婆給他搬了凳子給女郎診脈。
他微微喘著氣坐下，胡子一抖一抖地，問：“女郎是怎么了？”
只見柳嬸嬸快步端了碗水，也顧不得撒了多少，把碗遞給王二婆。
看著悠哥兒，又看著昏迷不醒的女郎，方才哭了一半，淚痕還未干，身體才記得哭似的，她又聲氣弱弱地，“女郎沒見過悠哥兒，驚著了……”
剛把木盆放下的悠哥兒滿是狐疑。
她，果真是見著到他翻墻驚著？
可，自己是被她那聲凄厲的尖叫聲嚇著的。
這會(huì)兒也不好分辯什么。
他默默掏了手帕，浸了井水，擰好遞給了母親，由她給女郎凈面。
七叔公沉吟一聲，說道：“大壯，叫大家散了。”
王二婆忙問：“七哥，女郎怎樣了？”
七叔公撫著胡須，神色晦暗不明，微微搖頭。
比起楊柳村的慌亂，薜荔也不遑多讓。
【宿主，宿主……你醒醒啊……薜荔都說要買個(gè)燈了��！】
【宿主，你還有紅燒魚沒吃呢！】
【�！瓩z測宿主生命指數(shù)驟降，系統(tǒng)自動(dòng)開啟緊急救援模式�！�
【�！瓩z測到宿主沒有復(fù)活卡�！�
【叮……檢測到宿主愿力點(diǎn)不足以購買任何藥物�！�
……
意識(shí)角落里，無風(fēng)無光。
薜荔暗紅的衣袖滾著金色鑲邊，衣袂悄然舞動(dòng)。
“要不，給女郎喂點(diǎn)水？七哥，就像之前，你叫老婆子給她喂點(diǎn)水，女郎就醒了……”
王二婆顫抖的手險(xiǎn)些握不住碗，又用另外一只手一起用力圈著。
她自顧自說著話，又朝七叔公望去，像是得到他的附和，女郎就能好似的。
七叔公重重嘆氣，看著王二婆殷切的目光，終是點(diǎn)頭，起身讓開了位置。
“悠哥兒幾時(shí)回的？”
“夜里到的，天兒太晚，就沒去打擾七叔公�！�
站在一側(cè)，始終沒有開口的悠哥兒恭敬行了一禮，目光瞟著母親將人扶起，二婆正要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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