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澤州樞密府,岳家設祭堂。誅賊!
第二百四十二章澤州樞密府,岳家設祭堂。/誅賊!
大宋紹興十八年八月十九申時,萬俟卨終于看到了聞名已久的澤州榷場。
此時的榷場歷經數年修繕,早不是當年的土圍子,厚實的城磚砌起了十來里長的城墻,不過數里之外,就是更大些的晉城高墻,二者雖然還比不得,但這榷場的墻頭上已經能夠跑得了馬,兩丈多高的墻體比多數河北大邑都要堅實得多,縱是大軍突至,也有了一戰之能! ∪舴浅情T處明明白白標出大宋澤州榷場,只怕萬俟卨還道這便是晉城。
一行車馬未到,城墻上已經號角齊鳴,卻不是為了報警,而是大隊商家趕到的常禮,以示歡迎之意,眾鏢師到此便算到家了,個個在馬背上縱聲呼喝,此前一路的小心謹慎盡數拋卻,眼下已經是楊神槍勢力范圍的核心地帶,哪里還有金人敢到此胡為?
王翰宇在馬背上,看得晚霞中雄偉的榷場高墻,眼圈發紅,這晉城雖不是第一遭來了,但上一次卻是三年以前,那時遠沒有這等規模氣勢! 「匾氖,自己這一路多了護送萬俟卨和岳霖兩項重任,到此總算可以交卸了。 在自家眼中,這兩人中的哪一個,都比眼前這百多車貨物,甚至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許多。
入榷場時,一路上所見多是南北行商,以及晉城商號總部伙計、主事,其中也包括了布坊的老板姚侑,早早就在大門處相迎。
“王兄弟,一路辛苦!不想此番竟是王兄弟親至。 何事勞動大駕?”姚侑還不曾曉得底細,見這番來得隆重,連鏢師也比往時多了不下五成,隱約猜到些甚么,卻不明所以。
“姚主事這般客氣!”王翰宇大笑著迎上去,拱手道:“兄弟此行算甚么?不過來了貴客,不敢不親自送到澤州府! 》駝t楊相公處面上須不好看!”
“嗯?有這等事?”姚侑這大半年來屢跑河東,安排棉花播種、采收及采購之事! ∩僭谌秷觯闶菞钤倥d也不曾將此事告訴予他,當下略有些詫異道:“哪里的貴客當得起王兄北護送?”
王翰宇也不多說,回首一招,岳霖縱馬上前,向姚侑拱手為禮,這姚侑不比高林! 「吡质堑竭^岳府地,那時岳霖已經十一二歲了,依稀記得起高林模樣,但這姚侑自岳霖回家撫養,便再沒有見過,一時間略有些錯愕,卻沒有認出是誰來,晚霞滿天! ≈庇车迷懒匾粡埬樇t通通地,透著一股英武之氣,讓姚侑覺得好生面熟,卻是想不起來。
“這位小兄弟?——”姚侑猶豫道:“好生眼熟!恕姚某愚鈍,一時間想不起來!”
岳霖微笑不語,猜到這必是昔年父相軍中屬下。 卻不出聲,王翰宇笑道:“正是故人,姚主事再細看看,此子像誰來?”
姚侑熟視良久,駭然道:“莫不是?——莫不是?——”
岳霖笑道:“在下岳霖,二哥想必與姚爺更熟些!”
姚侑哪里還有半點猶豫,當下滾落馬鞍,拱手道:“三公子!姚侑——”
一語未盡,已經淚下沾衣。
岳霖不敢托大,下馬還禮道:“侄兒年幼。 當不得姚叔叔大禮!”
姚侑顫聲道:“三公子快莫講此話! ∫睦锂數闷,這——這便進城。 楊相必等得心焦了!”
王翰宇卻下馬搖頭道:“還有一人,此刻不宜進晉城,卻須姚兄找個僻靜地方安頓,明日再聽楊相公發落——”當下附耳低聲數語,聽得姚侑須眉皆張,立時便要拔刀,卻被王翰宇所止:“若王某是這般性急時,此賊到不得澤州府——此事還須楊爺作主!”
姚侑恨恨還刀入鞘,盯著近處一輛馬車:“好!好!好!——只是改日殺賊時,姚侑少不得要割塊肉下來喂狗,方可解恨!”
入夜時,岳霖用過餐飯,隨王翰宇、姚侑入晉城澤州樞密行府見楊再興。
萬俟卨身在砧板上,狐疑不定,一迭聲地詢問楊相在哪里,卻被一幫壯漢緊緊看牢,個個推聾作啞,無人應他半句,倒也備好餐飯,只是被軟禁在商號驛房,不得出入。
岳霖進得晉城,見街道齊整,市肆如林,雖在暮色中,仍有人流如織,與榷場光景相較猶有過之,心下嘖嘖稱奇,城中澤州府衙已經緊閉,門外偌大廣場上,只得數名士卒巡衛,其余多是城中百姓,呼老攜幼,在此作耍,渾不似江南州縣衙前那般威嚴整肅。
“樞密行府”大匾所在之處,卻哪里有澤州府氣派,若非上有明文,不知者只怕還道是城中哪位富商私宅,遠遜府衙規模,雖依足江南風格,粉墻黛瓦,卻顯得格局小了些,全無衙門官威氣象。
“賢侄遠來辛苦!”楊再興在內苑迎候岳霖,一語未竟,岳霖已經跪伏了下去:“楊叔,侄兒——”卻已經情難自抑,竟說不下去,楊再興也是一番酸楚,趕緊扶起。 這叔侄二人卻不同一般,當年在臨安時節,楊再興教導岳雷槍法時,岳霖作為其余諸弟中最為年長的一個,多少學到些真東西,不全是看熱鬧,日后流放嶺南,平日練習槍法,除卻岳李氏教導,便多半依足楊家槍法,眼下一身槍法功夫,早非臨安那位少年可比。
“王兄弟此行辛苦,當記一大功!”楊再興豈不曉得這一路艱難之處,當下表彰過王翰宇,轉頭卻道:“這賊子還須多養活兩日,牛副帥、高林、岳雷大約兩日之內皆可趕到,那時再大擺靈堂,祭過岳帥,方好下刀,姚兄弟處不可大意了!須拖著不許那老賊自尋短見!
姚侑躬身答應。
“賢侄且歇一歇,等下隨為叔到后堂一敘!”楊再興著人擺上茶點,略略存問嶺南岳家滿門景況,聞說江南諸路晉城商號分號照撫得仔細,大慰心懷! 〉鹾灿钆c姚侑陪坐片刻,便知機退出,留這對叔侄敘話。
相府后苑遠比外表看上去寬大得多,岳霖才入后苑內部,便曉得楊再興所言何事:眼下進的居然是偌大一間演武廳!
“賢侄!”楊再興斜覷岳霖,后者心領神會,自去兵器架上取下一柄長槍,在廳中立個架勢,槍頭遠遠靠在地面,一手負后,一手提著槍柄,當真淵停岳峙,一霎威勢頓生,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楊再興可算得當今天下的使槍大家,豈會不知,當下不禁頜首,道:“賢侄不負為叔厚望,且將這一路岳家槍法使來,待為叔開開眼!”
岳霖見楊再興全無取槍的意思,只是叫自家練槍,也不客氣,手起處,那槍頭有如活物,著地里一彈而起,如欲擇人而噬,隨后風聲大作,在廳中翻翻滾滾,如蛟龍戲水,攪起無邊風浪,槍身隱隱,渾不似死物,將岳家槍法精要處淋漓盡致地施展出來。
楊再興在廳邊看得頻頻點頭稱賞,見岳霖舞到酣處,止不住技癢,一拍身邊槍架,鐵槍有如一條烏龍一嘯而出,乖乖鉆入楊再興手中,當下一跨步間,鐵槍撞入重重槍影間,恰如故人重逢,槍影大盛,交擊聲中,槍花處處相對綻放,如珠落玉盤,雨打芭蕉,急促間韻律不亂。
“啪!”
一聲斷響,漫天槍影散去,楊再興提槍捋須微笑,岳霖立在廳中,手里只得半截白臘桿槍柄,槍頭卻隨另半截槍柄遠遠拋到墻角去了。
“好!好!好!”楊再興大笑道:“賢侄久在嶺南,這一路岳家槍法竟然已經小有所成,實在難得!可惜岳家槍現隨你二哥在河東坐鎮渭州,否則當施展得更精妙些!嗯,再打熬些筋骨,不在你二哥之下!”
岳霖大喜,躬身受教,曉得自己槍法并沒有練錯,只是無岳家鐵槍在手,才斷在楊家槍下。
次日,天還未亮,相府門外已經一片喧嚷:“楊兄弟!快快起來!那老狗現在何處?”府上吏卒聽得是牛皋聲音,早早開了府門,迎牛皋入內,楊再興苦笑著迎出來,惹得秋香好一陣不滿。
“哈!”牛皋見面一聲高叫:“老楊還睡得著?那老賊莫不是到了澤州?快帶某家去看來!昨日高林留某家在解州等岳雷,老牛一晚沒睡,就是要趕到澤州來,哪像楊兄弟這般好福氣!”
楊再興苦苦相勸,牛皋卻才歇手,在相府用過餐飯,未到午時,岳雷也恰趕到,高林見牛皋時,笑道:“副帥這般辛苦,為何不多等半日?”牛皋沒好氣地瞪道:“咱老牛生就這副牛脾氣,便是等不得人!”
楊再興卻將岳霖引出來,與岳雷見面,兄弟倆把臂大怮,岳雷連忙詢問別來家人景況,牛皋卻聽得煩燥,獨自在府中走來走去的發火,楊再興看在眼里,不覺失笑。
是夜,澤州樞密行府大門緊閉,內里卻是明燭高照,岳飛靈堂便設在相府正堂上,昔年的岳家軍中兄弟紛紛上前致祭,三牲果品之類卻一無所有,靈案前空空如也。
“押那老賊上來!”楊再興終于恨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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