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哲睿進了總經理辦公室，高利在旁恭恭敬敬地為他開門、送門，臨退出去前又聽到他的老板慣是沉冷的聲音說：“先送一杯咖啡來。”

“是。”

高利帶了門出去了。

總經理辦公室門外，就是梁哲睿的秘書室。秘書室里的一男兩女見他出來，都問了聲好，又埋頭處理自己的工作。

高利是這間秘書室的首席秘書，也是跟隨總經理出入各種場合最多的那個。深得總經理的信任。

高利先走到自己辦公桌前看了一眼郵箱，大概明確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然后他起身走向了電梯間，按鍵下樓，到員工公用的茶水間去，拿出總經理慣用的咖啡來沖泡。

其實十九層有專用的茶水間。

高利只是找借口在下面的茶水間里磨蹭著，他在等一個人。

現在梁氏集團上下人心浮動，都為了這一天梁哲昱的就職發布會而議論紛紛，好在這個茶水間里還沒有進來人。

高利的動作不緊不慢，他先給自己泡了一杯速溶咖啡小口喝著。

他沒有等待太久，那人來了。

推門進來的女人瘦瘦小小，她穿著米白色的西裝短裙，腳上踩著十公分的純黑色細高跟鞋，頭發是齊肩的長度，畫著簡單、精致的妝，外表看起來是嬌俏可愛的類型。

但熟悉了這個女人就會知道，她果敢利落，邏輯縝密，行事又大膽，這樣的作風和外表的類型完全背道而馳。

這個女人，就是梁氏集團的高級工程師，許儀。

高利轉過身來，遞給她一杯咖啡，說：“我只有五分鐘，要泡咖啡、還要送資料，你看起來倒是一點也不急。”

話雖這樣說，高利卻也不見著急的樣子。

許儀接過咖啡喝了一口，將臀部靠在一處較為干凈的桌面上，略抬起一只腳搖晃著放松，說：“你要是真的著急，肯定不會在這等了。”

高利問：“最近還在跟進豫園的項目？”

許儀看著高利一副嘲弄的表情，她簡直要笑出聲了：“你能不能不要說廢話？整天跟在梁哲睿身邊，連我在做的案子都不知道嗎？”

整個公司除了梁家的人，大概只有這個女人敢直呼總經理的大名了。

高利沒有糾正她的話。他只是微微皺眉，看著女人十分有把握的樣子，即使知道沒有意義，但還是忍不住想要勸：“你為什么一定要摻合這件事情？”

“你到底要說什么呀？”許儀又喝了一口咖啡，說：“高利，你除了重復廢話就不會說話了嗎？我是一個工程師，我要吃飯，公司交給我的項目我當然要負責。”

“你也別跟我裝糊涂。你要是能安生地為梁氏集團工作誰會攔著你？”

許儀的臉色有些冷了，她的聲音中包含了一些警告之意，說：“高利。別說廢話了。”

高利說：“你別再做那么危險的事情，一個不慎會把自己搭進去！”

“難道我想嗎？”許儀猛地把杯子擱在桌子上，里面深褐色的液體隨之飛濺出來，弄臟了桌面。她說：“我根本沒有退路，繼續做下去，我還能收獲巨額報酬，不做，就是被趕出梁氏集團，被全行業封殺，我辛辛苦苦打拼多年，在業內累積的聲望、信譽毀于一旦！”

高利看著她的目光里飽含了心疼，他說：“小儀，我說過了，我可以幫你的……”

“我也說過了，我不需要。”許儀說：“我做那方面也有一些經驗，不用你操心。”

高利被她拒絕多次，看向她的神情有壓抑的痛苦，他說：“到了現在，你對我說的話還是這幾句，不用你操心、不用你管、你不需要……什么時候，你才會不再這么拒絕我？”

許儀被他的話弄得有些無奈。她說：“高利，我也跟你說過很多次了，這不是我要拒絕你的問題。我好歹也混了這么多年，我可以處理好自己的事情，你每次上來都把我當小孩子一樣想讓我聽你的話，你還怪我拒絕你？”

高利說：“不是的……如果是陳修呢、或者陳升呢？你是不會拒絕他的，是嗎？”

許儀被他這種毫無邏輯的舉例說得翻了個白眼，“這到底跟陳修或者陳升有什么關系……但是話說回來，陳升從來沒有把我當毫無能力的小孩子一樣操心，如果按你所說的這樣是拒絕，那我根本沒有拒絕他的機會。”

“大概和他們的關系就是……你接受過陳升的表白，接受過陳升的心意，但你從來不愿意回應我的……”

許儀終于受不了的皺起眉，“高利，你現在的話太無理取鬧了。我跟阿升或者阿修的戀愛都在很久以前，我和阿修分手之后又認識了阿升，我不知道他們是兄弟，我也不知道他們的工作背后牽扯了這么多這么復雜。更何況……當年我也還沒有被牽扯進這些惡心的事情。至于你，高利，單憑你知道我現在的處境，不過我日后能否脫得開身，我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許儀很無奈的把重復過很多次的話又說了一遍，又端起杯子一口喝完了剩下的咖啡，說：“你的‘五分鐘’應該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高利猛地回身攔在她面前，被“五分鐘”提醒得恍然想起一件事，他說：“只談公事……你知道梁哲昱要接手負責溫州灣工程吧？”

許儀被阻攔，停下了想要離開的腳步，微微后撤了一步，說“聽說了，怎么了？”

“梁哲昱曾經向董事長提出，要從其他部門借幾個人手，幫他熟悉溫州灣工程，這樣他才好更快的投入工作。”

許儀聽到他的話皺了皺眉，“哦，他要借的人，有我，是嗎？”

“是的。”

“那董事長怎么說？”

“董事長說，這事由部門的領導做主，還要征求當事人的意見。”

“這老頭什么意思？”

高利依然沒有糾正她毫不尊重董事長的“老頭”叫法。他說：“董事長向總經理和執行總裁轉達的是，一定要絆住梁哲昱的腳。”

“那梁哲睿怎么說？要說部門我也是歸他管啊。”

“總經理的意思是，讓我們都去，和梁哲昱接觸。”

“我……們？竟然連你也要去？”

許儀負責了梁氏集團里一些上不得臺面的工程，她手里掌握了太多東西，梁哲昱要許儀過去無可厚非，怎么高利也……？

“嗯，梁哲昱要的人，還有陳修。”

許儀的目光有些深沉起來。

當年她也是一念之差，為了利益在負責的項目中做了手腳，沒想到那個項目背后本來就是有梁榮軒要攪合的事情，她意外的橫插一手卻正好撞到梁榮軒手里。

從那以后，她就被綁在梁氏集團走不出去，手中經過的項目越來越大，撈得錢也越來越多，不過頭頂像是時刻懸著一把劍。

她原本只是一個有能力、有抱負的工程師，卻被卷進梁氏的家族、企業的斗爭中脫不開身。

許儀繞開當著路的高利，走出茶水間。

臨出門時，高利聽到她口中念了一句話，簡短而決絕：“來就來，這淌水攪得越混越好，誰怕誰？”

高利回到總經理辦公室時，超時了十分鐘。

他敲了敲門，得到準許后開門進去，把咖啡送到梁哲睿面前。

“你超過五分鐘了。”梁哲睿說。

高利于是又回身出去，把梁哲睿要的文件、資料拿進來，遞到他面前。

梁哲睿好像只是說說，完全沒有要追究他“辦事不力”的意思。手邊的咖啡正冒著滾開似的熱氣，他端起來小口抿了一口，另一只手翻著高利拿進來的資料，一目十行，看得飛快。

“是這些媒體……”梁哲睿說：“看來都是爸爸安排過的？”

“是的，是董事長私下安排的，公司公關部那里并沒有這么全的報備。”

“這幾家你都查過了嗎？全是爸爸安排的？有沒有梁哲昱的人？”

“沒有。”高利回答：“這幾天我們也留意了梁哲昱那邊的動靜，他好像對今天的發布會一點都不上心，也沒有做什么準備。”

梁哲睿冷哼一聲：“他只怕是一心操心我媽了。”他又問：“我媽那里怎么樣？”

高利說：“昨天沁穎表小姐去看望過，送去了一支藥膏。”

梁哲睿一時沒有說話。

其實他和媽媽也不是很親近。

杜鈺婷這人眼里只有錢，她似乎不在意兒子也不在意丈夫，小時候的他獻出一張滿分的試卷、或者一幅畫了全家福的蠟筆畫，母親從來都不在意。倒是長大后，他進入梁氏集團工作，出于孝心送出的禮物，從不值錢的手工作品轉變到名貴的珠寶、首飾、香水……母親這時候總是看起來很開心。

現在，母親一定很難熬吧……

沒有了名貴化妝品，沒有了傭人的伺候，沒有了歐式裝潢風格的房間，被關在雜物間里，她一定很不好過。

可是梁氏集團也正是混亂的時候，梁哲昱來勢洶洶，梁哲瀚虎視眈眈，父親的心也從來不偏向他，他應接不暇，只能打起精神應付著公司的事，無暇顧及別的事情。

保住自己，這才是最重要的。

梁哲睿沒有在問杜鈺婷的事，他轉向別的話題，說：“許儀那邊打過招呼了？”

“是的，老板。都跟她說過了。”

梁哲睿點點頭，看了看高利，突然說：“你不會沉迷女色昏了頭，少說了什么吧？”

高利應對梁哲睿的調侃，還是一本正經的回答：“沒有，老板，許儀知道該怎么做。”

梁哲睿道：“但愿如此。許儀可是梁氏集團的寶貝，可是這女人太聰明了，又軟硬不吃的，一直不好收買……你還是拿不下她？”

高利有些挫敗地回答：“她……還是那句話。跟梁氏有牽扯的人、知道內幕的人、她不會接受。”

其實就算沒有總經理這樣的安排，他也會想要接近她、幫助她，他是真的喜歡許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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