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的。”霍凌夷說。

“不是，等等，你是怎么知道的？”梁哲瀚問：“薛氏集團出事的那兩天，你也不過是剛從德國飛過來吧。這種細節我都沒查到，你是怎么知道的？”

霍凌夷笑道：“你之前不是說，發布會的前一天，薛庭曾經把你的人甩掉了一段時間？”

“是有這么回事。”梁哲瀚說。

那時候梁哲瀚一直暗中派人盯著薛凱祥那邊的行蹤，其中有兩個小時左右，薛庭上了一輛車，七拐八拐地就把他的人甩掉了。那是早有預謀的，有心隱瞞薛庭到底是去見什么人。

所以現在凌夷提起來，這話的意思是——薛庭當時去見梁哲昱了？

他的大哥果然有兩把刷子，當時他的人是完全藏在暗地里窺探的，他本人也并沒有暴露在明面上，就這樣也能被人發現了、還甩掉了。

霍凌夷說：“所以，梁哲昱騙薛庭交出了薛凱祥的犯罪證據。后來薛庭也是被警方帶走了的，不過他沒有到警局，半路上就被埋伏著的手下救走了。”

“后面這段我知道，不過前半句——我大哥哄人的本領那么高深嗎？”

“你是不是沉迷溫柔鄉太久，腦子都秀逗了？”霍凌夷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說：“薛庭的身世，你總該知道，不用我多說吧？”

“什么？”梁哲瀚怔怔地回答：“這個我知道啊，薛庭是薛凱祥的第一任妻子生下的孩子，他媽媽去世的早，后來薛凱祥又娶了……”

梁哲瀚說到一半，聲音漸漸弱下去了。

這個身世背景，怎么聽起來有點耳熟？

“明白過來了嗎？”霍凌夷道：“梁哲昱就是這樣哄薛庭的——他們是同類啊。”

其實梁哲瀚出身梁家，算是半個當局人，這些彎彎繞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但霍凌夷，是恨不得把兩顆眼珠子都貼在梁哲昱身上的人，他要猜測梁哲昱暗中動的手腳，真的是易如反掌。

“是這樣啊……”梁哲瀚呢喃著說：“所以，薛庭被一個對手騙了，可能還沒什么，但他是被他認為值得信任的人騙了……”

“是啊。”霍凌夷說：“我見過薛庭，雖然他并沒有表現出什么——說起來，這個人真是一個有潛力的人。他在外逃亡的日子一定不好過，但是從他身上，我看到的卻是類似……平和的一些東西。”

“是嗎？”梁哲瀚道：“那在咱們的圈子中，還真是少見啊。”

“的確少見。”霍凌夷說：“所以我覺得……惹到薛庭，他可能會做出一些，難以挽回的事情。”

“難以挽回？”梁哲瀚笑了聲，問：“那，你檢查過薛詩岑的身體了嗎？她是被注射了什么東西？”

“沒有，我只是叫人把她送過來了，如果讓醫生也跟過來，就太勞師動眾了。”霍凌夷說：“我這里暫時需要她保持安靜，所以準備了一些鎮靜劑，不過從她手臂上的針孔來看，薛庭也給她用了一些藥了。”

梁哲瀚說：“你居然不關心，薛庭到底給薛詩岑用了什么藥？”他的死黨不是最愛湊熱鬧搞事情的嗎？

“當然關心啊。”霍凌夷說：“但是，不用著急這一時半刻的。等薛詩岑回去，梁哲昱總會查清楚薛詩岑身上被用了什么藥的。”

換言之，梁哲昱那邊的動靜，霍凌夷會知道的一清二楚。

梁哲瀚“嘖嘖”嘆了兩聲，說：“那明知道薛詩岑被人用了藥……就這么拖著，要是拖出個好歹來，你就不心疼？”

“你這不是廢話嗎？”霍凌夷笑道：“手心手背都是肉，被掐一下，你會不疼？但是——也就是疼那一瞬罷了。”

梁哲瀚當然懂自己的死黨在說什么。

他一直佩服凌夷，覺得凌夷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狠角色——他看似秉性溫和，暗地里又好像誰都在乎，總要摻合進來挑一些是非，但實際上，他誰都不在乎吧。

這才是做大事該有的樣子——礙眼的，都鏟除。

梁哲瀚在心里默默地贊嘆了幾句，又問：“對了，那薛庭怎么樣了？他要求的東西呢？”

霍凌夷說：“哦。今天上午薛氏集團股權出讓的消息都見報了，你沒看到嗎？”

“我上午還沒抽出空看手機。”

其實就是梁哲瀚上午還沒有找到機會、背著夏鈴看手機。

霍凌夷當然知道他的潛臺詞，嘲笑道：“看個手機還得避著女人，你可真夠出息的。”

梁哲瀚不理會死黨的挖苦，問：“那薛庭那到底有什么動向？”

霍凌夷說：“我之前建議他把得到的股權抽出百分之五來讓給我，保證他有一筆現金支配，而且百分之五這么小的數目，即使落到外人手里，也動搖不了薛氏集團的根基。”

“然后呢？現在你拿到了？”

“拿到了。”霍凌夷說：“我給他出了高出市場價百分之二十的價格。”

梁哲瀚有些驚訝：“高出百分之二十，不少錢呢啊……你什么時候這么好心了？你還是我認識的凌夷嗎？”

做商人的要是有幾個對待錢財心慈手軟的，哪里還有他們的立足之地？更何況對方碰上薛庭這種慘淡的境況，不壓價已經算是善良了，這人還給抬價？

這可是霍凌夷啊，他什么時候從鐵公雞蛻變成散財童子的？

霍凌夷解釋說：“這次收進來的點數本來就不多，提上去的價其實也沒多少啊。”

“所以？數量不夠，單價來湊？你是賣方嗎？”

“關鍵是……薛庭這個人。他值得幫襯一把。”

梁哲瀚沉默了一會兒。霍凌夷要說誰值得幫，那可真算是個人物了。梁哲瀚問：“你覺得，薛庭來日，還有翻身的機會？”

“應該沒問題，只要他想。主要是看他個人的意愿了。”

梁哲瀚被他的話引得非常好奇，說：“聽你這樣說，我倒是真想看看薛庭，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霍凌夷幾時給過人這么高的評價？除了他，和梁哲昱之外。

霍凌夷說：“這個啊，不必著急。如果他還能翻身重來，你總會見到他的；如果他回不來，那也就沒有見他的必要了。”

“也是。”梁哲瀚很贊同死黨的說法。

兩人說著，又盡快交換了幾個信息，然后梁哲瀚那邊有人在外面敲門，兩人就掛斷了電話。

梁哲瀚收起手機，起身去打開房門，外面站著的是自己的一個手下，手里提著兩個大號的購物袋，看到梁哲瀚出來，恭敬地垂頭行禮，然后把手里的東西交給他。

梁哲瀚又吩咐了幾句，就把手下打發出去了。

他回身走回屋里，把購物袋打開來看了一下，里面放著的是潛水可以使用的一整套裝備，十分周全。

梁哲瀚暗暗點頭，覺得還算滿意。然后他又把東西一件件收好，站起身來打算出去，腳步還沒有挪動，房間的門又被敲響了。

這一次來的是夏鈴。

梁哲瀚拉開門，看見夏鈴站在外面，微蹙著眉頭看他，說：“你怎么去了這么久？”

梁哲瀚看到夏鈴就覺得心花怒放。他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揚了揚手中拎著的購物袋，說：“弄這些東西花了些時間。”

“唔。”夏鈴點點頭。“那好吧，我們走吧。”

“好嘞。”梁哲瀚關好房門，帶著兩套潛水裝備跟著夏鈴走出去。

霍凌夷和梁哲瀚兩個喜歡搞事情的人，這個時間倒是過得悠哉悠哉的。

陳升那邊卻忙得暈頭轉向。

陳升本來正坐在醫院安排的貴賓室里，等著杜沁穎做手術出來。他坐在沙發上都還沒暖熱乎了墊子，從梁哲昱一個電話打進來開始，他的手機就再也沒辦法消停下來。

夫人又落到了霍凌夷手里、薛氏集團用來打發薛庭而散出的股份有一些不齊全的地方……所以霍凌夷到底人在哪兒，薛氏集團有些不明去向的股份又流到了哪兒，大部分的麻煩都交到了陳升手里。

陳升現在并不想離開，他寧愿在貴賓室里接打電話接到手發酸，可是正在手術室里、因為他而受苦受難的女人，他不能棄之不顧。

陳升用手機，把手頭關于霍凌夷的資料都調給了梁哲昱，然后又打電話安排手下去繼續追蹤霍凌夷——現在已經顧不上會不會被霍凌夷發現了。發現了也行，他手中拿捏著梁哲昱的妻子，總是要有一些利益糾葛牽動著，他總不可能把一個大活人從此藏得人間蒸發了。

陳升這邊謹慎地打著電話安排著，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貴賓室的門突然被敲響了，外面傳來的是一個陌生的女聲：“陳先生，杜小姐已經出來了。”

陳升的心驀然一緊，他匆匆地對電話那頭交代了兩句，就掛了電話。收起手機，卻不知道怎么去面對外面的杜沁穎。

陳升之前刻意地回避，并沒有去了解關于這場手術的具體情況，比如說耗費的時長、操作的過程、手術的原理等等。并不是他不關心杜沁穎，只是他把這些都交托給了一家值得信任的醫院，而他自己，這種傷害了喜愛的女人、殺死了自己的骨肉的手術，他真的不想了解太多。

現在他知道了，原來這種手術，進行得這么快。

他看了看表，看出是花費了半個小時的時間。

從手術室出來的那個女人，她現在會是什么樣子呢？臉色慘白，身形更見瘦弱，抿著唇，明明傷痛又絕望，卻強撐著故作平靜？

陳升兀自難過的想象著，外面敲門的人得不到回應，又敲了兩下：“陳先生？”

“哦，進來吧。”陳升揚聲道。

然后護士推開了貴賓室的門，陳升看著那個敲門的人并不走進來，只是側身為身后的女人讓出位置來。

然后走進來的那個女人，跟陳升估計的差不多，慘敗的臉色，緩慢又微顫的步伐，看著陳升的眼中盈滿了悲切和辛酸，表情卻是強作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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