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發現、就連不太關心商場事的薛詩岑都能發現，那個十分混亂的時候，有一種聲音，有著幫助他的傾向——為他造勢，為他攬人氣，也為他造出了升職的一種理所當然的動向。

然后薛曄銘也提醒了他，說升職這件事很有可能成真……

在梁哲昱意識到這一點之后，還沒來得及查清楚那背后的人，薛詩岑就被人綁架了，他后來又得知了白澤青在北市的事情，又算是親臨了薛庭的死亡現場，又要應付霍凌夷、又要克制著自己思念薛詩岑……他還真沒騰出空來，查這件事。

怎么現在……這個人連宗族都能滲透得進去？居然把路從頭到尾給他鋪好了？

像這種職位較高的任命，除了宗族的介入，也只有董事長梁榮軒能夠做主了——梁哲昱當然不會傻到認為是梁榮軒要給他這個職位。

“副總裁？”梁哲昱抬起頭看著梁榮軒，揚揚手里的任命書，驚訝道。

“是的，明日簽約的時候，會一同向媒體公布這個消息。”梁榮軒說。

梁哲昱一是驚訝于這次宗族給予他的高位，二就是驚訝于梁榮軒現在反應——他不生氣？

被宗族左右，第二次提拔起自己最不待見的兒子……他的反應很平淡嘛。

梁榮軒這種不尋常的態度，讓梁哲昱有點反應不過來：“嗯……呃？哦。”

梁榮軒坐直了身體看著梁哲昱，說：“明日的簽約本來就請了一些媒體，順便就可以公布你的升職消息，但是升職酒會嘛……”

梁哲昱頓時反應了過來，接道：“爸爸，升職酒會就免了吧。”

“哦？”

梁哲昱伸出手指、輕輕彈了一下任命書的紙張，微笑說道：“這一次，準備得時間太倉促了，而且次次都要辦一出酒會，也太浪費時間和精力了……不如就省了吧。”

梁榮軒盡管之前已經給自己做過不少心理建設，也一直在盡力保持著態度平和，但現在聽到梁哲昱的話，還是忍不住皺起眉頭來。

這小子口氣還不小，還“次次”……這一番升到副總裁，上面有他和梁哲睿、梁哲瀚壓著，他還想有下次升職酒會？！

梁榮軒假意說道：“可是省下了升職酒會，這一次你出任副總裁，豈不是聲名都矮了一截？”

嘖——聽起來多么情真意切的勸慰了，梁哲昱真是太欣慰了。

他信了他的邪……

梁哲昱道：“沒關系的，這次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更何況三弟進入梁氏集團的時候，不是也把任命酒會給略過了嗎？”

這樣一說，梁榮軒也想了起來。

讓梁哲瀚進入梁氏集團任職執行總裁，是之前薛凱祥把薛氏集團攪得雞犬不寧之時，梁榮軒不滿梁哲昱在薛曄銘面前立下大功，不想看梁哲昱從此借助薛氏集團的勢力來他面前耀武揚威，因此也再不容忍梁哲瀚“裝瘋賣傻”的行徑，強硬地命令他進入梁氏集團來工作……

當時他為什么會推掉酒會呢？本來，薛氏集團吸引了當時大眾的所有視線，辦一場任命酒會，能讓梁氏集團借著逆風的方向露一下頭。

細節是記不清楚了……總歸梁哲瀚進入梁氏集團，只召開了發布會進行說明，酒會則被跳過了。

他剛才還勸梁哲昱說，要沿用升職酒會的傳統，來維護自己任職高位的尊嚴——這都什么跟什么？

總之如果梁哲昱這一番辦了升職酒會，又聯合霍凌夷在酒會上搞點什么明天，他的勢力幾乎可以一下子躍出梁哲瀚許多了。

一個任職時間不算長、無功無過只投得一手好胎的執行總裁；一個來勢洶洶、手握重要項目的新任副總裁……

沒錯，這酒會不能辦，怎么能讓梁哲昱搶占了梁哲瀚的風頭呢？

梁榮軒微微點了下頭：“這一次確實是太倉促了……你說的也有道理，那么升職酒會就取消了吧。”

“這次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說的很有道理。有他在，總要讓梁哲昱明白，“梁”是誰的梁姓、公司又是誰的公司。他以為穩固了宗族的暗線就能高枕無憂——他一定要讓梁哲昱清楚地看到，這一次他的升職，真的“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想嘗試一下，從理論上來說權限很高，然而實際上卻束手無策的滋味嗎？

那事情就算是說定了。梁哲昱其實能看清楚梁榮軒眼中的恨意，但他還是微笑著，等著梁榮軒的后話。

梁榮軒從旁邊的檔案架上抽出一份文件，翻開來看了幾眼，問梁哲昱：“你更換了和霍氏集團合作案的一個原材料供應商？”

梁哲昱點了點頭。

“為什么？”

梁榮軒的聲音慣是沉冷，不過在梁哲昱這里已經很難起到震懾的作用了。

他輕輕往椅子背上靠過去，不再正經端坐著，臉上也露出漫不經心的笑容：“不為什么。”

梁榮軒最厭惡大兒子對自己的這幅輕視態度，他一字一頓地咬牙道：“梁、哲、昱。”

梁哲昱似笑非笑地“哎”了一聲，答應著，說：“怎么了爸爸，不過是鋁扣板的供應商而已，換就換了……我沒有這個權利嗎？”

作為霍氏集團來談合作的代表親自選定的負責人，梁哲昱當然有這個權利。

梁榮軒的想法被梁哲昱的話引到別處，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霍凌夷，那個人大老遠從德國跑回來，給梁哲昱制造方便……

梁榮軒冷哼一聲，道：“你是有這個權利。但是，奉勸你還是小心一點，這一次更換原材料的供應商，其中經手的負責人，檔案上可是記錄得清清楚楚。你——仔細著點。”

梁哲昱還是那副愉快的、讓梁榮軒看著就生氣的笑容，說：“多謝爸爸‘遲來’的教導，我行事一定會小心的……不會讓爸爸跟著‘操心’。”

其實梁哲昱心里清楚得很，鋁扣板這一塊是一定會出事的，不然霍凌夷也不會千方百計地要給他送這個“大紅包”。

但是沒辦法，明知道是坑他也要跳，霍凌夷確實拿捏住了他的心頭肉。

梁榮軒冷笑道：“你能知道就好……我一點都不想跟著‘操心’。”

其實梁哲昱應該來到這里、拿了任命書就走人。

他跟梁榮軒有什么好聊的？明知道只要給他升職的任命書，梁榮軒都不可能發自內心的認同；明知道梁榮軒問起的項目，不是已經出事就是遲早要出事，梁榮軒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話……

那之后，梁榮軒確實也沒有什么有營養的話題能跟梁哲昱聊起來了。梁榮軒東拉西扯，或者盤問或者“好心提醒”，梁哲昱內心極其不耐煩，但還是擺出一副愉快的表情來應對著——他一直在猜測，梁榮軒看到自己愉快的笑容，才是最能讓他生氣的。

雖然沒有確切的證實，但這個猜測、或者說結論，得到了梁哲昱內心的認同。

……反正梁哲昱輕松自在的時候，也就是梁榮軒不輕松不自在的時候。

梁哲昱就這樣“盡心”地在董事長辦公室多留了一會兒，還終于等到了小李送來的咖啡，他喝光了才起身打算告辭。

小李這人，行事的謀略膽識都不輸旁人，做秘書的這樣八面玲瓏還算正常——泡咖啡的手藝也著實出眾。

至少梁哲昱身邊，沒有人能煮出小李這種水平的咖啡的。

梁哲昱愉快地放下杯子，又沖小李露出了那個意味不明的、疑似贊賞的笑容。然后他拿好自己的任命書，跟梁榮軒打了一聲招呼，離開了董事長辦公室。

梁榮軒確實被梁哲昱這幅愜意的樣子搞得有些生氣，他也拿起咖啡喝了兩口，然后皺眉道：“今天的咖啡是怎么回事？”

小李被梁哲昱莫名其妙的態度弄得有點緊張，又猛地聽到梁榮軒的問話，驚訝道：“嗯？怎么了嗎，董事長？”

梁榮軒把杯子重重地放回托盤里，也沒有說到底是“怎么了”，只說：“重新煮一杯送來！”

“是。”小李沒分辨什么，他把梁哲昱喝過的空杯子也收回托盤里，把托盤端起來、禮貌地退出了辦公室。

關好門、轉過頭的瞬間，小李的臉上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大少爺這是要拿他開刀嗎？

還有董事長的態度……

小李心中有些擔心地盤算著，腳下、手中也沒有閑著，他很快走到茶水間，重新為梁榮軒烹了一杯咖啡。

梁哲昱帶著任命書走出董事長辦公室，這一次沒有小李的帶領，他并沒有使用董事長電梯的權限——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到了明天，他也就有自己的專屬電梯了。

梁哲昱選擇了走樓梯，一階一階邁下去，他覺得樓梯間其實挺好的，外面是浮華，這里是真實，他從小走過的都是這樣樸實的路，即使現在他的追求已經背道而馳……

梁哲昱花了有點長的時間，晃晃悠悠地回到了一樓大廳，去找剛才為自己停車的保安拿了車鑰匙，又去找自己的車，他剛剛按下開鎖鍵打開門，自己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梁哲昱趕緊坐進車里，拿出手機來接通：“哪位？”

“……呃。你不看來電顯示的嗎？”

梁哲昱頓時聽出了來電人的聲音，輕笑了一聲：“你忙完了？”

柴思豈道：“嗯，現在沒事了……我看時間還不算晚，我們在哪里見？”

梁哲昱想了想，說：“老地方吧。”

他們的“老地方”，還是那間柴思豈的朋友開的一家咖啡廳。三樓是老板給自己人準備的活動空間，他們經常就在那里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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