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夷聽了直笑：“你先別激動，聽我說嘛——我沒有見過連生，只是薛庭那邊的事我稍微了解過，這人不管是人品還是能力，都是肯定沒問題的。”

梁哲瀚毫不買賬：“有能力有人品的人多了去了，你還能都收下來用了？那我大哥那個助理你幫我收攬過來啊？省得別人姐弟倆在一個人手底下相親相愛，我家阿修還要跟弟弟敵對！”

霍凌夷悶頭笑了兩聲：“你說你急什么啊？我這話不是沒說完嘛。能力什么的我們不提，再說薛庭在北市混的時間也不短了吧，你真就相信他的底子，在當初逃出北市的時候就被打散了？”

梁哲瀚凝神想了想，說：“當初明面上繳了的，都是薛凱祥的盤子，至于薛庭，他本來就沒什么出眾的地方，我當時能跟進打聽一部分消息，也是因為我大哥在暗中處理那邊的事情……至于到底有沒有被徹底打垮，還真不好說。薛庭明面上一直是中規中矩跟著薛凱祥做事的，他暗中的勢力很難說清楚。”

霍凌夷道：“那就是了，出事時被打擊的大部分都是薛凱祥的盤子，但是薛庭這次回來，身邊只跟了那幾個忠心的手下，而且藏匿自己和人質的地方都破敗的不得了……哎？不對。”

“怎么了？”

“薛凱祥生事的那段時間，你沒有在暗中做點什么嗎？”

梁哲瀚攤了攤手說：“我還真的什么都沒做……你是不知道，當時不管是薛氏內部外部、他們的宗族或者商場上的老狐貍們，整個北市的眼睛都盯著薛家，眼看著是薛家內部的亂子，別人哪里敢摻合進去？隨便沾個一星半點的，誰知道就會被誰盯上了，防不勝防，那種狀態下，我當然什么都不做。”

“這么顯著又明目張膽的情形……”霍凌夷輕輕呢喃了一聲，手中的酒杯停滯在嘴邊，虛虛地挨著唇瓣，沒有別的動作。

“嗯，是這樣……其實你知道的也差不多了，就是這個情況。當時梁哲昱也就是有薛曄銘的允許，而且他身為薛曄銘的女婿，插手薛家的事情又都是在暗處，直到最后發布會的時候才露面，對薛氏的宗親又有恩德……除了他，當時沒有人摻合薛家的事情。”

“是啊，應該是這樣的……”霍凌夷低低地笑了一聲，說：“他真是把時機、形勢把握得剛剛好。你還說我揣摩人心，有多可怕，其實梁哲昱才是個中高手。”

梁哲瀚道：“所以要對抗大哥，我這不是把你這位高手請來了？哎……你剛才說哪里不對？”

“不是不對，應該說是對了……”霍凌夷說：“在薛庭剛開始綁架了薛詩岑的那幾天，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帶著他的手下、還有薛詩岑，都呆在城南的一個破舊無人的居民樓里。我當時還以為他是被逼到這種地步，才要找那里藏身。后來我和薛庭的最后一次見面……是我找他簽合同買了那一小部分股權的時候，我早就應該猜到的，他當時其實已經有了死志吧……”

霍凌夷說到一半，又沉思一般地，聲音漸漸低沉下去，梁哲瀚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催促道：“到底怎么回事？”

“嗯……”霍凌夷又開口道：“我本來以為，薛庭是被逼到沒有退路，連棲身之地都那么的寒酸破敗……也許，根本不是呢？”

梁哲瀚說：“你是說，薛庭并不是被逼到那個破舊的居民樓里，那他是為什么要呆在那兒？按你說的，那個位置雖然說地勢開闊、又荒廢了很久、很難引起注意。但是對于薛庭來說，要頻繁地派人去接觸外界、打探消息，那并不是一個很好的藏身之處。”

“嗯，簽合同的那天，薛庭提到過。其實他當時恍恍惚惚的，有什么就說什么——他說，那是他和梁哲昱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他關著薛詩岑的那個套間，也就是當日梁哲昱設計他交出薛凱祥犯罪證據的那個房間。”

“這算是……有始有終？”

“大概吧。”霍凌夷輕嘆了一聲，又說：“我之前確實沒料到薛庭的做法……說起來也是我當時一心在考慮薛詩岑的事情，疏忽了。所以現在想想……薛庭總有一些沒有告訴我的事情，現在看連華不要命地沖上去刺殺這種愚蠢的舉動……萬一這背后還有什么深意呢？所以我想，連生是個關鍵。”

“就算是這樣，也不必把連生招攬下來這樣自找罪受吧……”梁哲瀚晃著手里的杯子，說：“就算我不說，你能不知道這是一個多大的麻煩？現在薛庭死了，暫時還沒多少人知道，但是明面上薛庭還是在通緝的要犯，遲早要有個‘薛庭’要站出來有所交代。你現在沾了薛庭的人，來日多少麻煩上趕著找你……這些情況，你能不知道？”

霍凌夷仰頭喝了杯子里的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說：“我怎么不知道。但是還有一點，是最重要的，我說過薛庭這個人，如果不是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身陷這種境地無法掙脫，我本來就有與他結交的想法……現在，我要去沾染他的人他的場子，有什么不行？要撲上他身的麻煩盡管沖我來，我不怕這個。”

梁哲瀚看霍凌夷的眼光頓時多了幾分異樣。他說：“看不出來，你居然這么的……怎么說呢……‘寬宏大量’？”

霍凌夷被梁哲瀚的用詞逗得“噗哧”笑出了聲。“什么‘寬宏大量’？你是說……薛庭和我一致的那方面嗎？”

“是啊。從這方面來說，怎么著你都不該輕饒了薛庭才對。但是看看你現在，又是買股權給他留后路、又是收他的人幫他處理麻煩的……”

霍凌夷淡淡一笑。“就算我曾經有這種想法，現在，我還能把薛庭怎么樣？人都已經死了。而且我如果能成功收服了連生，要緊得根本不是薛庭到底有沒有盤子留下來。關鍵是……我很感興趣，薛庭在安然赴死之前，有沒有對手下交代什么？”

“你的意思是……？”

霍凌夷說：“我知道，薛庭拿了賣股權的那筆錢，分給他的幾個忠心的手下，是讓他們離開北市、遠離紛爭、去過太平日子。可是連華和連生卻沒有走。連華還好說，我們都知道她是去找梁哲昱‘報仇’去了，那連生呢？我從知道薛庭的死訊之后，就派人去查他的幾個手下的下落，在這之前，我沒有查到的是連華的行蹤。而等到連華落到梁哲昱手里的現在，我還是沒有得到連生的消息。你說……連生到底在忙什么呢？”

梁哲瀚道：“那么，你是覺得連生在暗中做的事情，跟梁哲昱有關？”

“是啊。畢竟在背后籌謀的人是薛庭。我曾經查過連華、連生姐弟倆的事情，他們以前跟著薛凱祥其實是迫于無奈，薛凱祥那個人本來就待人苛刻，他手下幾個新進的人大部分都是面服心不服。薛庭則跟薛凱祥大相徑庭，他收服人心很有一套，后來他手下的幾個死忠，其中有三分之二都是他跟著薛凱祥辦事的時候暗中收攬的薛凱祥的人——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吧。”

梁哲瀚聽著霍凌夷的話，腦中也在思考著，輕聲道“所以說……”

霍凌夷接道：“所以說，如果說連華、連生姐弟倆還有什么掛心的事情，大概就是他們的姐姐或者弟弟，現在還不清楚他們兩人的行動到底有沒有事先商量好，但是我想，他們做得事情說是出于對薛庭的忠心——那明晃晃地拿著刀去殺梁哲昱也太傻了。這樣看起來，我真得很感興趣，薛庭到底交待了他們什么事情？”

梁哲瀚低聲笑了笑，說：“看起來，好像薛庭如果暗中謀劃了什么事，只能是針對梁哲昱的了……那你覺得這會是什么事？”

“這個啊，還沒有找到連生，我怎么知道呢？”霍凌夷嘴上這樣說著，臉上卻很有把握地微笑著，說：“只能說是猜測……薛庭已經在薛詩岑那事上給梁哲昱留了那么大的麻煩，說不定他臨死前，善心一發，又給梁哲昱扔了一顆糖呢？”

“很有道理。”梁哲瀚點了點頭，道：“可是再怎么說，要收服一個明知道是對別人忠心的人，這代價還是有點大。你真是……”

“好了，瀚。”霍凌夷輕笑著打斷他的話，看著死黨的眼睛，認真道：“這才是我，不是嗎？”

梁哲瀚聽清了霍凌夷的話，頓時抿唇，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沒錯，這就是他。

那就是他的死黨，霍凌夷。生在霍氏，長于紛亂，身負重擔……偏偏又是這樣不甘于安穩，不愿安居于……寂寞。

梁哲瀚低笑出聲，無奈道：“你啊……虧得你還成天教訓Adi，你自己就是一個不安于室的家伙。”

這下梁哲瀚是真的不會再勸了……霍凌夷應著死黨或真或假的抱怨，也輕笑出聲，道：“是啊……其實我和Adi骨子里都是一樣的。只不過他更加張揚，而我稍微沉穩一點罷了……但是追根溯源，我們可都是姓霍的。”

梁哲瀚同意地點點頭：“確實如此。我都要為Adi鳴不平了。既然從本質上來說，你們兩個都是一樣的，他又何必被你管束著，壓抑得那么辛苦。”

這一番就是單純的調侃了。霍凌夷配合地笑了笑，說：“那有什么辦法，誰讓他是做人弟弟的。”

兩人相視一眼，同時笑出了聲。

梁哲瀚給自己剝了一個碧根果吃下去，伸手要拿水果吃，一看那個盤子已經空了，他又伸手推推霍凌夷的肩膀：“哎，再去切點水果來。”

霍凌夷頓時“嘖”了一聲，“你怎么不自己去？”

他家還是他家的……反正他跟這人也不用分得太清。

梁哲瀚故意道：“誰自己切過水果？誰讓你不留一個住家保姆在這？”

霍凌夷毫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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