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像某人在德國留學的時候也有人前呼后擁的跟著伺候似的。想想頭一次見面的時候，是誰自己煮咖啡、自己切水果來招待他的？！還有他在德國貴族大學的那個華麗麗的休息室，看起來就不像是會有外人出入的樣子！

梁哲瀚知道霍凌夷要數落起來，肯定是掀不完的老底。他嘻嘻笑著，又拿手推搡著霍凌夷：“來者是客，你快去快去嘛。”

霍凌夷又白了他一眼，才站起身來往廚房走，一邊走一邊問：“吃什么？”

梁哲瀚想了想，說：“火龍果、哈密瓜……哦！還有車厘子！”

霍凌夷又走了幾步，進了廚房里面的一個存放瓜果蔬菜的小隔間里，梁哲瀚則坐在吧臺邊，遠遠地就聽見霍凌夷在里面抱怨：“你就會挑點麻煩的吃！”

梁哲瀚又是笑，還揚聲回應道：“不過是洗一洗、切一切，能有多麻煩！我這還沒說要吃菠蘿呢！”

“美得你！”霍凌夷沒好氣地回了一聲，聽動靜是已經從小隔間出來了，廚房里又傳來“嘩嘩”的水聲。

其實他們兩個……大概誰也不會處理菠蘿吧。

那種麻煩的水果，他們從來都是只吃現成的。

梁哲瀚自己坐在吧臺邊，端起酒杯喝了幾口酒，聽見廚房里的水聲又加重了一重，想必是霍凌夷又開了一個水龍頭。想想德國霍氏的三公子正在廚房給自己洗水果吃，梁哲瀚又是悶頭笑，還沒樂完，他聽見自己的手機響起了來電鈴聲。

梁哲瀚的手機就放在吧臺上，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他把頭伸過去看了一眼——是梁榮軒。

梁哲瀚瞥了一眼廚房，那里面水聲依然“嘩啦啦”地響。其實沖洗水果遠遠用不上這樣的水量吧……大概這是凌夷發泄不滿的一種方式？

梁哲瀚把來電中的手機調到靜音狀態，先不接起來，回身朝廚房的方向喊道：“凌夷——！收聲！”

霍凌夷確實開了兩道水龍頭，他耳邊也全是“嘩啦啦”的水聲，簡直吵得耳膜都要“嗡嗡”起來。這時他正在給哈密瓜削皮，隱隱約約聽到外面的梁哲瀚喊了什么話，他抬手關了水龍頭，問：“什么？”

梁哲瀚說：“收聲！我爸打來電話了！”

“哦！”其實車厘子和火龍果也沒必要怎么洗。他也就是心里不滿，開了水龍頭聽兩聲響。

霍凌夷把車厘子盛放在一個實底的不銹鋼盆里，象征性地灑了兩勺鹽——其實這一步也是沒必要的。給他這里進水果的農場，是絕對能保證天然無公害的。一般情況下簡單沖一下水就可以吃了。但是現在……估計外面的人還要打一會兒電話吧。

廚房的門是推拉式的，霍凌夷稍微使上點力氣，把門推得合上、掩好。然后回身繼續給哈密瓜削皮，原本他偶爾會把刀碰到案板上發出“砰”的一聲響，現在也有意識地收斂了手勁。

梁哲瀚看霍凌夷把廚房的門關上了，自己也沒有留在吧臺那個跟廚房相對近一點的位置。這客廳的東南側有一個玻璃門，連著的就是一個寬敞的后花園，梁哲瀚拿著手機走了進去。

這花園的設計新奇又別致，草木錯落著交疊成形，又總有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這和當初梁哲瀚為霍凌夷準備的不太一樣，看起來像是霍凌夷自己的手筆，和他本人的性格差不多，設計的新奇又大膽。

霍凌夷對家居、庭院的設計自有自己的一套風格，不過室內他卻沒怎么動，大概是動作起來會打擾他的休息，而且梁哲瀚為他準備得也確實是按照他的喜好來布置。

不過后花園改動就比較大了，原本梁哲瀚只是按照北市當地的風格準備了幾種常見的草木和植物，現在這里面卻有幾種當地很難養成的花種，梁哲瀚仔細看了一遍，大致能辨認出那是霍凌夷從歐洲一個四季分明的小國找來的珍稀品種，現在還是綠綠的只有桿莖，不過梁哲瀚猜測他是養不到開花的那天的。

這時他的手機已經沒什么動靜了，梁榮軒一個電話無人響應，大概很快就會打來第二個。所以梁哲瀚也不急，他沿著石子路在后花園里走了一圈，又認出了幾個北市很少見的花種，其中還有一種是他格外喜歡的，叫風鈴草。

梁哲瀚粗略地觀賞過霍凌夷的后花園，估算了一下時間，又在那套楠木椅子上坐下來，盯著自己的手機看，沒過半分鐘，梁榮軒的電話就又打來了。

這一次梁哲瀚接得很快：“喂，爸爸。”

梁榮軒的聲音有幾分沉怒：“你在干什么？竟然不接我的電話！”

梁哲瀚斂聲順氣道：“對不起，爸爸，剛才沒留神，把手機落在樓上了，沒有聽到。”

梁榮軒問：“你在家嗎？”

“是的。”

“哦。”其實梁榮軒只是隨口問一聲，他很快切入正題，“剛才我和你方伯伯商量過了，這周末安排你和方小姐見一面，你把那一天空出來——好好表現，別再讓我丟臉！”

梁哲瀚的眉頭驟然蹙緊：“可是爸爸——”

“可是什么？”梁榮軒登時打斷了他的話：“你就算那天要趕著去投胎，也給我推了！方氏可不像當年的宋氏那么好打發，你給我走點心！”

梁哲瀚抿起唇，一時沒有說話。

宋氏，這終歸是梁榮軒和梁哲瀚父子兩人間一個十分不愉快地話題。

當年梁哲瀚不顧梁榮軒的反對，質疑悔婚，除了給他本人，也給梁氏帶來了很惡劣的影響，梁榮軒不愿意向外表現出自己根本掌控不了自己的兒子，在外只好佯裝支持梁哲瀚的樣子，硬著頭皮跟宋氏對抗多年。

這一次的方氏，當然不會像宋氏那樣好打發、好對付。換句話說，梁哲瀚如果不答應，或者讓梁榮軒下不來臺，那梁榮軒也不會輕易放過梁哲瀚。

梁榮軒不理會小兒子的沉默。他又說：“具體的時間、地點，我待會兒發到你的手機上，到時候是方夫人帶著方小姐，我讓你媽陪著你去！你表現得好點！”

“是，爸爸。”梁哲瀚硬著頭皮答應了。

梁榮軒那里立刻掛斷了電話。

梁哲瀚聽著手機里傳來“嘟嘟”的忙音，右手依然保持著把手機貼在耳邊的動作，另一只手卻把手肘撐在桌子上，梁哲瀚的額頭慢慢貼近左手，把臉朝著桌子，在無人看見的地方，露出一絲苦澀的笑。

梁哲瀚又在后花園里坐了一會兒，等他拿著手機又回到客廳時，霍凌夷已經坐回了吧臺邊，手里正拿著一根一次性小叉子，上面插著已經被咬了一口的火龍果。

聽見動靜，霍凌夷回過頭來，說：“打完電話了？你再不回來，你的火龍果又被我吃光了。”

梁哲瀚點了點頭，悶聲走到吧臺邊坐下來，看到臺子上除了放著他欽點的火龍果、哈密瓜和車厘子，還有幾塊蘋果和奇異果。

他抬起手，抓了兩顆車厘子填進嘴里。

霍凌夷看出他的情緒有些低落，問道：“你怎么了？你爸爸說什么了？”

梁哲瀚張了張嘴，還沒回答，又聽見手里的手機“滴”的一聲響，這一次是短消息提示音。

梁哲瀚劃開屏幕來一看，果然是梁榮軒發來的“約會”的時間、地點。

他揚了揚手機，把屏幕湊到霍凌夷眼前，努了努嘴：“喏，就是這事。”

霍凌夷定睛看著，念道：“周日晚上七點，皇宮大酒店……咦？”霍凌夷抬起眼，有些驚訝地看著梁哲瀚：“和誰約？方小姐？”

“是啊……”梁哲瀚的聲音有些低沉，說：“說是那邊是方夫人領著，他也讓我媽陪我去。”

“呃……你媽？”霍凌夷頓時懂了，杜鈺婷的事情當時鬧得滿城風雨，梁家內部也遭受了不小的打擊，他的死黨這是雙倍的心塞。他回想了一下，問：“你媽……之后，你還沒和她還沒見過面？”

霍凌夷省略掉的部分……當然是“放出來”。

這三個字，不管是從本質、還是字面意義上來看，都顯得有些羞辱了。

梁哲瀚明白死黨在問什么，說：“何止是沒見過，我連電話都沒給她回一個。”

“太絕了吧……她給你打來你也不接？”

梁哲瀚聳了聳肩：“之前她打過幾次，當時我都在日本，你知道的……我陪著小鈴的時候，手機也都放在酒店房間里，就算我想接也接不到。后來她就給阿修打了幾次，阿修推托說我很忙……然后，我回國之后，好像她就沒打過了吧。”

霍凌夷問：“那你……還真就打算一直不跟她說話了？”

梁哲瀚道：“我還是沒有做好準備……本來想著哪天再碰到什么事情，必須要回家的話，順理成章地就和她見面了。但是現在……”

“但是現在，你必須提前和她見上一面。不然等你和方小姐約會的那天，你和你媽媽之間的氛圍太尷尬，還約什么會？”霍凌夷看了看手機，說：“今天周三，你還有時間。”

梁哲瀚郁悶道：“這又是另一碼事——我還真的去跟那個方小姐約會啊？”

“不然呢？”霍凌夷反問道：“你能不去？”

如果說實在不愿意自己的婚姻被處以商業價值來衡量，那么梁哲瀚一定不接受這種安排，在梁榮軒那里也不是說沒辦法。

可是梁哲瀚是這種人嗎？他有那么在乎自己的婚姻到底是出于真心還是出于商業聯姻嗎？和方小姐在一起，娶得賢妻，又娶得利益，這樣的好事，放在以前他會拒絕嗎？

梁哲瀚腦子里有點亂，他低聲說：“我能不去？我能不去吧……我還要想想……”

霍凌夷腦子里則閃過一句話——讓你當年丟下我去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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