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哲睿道：“我和林小姐之間有一些價值觀念的問題存在分歧，后來也算是和平分手了。”

“哦——”梁榮軒笑了笑，又問：“那么當時，你和她都知道對方的身份咯？”

梁哲睿道：“是的。我們彼此都知道。”

梁哲睿本科就在本市讀的，那所學校也是豪門子弟扎堆去讀的貴族學校，誰還不知道誰的身份呢？

梁榮軒點了點頭，又說：“不過話說回來，那之后就沒有再見你談過哪個女朋友……”他的聲音里驀然包含了一些深意，意味深長地說：“你也老大不小了。”

梁哲睿輕笑了一聲，說：“也是，爸爸您如果看到有什么合適的姑娘，也要記得替我介紹一下啊。您看這兩回，您光想著哲瀚了。”

梁榮軒微瞇起眼，道：“那是應該的。忙完了哲瀚這件事，接下來就該看你的了。”

梁哲瀚的一樁婚事，怎么說也要照著大半年折騰，現在已經十一月份了，等梁榮軒騰出空來……真的要張羅他的婚事，那也要明年夏天了。

仔細算算，時間還算寬裕。

梁哲睿就笑著答應了。

梁哲瀚突然又開口道：“媽媽，我記得您有一條淡青色的裙子，可以給我看一下樣子嗎？我這邊曾經見過有一家的新品出了一雙設計別致的鞋子，當時就覺得應該很適合搭配您的裙子，只是我怕記岔了，買回來再沒什么用處，所以想先看看。”

杜鈺婷聽得一愣，梁哲睿眼中登時增添了幾分促狹的笑意。

理由找得真是清新脫俗，弄得好像梁家的這個小兒子整天不干正事，只關心時尚似的。梁哲睿看了一眼梁榮軒，發現后者好像是信了。

梁榮軒看待杜鈺婷，從惱怒到原諒，都還只是他的事情，他根本沒有關心兩個兒子和他們的母親關系怎么樣。而梁哲瀚一跑就是半個月的時間，他也沒有覺得有什么異常。

杜鈺婷給梁哲瀚屢次打電話又屢次碰壁，看來都是在梁榮軒看不見的地方進行的。

杜鈺婷愣了一瞬，很快就出聲答應了，然后站起身來就往房間里去，梁哲瀚也悠悠地站起來，跟在杜鈺婷身后走著，一邊說：“媽媽的裙子保存得當，拿來拿去的別再弄臟了，我跟著您去看一看就好。”

“哦、好。”杜鈺婷口中應著，已經走到樓梯邊，抬步往樓上走去。梁哲瀚也拾階跟上，客廳里只剩下梁榮軒和梁哲睿父子兩人。

梁家除了杜鈺婷和杜沁穎，沒有別的女眷，所以也只開設了一間衣帽間，其中大半都是杜鈺婷的東西，杜沁穎的衣服、鞋子等多半存放在自己的房間里，只是有一些不適應季節的、又矜貴不好擠壓的衣服，會借杜鈺婷的衣帽間放著。

杜鈺婷帶著梁哲瀚進入了衣帽間，先就招呼他在旁邊休息用的椅子上坐下來。梁哲瀚依言坐下了，又看著杜鈺婷在北側那面墻前的柜子上翻看，那一側擺放的大多是春秋季比較厚實的裙子。

杜鈺婷偶爾翻出來兩件青色的裙子，就側過身來問梁哲瀚是不是這一件，神情、動作倒還算自然，唯獨眼睛躲閃著，不愿意看梁哲瀚。

杜鈺婷的青色裙子確實不多，她不喜歡這種偏向素凈的顏色，僅有的兩件也是看款式的確不錯，就買回來了，不過依她平時的裝扮和搭配，她也很少穿那兩件。

等杜鈺婷第三次拿出一件已經偏藍色的裙子來問時，梁哲瀚道：“就是這件，媽媽你不用再找了。我心里有數了，下一回來，就把那雙鞋子也給您帶來。”

“哦、好。麻煩你了。”杜鈺婷又回頭去把裙子掛回架子上，把柜門拉好，再回過身來時，手腳、神情終于見到幾分局促的樣子。

梁哲瀚把母親的緊張和無措看在眼里，說：“媽媽，坐下來吧。我們也好久沒見了，現在正好來聊一聊。”

“嗯……”杜鈺婷在梁哲瀚旁邊坐下來，對上小兒子溫潤的目光，心卻是不由地一緊。

梁哲瀚說：“對不起，媽媽，前一段時間，我工作上確實有點忙，還在外地跑了幾天，您打來的電話我沒有顧得上。”

“沒關系……”杜鈺婷輕聲說：“你工作忙是好事，我這里……也沒什么要緊的事。你安心忙你的吧。”

梁哲瀚溫聲說：“媽媽，這里現在除了你和我，沒有別人，我想談一下我對一些事情的看法，希望你不要介意。”

“嗯，好。”杜鈺婷大概能猜到他要談的事情，盡管心中有著難掩的緊張和惶恐，她還是沒有阻止。

她親生的兩個兒子，都是她一手帶大的，對于兩個兒子的性格，杜鈺婷當然有幾分了解。

大兒子沉穩，小兒子開朗；大兒子早熟，小兒子則過分愛玩鬧。這是一直以來，杜鈺婷對兩個兒子的印象。

那件事被曝光之后，她在雜物間居住的那幾天，她心里也猜測了不少。杜沁穎來看她，帶著梁哲瀚的疑惑，卻沒有帶來兩個兒子分毫的關懷。

她想，她的兩個兒子中，哲睿大概會吃驚進而坦然，哲瀚卻更加難接受吧。

她和梁榮軒的夫妻關系一直不是很好，從兩個孩子只有幾歲的時候就開始了。最初結婚時，杜鈺婷以為找到了終身的依靠，畢竟她的出身并不算高，梁榮軒那時其實有更好的選擇，可以娶回來一個對他的事業有所幫助的妻子。他選了她，她就以為是覓得有心人。

杜鈺婷當時就下定決心要使用一些手段，來離間梁榮軒和他的亡妻、以及他的大兒子之間的關系，好在柴靜怡臨死前，就已經牽扯到了柴氏以及梁氏宗族的很多不該碰觸的事情。她進門的時候，梁榮軒對于柴氏的忌憚和厭惡就已經存在了。

杜鈺婷當時只要稍微使一些手段，不出意外地就看到梁榮軒看向梁哲昱的目光越來越厭惡，后來她找了個借口，把梁哲昱趕到梁宅中最小的那一間臥房去住，連同被梁哲昱視若珍寶的柴靜怡的牌位，梁榮軒也就那樣默許了。

她自以為收拾妥當了梁榮軒的大兒子，也就算是地位穩固，后來她又接連生下了兩個兒子，就更加肆無忌憚，認為自己此生已經坐穩了豪門太太的位置。可是沒過幾年，她就抓到了梁榮軒出軌的事實。

她自以為的和順圓滿就此覆滅。

杜鈺婷管不了梁榮軒，她也沒有能力一再為了這件事和梁榮軒糾纏。她知道梁榮軒是要強又好面子的男人，她如果總是在這件事上讓他下不來臺，他真的會像他罵的那樣，讓她滾蛋。

只是后來，杜鈺婷在教養兒子的過程中，也漸漸發現了兩個兒子對于父母不和這個問題上，有著截然不同的態度。

梁哲睿只關心自己的事情，自己的學業，自己的生活，對于父母親之間存在的矛盾，只當作沒看見；而梁哲瀚就顯得憂心忡忡很多，他有時候會撞見梁榮軒和杜鈺婷之間的爭吵，他就會走上來拉著梁榮軒的手，又去扣杜鈺婷的手，嫩生生地說：“爸爸媽媽不要吵架。”

那個時候，梁哲瀚不過十歲。

所以杜鈺婷想，小兒子大概更重視家庭的這份感情吧。

其實杜鈺婷在外面嫖鴨的事情已經持續了三四年。起先是一個和杜鈺婷交好的豪門夫人帶的頭。那位夫人的丈夫姓楊，她跟杜鈺婷的處境差不多，小門小戶的出身，沒有強有力的家族作為后援，也就無力管束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

有一次，杜鈺婷又發現了梁榮軒在外有女人的事實，這幾年來梁榮軒越來越肆無忌憚，甚至根本不在乎自己身上有沒有留下別的女人的什么痕跡，被杜鈺婷看到襯衣上的唇印，也還是無所謂的樣子。

杜鈺婷氣得渾身顫抖，她看著梁榮軒有恃無恐地坐在沙發上，大咧咧的，臉上那得意的笑容分明是在說“你能拿我怎么樣”。

杜鈺婷確實無法拿他怎么樣。

第二天，正巧杜鈺婷和幾位豪門夫人相約打牌，這是早就定好了的事情，杜鈺婷心情不佳，但也實在推托不了。她嫁入豪門以來，一直小心翼翼地維系著自己的社會關系，她抓不牢丈夫的心，卻也還勉強支撐著和其他夫人的友好聯系。

這一天眾人的狀態都不怎么好，做東的那位周夫人手氣更是糟糕，再加上她們的賭注一向不算小，短短半個小時內她就輸掉了一輛車。眼看著周夫人的臉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楊夫人立刻就很有眼力見地找借口散了這桌牌局，幾個女人隨即改到娛樂會所去做美容。

她們的圈子里也有高下之分，只不過憑借的全是丈夫或者兒子的本事。那位周夫人，前幾年正是幾個婦人中風頭正盛的一位。

一到會所，剛才贏了錢的馮夫人就很自然地開口說要請客，幾個人也沒跟她客氣，只是馮夫人到旁邊跟服務生小聲聊了一會兒，再回來時，服務生只說四人的包房正有客，不太方便，倒是兩人間還有空缺。馮夫人沒等其他幾人說話，立刻就接口道兩人間也行，開兩間房就是了。隨后分配房間的時候，馮夫人拿好手牌就先拉著周夫人走了，余下杜鈺婷自然的要和楊夫人一間。

兩人拿著手牌，由服務生領著往房間里走，拐到稍微僻靜點的地方時，楊夫人就開口道：“你看剛才那人的殷勤樣子，看來是得罪了周家又很快反應過來，著急地賠罪去了。”

杜鈺婷對于這類事情的反應還算敏銳，卻不如楊夫人快。聽她這么說，就問道：“怎么了？”

楊夫人說：“你就問問咱們前面領路的這位小哥，看看會所到底還有沒有四人的包房？那是秀雯故意的，要把咱們兩人支開，單獨去討好周夫人呢。”

秀雯就是馮夫人的名字。

杜鈺婷想了想，又問：“就是因為剛才打牌的事情嗎？不過輸了一些錢，周夫人平時也不像那么小氣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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