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單位的賈主任要帶我到局機關辦些業務上的事兒,簡單也在那兒。WwW。Qb⑤、cOm/簡單是我多年的老同學,他知道我的初戀的故事,我也知道他的初戀的故事。每次見到我,他總是笑,無緣無故地笑,他的笑,讓我很難為情。
不想遇到的人,偏偏遇到,在簡單的辦公室里,我們和他撞個正著。
“喲,賈主任!”他們也認識,“怎么,升官了?是得另眼相看了啊,出門還帶個女秘書!”簡單看著我,笑得更甚了。
秘書是我的職業,但是,女秘書這個職業經過黃宏和侯躍文在春節晚會上的渲染,多多少少地帶上了貶意的色彩。
賈主任正色地說:“簡單,咱們說點別的。”
“正經了?”
“這不是鬧著玩的!”
“真生氣了?”
“你可不能亂開玩笑哇!”
簡單收攏了笑容,與我們談起了工作。
辦完了公事,我們又去吃了飯,喝了酒。
在回來的路上,賈主任問我:”你認識歪歪嗎?”
“聽說過,她離婚了吧?”
“對。我看哪,她和吳經理的關系有點兒那個……”
“不能吧?”
“不能啥呀!那事兒還看不出來?她從他的兜里拿錢,他拍她一下子,嘻嘻哈哈的,一般關系能那樣嗎?”
“真有這事兒?”
“要叫我說,吳經理沒必要那樣。紅杏出墻,人不有的是呀!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非得在一個單位上搞?這種事兒,沒有不透風的墻,早晚得捅漏了!咋收拾呀?工作還咋干?影響多不好!……”
賈主任的愛人小苗正騎著摩托車從對面駛來,她問:“干啥去?”
“我把伊依送回去,太晚了,她一個人不敢走。你干啥去?”
“二舅送來的幾只雞咱吃不了,我給媽拿過去一只。”
“你去吧。”
小苗騎著摩托車走了。
“我聽說小苗挺能干的。”我對他說。
“嗯,家里啥也不用我管。”
“你攤上個好媳婦。”
“嘎吱——”尖厲的刺耳聲在我的身邊響起,小苗的摩托車停在了我們的身后,那只活雞還在撲楞楞地嘶鳴著,“老賈,跟我回家!”她說。
“我得把她送回去呀!”
小苗指向我:“你自己不能走嗎?!”
“我能走。賈主任,你們回去吧。”
“有啥不敢走的,路上凈是燈!”小苗的鼻子里呼出的氣像隨時引爆的炸藥。
“她一個人回去,出點啥事兒咋整?”賈主任對小苗說。
“你就不怕我出事兒?!”小苗寸步不讓。
我說:“我敢走!我敢走!你們回去吧。這道上挺亮的。”
賈主任上了摩托車,對我說:“你自己小心點兒。”
“你有完沒完?!”小苗向賈主任說。
賈主任也用手指著小苗:“你等著回家的!”
“你還想揍我呀?!”小苗一踹摩托車,馱著他,一陣風地走了。
我,成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女人了!
我和男人之間,我和女人之間的關系變得更為微妙了。一些男人在敏感的詞匯上,表現出了絕禁的態度,與我劃清了界限;一些已婚的女人們謹慎地與我交往著,不與我走得太遠,也不與我走得過近,在她們的眼里,我和她們的丈夫之間,有一條明顯的警界線,她們在小心地看護著……
我是一個人哭著回來的。
我不能讓家里的人看出我的迥異來。我揉了揉脹乎乎的眼睛,裂了裂嘴,虛假地笑著。
“當當——”
“伊依嗎?”
“嗯哪。”
爸爸打開了門,我一低頭,鉆了進去。
電視開著,爸爸在等著我。
“喝酒了?”爸爸問。
“啊,單位搞聯歡,演老多節目了,可有意思了……”我故作夸張地說。
“哭了?”沒等我說完,爸爸又問了一句。
“……嗯。”我瞞不了爸爸。
“給,喝點兒水,睡吧。”
睡至天明,爸爸見我醒了,背對著我說:“在外邊盡量少喝酒,最好是別喝。特別是像你,讓人笑話。還有些事兒,我得跟你說說。以后,誰家結婚哪,有啥喜事兒呀,你別往前湊合了,過年過節的,也別上人家竄門,有的人家講這些,即使人家不說,咱也得自點兒覺。”
爸爸怎么了?怎么又說出不盡人情的話來了?他還是那個疼我、愛我、寵我、慣我的爸爸嗎?我有什么過錯嗎?我和過去有什么不同嗎?難道大家真的對我避之不及嗎?
“姐,咋哭了?”伊妹是我最小的妹妹,她望著我,關切地問。
“咱爸煩我了!”
“凈瞎說!”
“瞎說?他以前咋不那樣對我呢?現在咋那樣對我呢?看我啥都不順眼!”
“哪樣對你呀?”
“他讓我別參加人家的婚禮,誰有啥喜事兒也不讓我靠前兒。”
“姐,咱爸是為你好。”
“為我好?沒見著這么為我好的爸!”
“說啥呢在那兒?!你別怪咱爸,我給你講個事兒。逯凝懷孕的時候,大概有五個月了吧,顯懷了,能看出來。她的一個朋友結婚,告訴她了,讓她去。她沒想別的,就去了。到了那兒,都挺樂的。她見一個老太太對她指指點點的,還和別人說些啥。那老太太一溜兒煙兒地跑到男方家管事兒的那兒,又向他們說,他們一愣,都往逯凝這兒瞅。逯凝也覺著怪,咋老點劃她說呢?那老太太過來了,對她說:‘你回去吧。’‘都回去嗎?’‘不的,就你回去。’‘我來了,回去干啥?’‘你肚子里有孩子,參加婚禮不好。’‘有啥不好的?’‘對新郎新娘不好,有這個說道。’‘你們早干啥了?!當初別讓我來呀!’逯凝氣的扔下錢,就走了。”
“真有這種事兒?”
“我還騙你?”
“你那意思是我永遠也不能參加別人的婚禮了唄?”
“也不是……咋說呢?你惹那閑氣干啥?犯得著嗎?你看看逯凝,回來就跟我哭。她還是懷孕呢,人家都那樣對她。我姐夫不在了,別人對你不更得……”
“咱爸說的還對了?”
“咱爸那么大歲數了,啥事兒沒見過!他是怕你將來下不來臺,才跟你說這些的。你萬一遇著點兒啥事兒,多窩囊啊!”
看來,爸爸對我的箴言告誡并不是空穴來風。
在我為自己“今生今世不能參加別人的婚禮”而耿耿于懷時,我又有了意外的收獲,那就是:我可以省下一部分隨禮的錢了。以前哪,誰的孫子過百天,誰的兒子升大學,誰的老人過大壽……再加上必不可少的人情往來,都要有個答兌的,一年下來,不是個小數目,我們這些干部們曾形象地形容自己是“瘦驢拉硬屎”。
大家的喜事兒都不找我,那,我可要燒高香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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