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中毒
眼望闕金寒揚(yáng)長而去,洛小丁只覺渾身的血液都被凍結(jié)了,他轉(zhuǎn)過身往回走,腳底下卻如灌了鉛,每一步都沉重?zé)o比。
似乎走了很久才回到自己的住所,他推門進(jìn)屋,里面黑洞洞的,一絲兒光亮也不見,火盆里的火也熄滅了,寒意越發(fā)深重。洛小丁跌跌撞撞走到床前,和衣躺倒在床上,望著黑糊糊的帳頂,一動(dòng)也不動(dòng)。
心里的恐懼越來越強(qiáng)烈,師父方才待他冷若冰霜,連去不染閣都不讓他送,顯然是沒有回心轉(zhuǎn)意的意思。他在晉陽一年,師父一直不曾來過,為何會(huì)趕在這寒冬臘月天里來云宅?到底師父來干什么?為什么不帶大師兄來?大師兄為什么不來?如今連個(gè)為他說話的人都沒有。
腰帶里有個(gè)東西硌著他,他伸手摸出來,是一串銅錢,他的手指在銅錢上一枚枚滑過,恍惚中有人正在看他,是一雙清亮而溫和的眼眸,內(nèi)中含著真摯的憐惜:“小弟弟,你還好么?”眼眶中有溫?zé)嵊砍觯H上雙目,任由滾燙的液體滑過雙頰,一顆,兩顆,終究還是變冷了。
他伸手將臉上淚痕抹掉,忽然想起方才闕金寒說的那些話,闕金寒說自己在云宅做的事情他也能做,到底是什么意思?難道——師父是想讓闕金寒取代他?
洛小丁猛然坐起來,雙手緊緊捏住手中的銅錢,看來師父是這個(gè)意思,他要闕金寒留在云宅,卻并無半分帶自己回去的意思,到底,師父要怎樣?
靜寂中,忽然當(dāng)啷啷一陣脆響,洛小丁驟然回神,這才發(fā)覺手中那串銅錢的帶子已被他扯斷了。
他點(diǎn)燃蠟燭,彎腰在床邊一枚枚將銅錢撿回來。原本是十五枚,這時(shí)卻只有十四枚,少了一枚,他又四下找了一遍,桌下柜腳墻角找了個(gè)遍,也沒看到那枚銅錢的影子。洛小丁怔了半晌,撩起床腳下的流蘇,舉了蠟燭往里面看,待看見黑暗角落中那亮晶晶的一點(diǎn),才算松了一口氣,他將蠟燭放好,探身到床下去摸,手觸到那枚冰涼硌手的硬物,心里竟微微有了暖意。
他將銅錢狠狠攥進(jìn)手心,退身出來,一個(gè)不小心撞上床弦,恰恰碰在左肩膀上,忽如其來的痛楚令他咝地抽了口氣,強(qiáng)忍著痛又將銅錢穿好,而后打個(gè)死結(jié)。死結(jié),永遠(yuǎn)都不放開!他滿意地看看手中銅錢,無比珍愛地將其塞入腰間。
然而肩上的痛楚卻并未因此而消減,反而痛的更兇,夜越是靜,肩膀上的傷便越是疼,痛楚在冷寂的黑暗中放大,令他難以忍受。他心里微微不安起來,想起從王府回來時(shí)遇上的伏擊,那時(shí)肩膀上似乎被什么打中,當(dāng)時(shí)好像被針刺了一下,隨后便不再痛,回到云宅,又遇上師父他們來,哪顧得上想這件事。
他拍去身上灰塵,在盆里洗了洗手,動(dòng)手解開肋下衣帶,褪了左邊的衣袖在燭光下察看,這才看見肩膀那里烏青的一片,他伸手摁了一摁,立時(shí)痛得抖了兩抖,似乎那里有什么東西,變暗了的肌膚中隱隱有三個(gè)亮點(diǎn)。
洛小丁心下頓時(shí)雪亮,看來是中了人的暗算,被什么暗青子打中了,正要伸手去拔,卻忽然聽得一陣篤篤的敲門聲,他一驚,連忙拽上袖子,迅速將衣服理好,沖門外問道:“誰?”
老肖在門外道:“三公子,廚房里燉著的銀耳湯好了,要不要給城主送過去?”
洛小丁開了門道:“師父恐怕睡了……”
老肖道:“方才從不染閣過,那邊的燈還亮著。余天說,城主方才吃了腥燥的東西,有些兒不大舒服,叫務(wù)必送過去!”
洛小丁算是悟著這話里玄機(jī)了,余天說的其實(shí)是師父的意思,若沒有師父授意,他又怎敢差老肖深更半夜叫自己起來給師父送銀耳湯?他心里忐忑不安,接過老肖手中的烏漆托盤,苦笑道:“我去看看!”
走了兩步,又轉(zhuǎn)頭問老肖:“二師兄住在哪里?”
老肖摸了摸頭道:“好像是住在東院那邊的廂房里。”
洛小丁這才放心,端著湯朝不染閣而去。
不染閣內(nèi)果然還亮著燈,洛小丁望了望映在窗紙上的斑駁樹影,走到門廊前叩門。
李玄磯在內(nèi)里應(yīng)了一聲:“門沒閂,進(jìn)來罷!”
洛小丁推門進(jìn)去,李玄磯正坐在書案前執(zhí)卷而讀,知他進(jìn)來,并不抬頭看他一眼。他將銀耳湯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低低叫了一聲:“師父!”
李玄磯這才看了他一眼,端過銀耳湯喝了兩口,道:“聽你大師兄說,如今你的名氣是越來越大了。”
洛小丁強(qiáng)笑道:“全靠師父提點(diǎn)。”半月前大師兄出門辦事,臨回去前曾來晉陽看他。看來他在這里的情形,大師兄回去后多半是跟師父說了。師父忽然來此,難道真是因?yàn)榇髱熜帜切┰挘看髱熜执茫粠煾咐浯螅恢笔谴髱熜衷谙敕ㄗ訋退@也不難想到。可他心里面還是由不住糊涂,師父這話到底是贊他還是罵他呢?
“余天是什么人?我心里很清楚,你能令他俯首聽命,著實(shí)不易,更何況擺平茶鹽兩道?你這一年的所作所為,樁樁件件,我都清楚的很……只是,我不明白,你如此賣力,到底是為了什么?”
這些話一字字從李玄磯口中說出,沉緩而有力,分明句句都含著詰責(zé)。洛小丁咚地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弟子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浮云城!”
李玄磯放下湯碗,轉(zhuǎn)頭冷冷盯住他道:“果真是為了浮云城么?”
洛小丁咬牙道:“決無半句假話!”
李玄磯道:“你來云宅前,我曾對(duì)你說過什么?”
“師父說,給我一年的時(shí)間,要我好自為之……”地磚冰涼,洛小丁跪在那里,卻覺陣陣潮熱,額上竟有密密的汗珠沁出。
李玄磯嘆了口氣,搖頭道:“看來你是錯(cuò)會(huì)了我的意思……我要你好自為之,不是要你大肆建功,你需知道,做的越好,聲名越大,日后你便越難脫身。”他站起身來,走到洛小丁面前,將手往洛小丁面前一伸,“把斷翎刀給我!”
“師父!”洛小丁仰頭看著他,不解其意。
“給我!日后你不許再用這把斷翎刀……也不許再打著斷翎刀客的名頭出去交游!”李玄磯的聲音雖平和,卻仍有一絲壓抑不住的戾氣。
“師父!”
“別叫我?guī)煾福疫@一生最悔之事,便是收你為徒……”李玄磯長長嘆氣,語聲中隱有恨意,“你竟然騙了……騙了我整整五年!”
這是舊事重提,洛小丁心中又悔又痛,知事情再無轉(zhuǎn)圜余地,只得解下腰間的斷翎刀來,雙手奉上。
李玄磯卻并不接刀,微俯下腰伸手輕撫刀鞘,眼中閃現(xiàn)一抹悲愴之色,緩緩道:“你知道這斷翎刀原來的主人是誰么?”見洛小丁搖頭,便道,“那你應(yīng)該知道玄天閣!在玄天閣的恥辱柱上曾經(jīng)釘死過一個(gè)人……那個(gè)人——便是這把斷翎刀原來的主人!”
哐啷一聲,斷翎刀自洛小丁手中墜落,他抬頭直直看著李玄磯,滿眼都是驚怖之色,冷汗自臉上成串地往下流。
“小丁!你怎么了?”李玄磯察覺不對(duì),伸手去扶他,手一觸到他左肩,洛小丁便是一聲痛呼。
“你受傷了?”李玄磯霍然收手,眼中疑惑之色漸盛。
洛小丁凄然一笑:“從王府回來時(shí),誤入迷陣,中了別人的暗算!”他強(qiáng)撐這許久,說完這句話竟是再也支持不住了,只覺眼前一陣昏黑,身子已往后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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