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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只言紅裙俏 莫問青衫老 一


  香丘說到這里聲音已靜了下去,自此再沒有醒來。//WWW。qb5.Com//張入云只覺著她枕在自己臂彎里小臉軟軟的,依舊是如在生時一副吹彈的破嬌俏可愛的模樣,雖可憐身是香消玉殞,但走時神態卻甚安祥,顏面并沒有留下一絲痛苦的痕跡。

  二人所立的曠野上一時清風拂過,張入云身下的青草隨風擺動,只撩拔的張入云手臂間癢癢的。香丘酣然靜臥其上,自張入云眼里看去竟如同玉人一般,美到了極處。只是她此時氣息全無,轉眼間便成了一具徒具人形的軀殼。張入云思及此,心如刀割,再沒能忍住,嗚咽聲中,已是痛哭起來。

  他平生并不是沒有遭遇過變故,幼時母親病重身亡,無雙棄他而去,隱娘藏魂假死,無一次不是令他傷心欲絕,但都及不上此次香丘慘死令他傷心的厲害,只為對隱娘總還有一線希望,雙兒終究是因與自己無緣而拋棄了自己,至于母親自己到底身在其床前進過些孝道。

  而香丘她是那么純結至一塵不染,可世人卻偏不容她,玉音這樣的衣冠禽獸,更是肆無忌憚一再逼害她。香丘天性善良,只有在與自己相處時平日的貪玩愛鬧心性才得伸張,是以自己總念及的年紀幼小卻受盡苦痛處處相讓與她,心底里只想令她多歡笑些,早早忘掉曾經經歷過的不傷心。雖是有時會有些小性,但此時她已身死,張入云只覺自己平日里做的遠遠不夠,傷心欲絕這下,再不顧身上傷勢,只將其抱在懷中哀聲泣道:“不要報仇了,再不要報什么仇了,我只要你活過來,等你傷好后,我一定將所有好人聚的周全,全都陪在你身邊,從此后你再不用擔盡受怕,只開開心心的過好每一天……。”

  張入云自此只抱著香丘的殘軀,枯坐在當地冥思,任是天空中風云變幻,日落月升也與他毫無干系。過得十余日,張入云依舊是沒將這人世間的不公道想的明白,香丘身死后,體內蓮花香氣愈加濃洌,張入云受其體氣沾染,眼上毒傷竟一直沒有發作。他雖不明白其中道理,但也猜曉香丘體香或可軀毒。他近來修為日高,已可多日不食不休,又在香丘體香纏繞下,身體愈加能夠堅持。但即便如此,待過了十五日后,張入云終還是瘦得只徒具一副骨干人形。

  見自己身體再不能支持,張入云只好花了一日夜的功夫,直挖了幾近一丈深淺的深穴方將香丘置身于內。二人存身處因受地底靈氣,青草豐茂,百花盛開,張入云只將花草細細的采擷了,置成花床錦被與香丘披蓋,方始下葬。因此地長埋香丘,張入云傷心之下不欲久留于此。當日即辯明了此地所在,只懷著滿腹的委屈,沖天的殺氣往東行去。

  因他身受重傷,又只有一只眼睛能辨清些方向,實已再無力行獵。一路上饑了只隨手撥些草根花莖為食,渴了只飲綠葉上的露水。當夜露宿時,他方在事隔半月后首行功療傷,未知只一運功之下,卻將他驚的非同小可。原來當日張入云一刀直插自己右胸,已將自己肺葉刺破,他十余日來不運真氣療傷,也為想著能將傷口愈合的更好一些才得行功。不想自己當下只一擔氣,胸口上只覺如重錘擂動,竟連一口真氣也不得凝結,修道之人講的是呼吸吐納,張入云傷重之下,卻連提一口真氣都不能夠,還何來什么運功療傷。

  張入云此次傷勢極重,若耐心靜等身體養好,只怕需的兩三年功夫,但不敢如此耽擱,只為他一來怕不能運真氣及時調理,肺葉不能生長周全。二來又懼日子久了,一身功夫定要退步,自己兩年后許是恢復的不好,只怕終身不能行功也說不定。

  正在張入云無計處,不想久未發作的雙眼毒傷,卻在自己離香丘身體這兩三日間便又蠢蠢欲動。張入云本只靠一只眼睛辨認方向,此刻在青鬼靈角劇毒的侵襲下,視力愈加模糊,自己一身是傷又無力運功驅毒,毒性發作的更加厲害,只兩日功夫,已然看不見東西,雖自己傾力支撐,終究還是盲了。

  如此他每挨得一日,眼上的毒血便愈加的游走遍其全身,幸得他身體內還有隱娘留下的本命蠱,二毒相沖,沒能侵害張入云的內臟,尚不能制其性命。但待毒性行至全身后,卻一再的催逼張入云周身骨骼不斷的伸長拉長。一時間只落的張入云全身劇痛,渾身上下無有一處骨骼不散著刺骨的劇痛。

  每至此時張入云只能以余下的一點點真力,強試著取意代氣流遍全身,以期能略將毒傷壓制。但即如此,也只在七日內便將他身長拉高了三寸,其間張入云每一日受辛苦痛疼絕不是常人所能想像。至此張入云不但眼不視物,便是連行動也已受妨礙,每日只行的十余里,再過得三四天,張入云才抵至一偏僻的小鄉鎮,本想借民宅借宿療傷,無奈他身上盤纏大半已在雷音洞激斗時失去,只空余些散碎銀兩。當地人見他又瞎又殘,周身邋遢,都不欲理他,只將其安置在牛棚內,每日只拿些稀粥于他度日。

  張入云所中的毒傷,究其毒性并不是無可救藥,且因是青鬼濁漏角靈角寶血,內里還另藏妙用,只為張入云此刻周身真力不能相舉,無力順氣化解,反遭其內的殘毒之害。不若沈綺霞因得自己寒露丹婆羅葉妥善治療,反得靈血好處,因寒露丹內藏地底寒泉精華本有洗滌人心神眼目的功效,且又因其中藏寒性,卻與青炎鬼靈血,一陰一陽正好相配,一時水火相濟,沈綺霞方再其二物相沖相合之下練就一雙神目,自從更是藝高同門,出類撥翠。他二人本是一般的遭遇,但只為少了一粒寒露丹,不想張入云卻反要受得這樣的大罪。

  張入云本指望到的有人煙處,合藥治傷,無奈人情冷暖,自己此時好似乞丐,哪有人愿意搭理。何況自己銀錢稀疏,在這小鎮內更是無處采辦藥材。他本是一身的恨意,至此際反倒不將周身苦痛放在身上,只將身體看作不是自己的,欲能渡的一日是一日,卻看蒼天到底要怎生折磨自己。

  如此又過得一個月,張入云終將最后一點銅錢用完,且近五六日未有進食了,身體越來越加虛弱。周圍人都只道他不過三兩人便要餓死。又因嫌他腌臜,說話間又不做低乞憐,卻不施舍些食物與他,只想其早早死了,眾人落個耳目清靜。

  不想張入云因修行有根底,雖已不成*人形,但至此多年修為的底子反倒顯現了出來。雖是累日挨餓,但卻連連過了五六日還未得死,只不趁眾人心愿。一日正在張入云彌留之際,卻忽然聽見數聲鳥鳴聲,只把尚在昏迷中的張入云喚醒了過來。

  只是待張入云仔細傾聽之下,卻覺那鳥叫聲竟是不倫不類,不知是個什么異種,正在他心里疑惑時,卻聞耳畔一陣飛禽抖動翅膀的聲音,已是自遠而今飛向自己身邊。張入云雖目力已失,但耳力尚在,一時察覺來的鳥兒還不只一只,且只在自己身前搖動翅膀懸在空中飛舞,卻久久不見落下。

  正在他覺地奇怪時,忽聽空中一聲禽鳥的嘶叫,一陣勁風拂面,已然有一只飛禽沖著自己一個俯沖扎了下來。

  張入云雖不知來的是什么禽類,但聞其嘶鳴已知其來勢兇惡,他現下手足無力,功力已然被廢,本無力抵擋,但終是久習武藝,遇驚變身體已然自動。雖其耳力比起一雙神目差得遠甚,但也是多年暗器功底加玄門內功勤修而成,與常人相比不可以度量計。此刻但聞飛鳥驚起,便已將右手食中二指迸起,他這兩根手指自經癩大師座下靈犬舔舐,已如金剛一般堅硬,正可用來抵敵。至于日常慣用的流星指,因怕受人窺伺搶奪,他卻早已收在懷里,忽然之間已是來不及取用了。

  果然只聞一聲金鐵交戳之聲,那飛鳥鐵喙與張入云手指一觸之后,便又轉回身凌空駐留。它本就極害怕張入云,只為仇怨甚深,今番挾私報復,又見張入云已成了這般模樣,度起無力掙扎才敢大著膽子進犯。未想張入云右手兩指竟有古怪,憑自己金鐵都能撕咬開的鋼喙竟也不能得功,一時又畏懼起對方厲害來,卻與同伴只在空中振翅飛翔,再不敢下擊。

  只時間久了,見張入云當真無力行動,到底兩只鳥兒賊心不死,忽然同時厲叫一聲,已是雙雙劃著弧線向張入云分左右包夾了而至。

  張入云此時已暗里將流星指帶在了左手上,聞兩只鳥兒同時襲到,聽風辨物,正欲分左右抵擋,卻忽聽牛棚外一聲厲嘯,直將兩只鳥兒投在空中的身勢喝住,一時偃旗息鼓,竟雙雙安生落在一旁木架上,再不逞動威勢。

  只片刻間張入云就聞遠處有三五人的腳步聲走了過來,內里眾人腳步聲都是他日來聽慣了的。只其中一人陌生,且腳步有異,雖是輕的幾令自己聽不得見,但卻又不似是武林高手素日間養成的輕功,細較起來反倒更似是野獸一般天生的靈動。

  張入云此時雙目已盲,余下的四感為此已比平日里靈敏數倍,當下只覺得來人戾氣沖天,雖與自己相隔尚遠,但一脈的殺氣竟已直指向自己。若在平日里張入云此時恐已是心膽皆豎,小心犯范。但現下他幾歷風雨,早將身死置之度外,聞人腳步漸進,只安心的躺臥在雜草堆中靜候來人施威。

  果然人群走近,就聞內里有一鄉人涎著聲與人問道:“這位小姐您怎么還要往這牛棚里去?這里又臟又臭的,可不是您老這樣尊貴標致的人物來的地方!”

  話音落地,就聞一年青女子答道:“我來這兒只為我家里養的兩只鳥兒,因平日被我慣壞了,卻只能親身相喚才能吩咐的動!”說話間眾人已行至牛棚外。

  張入云聞那女子聲音清冷,但竟好聽悅耳的出奇,唇齒之間如含珠玉,字字出口好似凌冰。自忖生平遇得錦繡女子無數,間中也有嗓音出眾的,但能與這眼前女子相較的卻只有鄂州玉泉山遇過那位狐女。只是那狐女語聲嬌媚,此女話出清冷,當真是一冷一熱差得千里,卻偏又語聲同樣的悅耳動聽,只教人過耳不忘,功行差一些的,聞聲已是昏昏欲睡。

  正思忖間,眾人已走至牛棚內,本已落架的鳥兒,見主人來了,紛紛抖動翅膀,聞聲好似已駐在女子身上。當先涎著臉與那女子說話的鄉農,卻是不住口的夸獎兩只鳥兒如何神駿,翎羽如何華麗,一時引逗的隨行的眾農人也是依聲附合。

  未知那女子卻理也不理眾人的奉承,但看清楚張入云的相貌后,不由驚的“咦”了一聲,轉眼卻又冷言沖張入云喝道:“我只當這牛棚里藏著什么人物,卻原來是你?只兩年不到而已,你竟變成這副模樣,當真惡有惡報,不想這老天倒也有睜眼的時候。”

  張入云平生也算得是遇事無數,但卻還真沒有人說過他是惡人的,對他來說這倒也算是件新鮮事,只是他重傷在身,性情寡淡,已不將這些放在心上。聞聲只答道:“不想我變成這副模樣,竟還有人認得我。只是依在下往日相遇的人中……。”一時低頭尋思一會兒再道:“姑娘,在下卻想不起你是哪一位,只怕是你認錯人了吧!”

  那年少女子聞聲卻是冷笑一聲,已冷聲答道:“惡人落難遇得苦主時,自然是要逞動口舌抵賴的。你那條紅綾呢?今日怎不見你拿出來施展?”

  她這一句話,卻把張入云驚地自地上顛坐了起來,此女竟知曉自己身藏紅綾,顯是深明自己底細。他倒不懼來人侵害自己,但身上所藏的紅綾和流星指無一不是心愛之人遺贈給自己的寶物,自己此刻無法抵擋,若叫人奪去,卻便是死了也無顏面對二女。何況香丘一條性命幾乎便是被這條紅綾所害,自此自己愈加珍愛,不然的話,香丘的死,卻真是一點意義也沒有了!

  那女子見張入云聞言驚動,只開口嘲弄道:“怎么!被我揭穿了底細,竟這般六神無主了嗎?放心,今日能在此遇得你這惡賊,也算是蒼天開眼,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話音未落,那女子意想到此卻十分得意,一時按捺不住,卻是縱聲笑了起來。

  她語聲清冷,縱聲厲笑起來竟愈加的恐怖,聞者無不脊背生涼心底發寒,先一時眾人為她語聲所惑,又羨她美貌出手寬綽,才止不住的前后奉迎。此刻眾人聞得這般凄厲笑聲,卻陡然間有些醒悟,一時頭角間已俱是積了一層冷汗。

  當下那先時奉承她的鄉人為婉轉氣氛,忙開口裝笑道:“不知這個乞丐是什么人,大姑娘您怎么會認識他?若他真是個惡人,咱們大伙自將他綁縛了扭送到衙門里去,省得姑娘您這樣萬金之軀費心勞力。”這鄉人想是讀過幾年私塾,一眾人在言談上都由他一人奉迎,只是說話間尺寸不當,反易招人嘲笑。

  女子本無心搭理這般俗人,只為深恨張入云,為泄私憤卻開口道:“不必了!這人是我家奴,當日他在家中時,本代他不薄,不想他竟偷了我家里的財物一直畏罪潛逃。沒成想到卻能在這里遇上,看他這等狼狽樣,定是至后賊心不死,又偷了別家,被主人發覺才打成這樣的吧!”

  那鄉人聞言驚呼道:“怪不得,大姑娘說的一點不錯,我說這賊子自打到了咱這鎮里就是一副怪腔調。都病成這樣了,還作聲作勢沒一點正經人樣!沒想到他原來竟是個賊。”說話間為了獻媚又急走兩步到張入云身前道:“你這惡賊聽到沒有!你家主人待你這么好,竟還做下這等不要臉的事,今被大姑娘逮住了,真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小子就等著受死吧!”

  說完又回身與那女子道:“大姑娘要可咱們幾個先將這惡人吊起來先打他一頓撒撒火,咱這里規矩,凡遇上賊偷照例都是一頓臭揍再送交官府的,小姐即不要送他入官,但這頓打咱大伙倒是可略效微勞。”

  那女子聽了微一皺眉,卻暫時沒有開口,只拿眼看著張入云的表情。若見他有一絲俱意,只怕當真要同意那伙鄉人將其飽打一頓。

  未知張入云近日遇得苦事極多,心中凄澀,對此顛倒黑白的事早已不放在心上,聽到眾人言語對答,只作不聞,他連日來日受靈角血的追逼,骨骼間奇痛無比,小小一點鄉人的棍棒拳頭實不放在他心上,真要是將他打死了,只怕他也不會與這群如螻蟻般的小人計較。

  誰知那刁滑的鄉人見女子半日不語,只當她首肯同意,一時已糾集鄉眾,提起張入云枯干的瘦弱的身子就要打。那女子肩上的兩只鳥兒深知其主人心理,見鄉人無賴竟欲逞威打人,一聲厲嘯已是雙雙飛起,本還是花團錦簇的靈鳥,只一抖羽,潑然間身子就長了一倍,轉眼即成了一對兇禽,鋼牙鐵爪直望眾人頭頂欺落,卻又未真個下手。

  眾人不料這對小小的鸚哥竟會這般厲害,一時都收了手,又怕女子惱怒,不敢舉手反抗,忙躲至一旁。如此,那對鳥兒才又棲回女子肩頭,重又收整靈羽,當下又恢復往常溫馴的模樣。

  再聽那女子道:“不必勞動各位了,在我家中出的事,自有我家中家法處置他!”說話時分,已是行上前去,且不顧污穢,只一把就將張入云抓起提在手里。

  眾鄉人見她一身極干凈細致的紅綾裙,竟被張入云污濁的身子弄臟,看在眼里好生心痛,又見她只一弱女子,竟是單手即將張入云諾大個身子懸空提在手里,其力驚人。這才知道眼前人實不同尋常,再看她此刻面若寒霜,聯想著適才一對惡鳥兇猛猙獰及先前女子口中的厲嘯,竟越發害怕這詭異莫名的女子來。

  正在一眾人驚懼間,卻見那女子已然拖起張入云的身體直向鄉鎮外走去。當先獻媚的那人因慕那女子美貌,到了此刻竟還不知死活的從后搶上身前問道:“大姑娘怎地就走了,咱這里諸物都有,食宿都是現成的,現在天也不早了,您帶著一個男子走在官道上,孤男寡女的,恐召人嫌疑。”

  那女子聽了此話,兩道柳葉眉即刻扭在一處,只聞一聲唿哨,便見一只鸚哥又是振翅乍起,竟變得有蒼鷹般大小,當下舉兩爪已扣住張入云的肩頭琵琶骨,雙翅振動間,只憑它一只鳥兒的力氣便已將張入云凌空攝住。

  再聽那女子對剩下的一只鸚哥道:“這人口里污穢,說話放肆,去替我教訓教訓他!”那鳥兒得令,只一聲歡叫,便在空中劃出一道彩虹,如電光一般的在那鄉人面前一閃,待眾人定睛看時,已是回轉至女子身邊,只鋼爪下已然多了一團血肉。

  再看那言語乖滑的鄉人陡然間面頰上已是多了一個血窟窿,只因禍事發生的太快,到這時還未感應出來。

  再聞一聲慘叫,卻見一道血霧已自其口腔內噴射而出,眾人圍上前去,就見他雙唇已被撕下,即連口內一條舌頭也被那鳥爪扯去兩寸來長。眾鄉人見此,怕他有性命之憂,忙慌手慌腳找來棉絮破布替起止血,只可憐此人半輩子賣弄口舌,自今后起卻要緊口禁聲了此殘生了。

  那鸚哥此時已是將鄉人的半截舌頭拋在半空中,血口一張已是將其吞入腹中,得此血食,意甚快慰,卻是只在人群驚呼聲中不住的歡叫。女子見了皺眉罵道:“這么污穢的東西,也虧你能吃得下,自今日起,你給禁緊口一個月,要是敢開口說話,看我怎么收拾你!”

  聞此那鸚哥已是垂了頭,一時想再飛回女子肩上,卻已不讓,只得自認晦氣,反落在了張入云的寬肩上。那本負了張入云的鸚哥見它倒省力來搭自己的便車,本有心與它理論,但見其嘴臉,卻終是沒與其計較。

  先時的鸚哥伏在張入云肩上越想越是不忿,羞惱之下張開巨口便欲撕下張入云肩頭一塊皮肉撒火,未知一道銀光渡過,卻見那女子正拿著冰雪寒霜般的冷目盯著自己。那鸚哥見此大驚,忙口里放輕,反倒銜起張入云的破衣爛衫替其修整,女子這才收回其凌厲的目光。鸚哥見此方大松了一口氣,至此刻心氣松動,即是一屁股坐倒在張入云的肩頭。

  兩人二鳥便如此一路前行,不久天光已暗,但女子和那鳥兒卻都是天生的夜能視物,一絲不為夜黑所累,如此勿勿而行,只徑往北行了數十里方在一座老君觀內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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