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樊幼娟神色平常,  接過來放進褲兜里，“我說呢帶在腳上，怎么不見了。”

        只是聽著說話的聲音有點小。

        這東西大小適合當腳鏈,  雖然沒見樊幼娟戴過,  謝煬也知趣沒再問。

        兩人默默吃著飯，謝煬碗里一大堆，樊幼娟卻只挑著雞肉少的地方吃，他揚了揚眉總覺得不是味,  放下筷子站起身。

        樊幼娟很難大早晨沾了葷腥，正小口吃著，她男人忽然起身，她抬頭看著他,  “桂圓？”

        謝煬從櫥柜里拿出一個雞蛋糕和開罐糖水罐頭往她碗里撈,  “娟子不能我一個人吃獨食。”

        “你也出不少力。”

        “快吃吧。”樊幼娟眉頭微微蹙起,  放下筷子，嗔道，“說這些沒頭沒腦地話。”連忙伸手捂住他嘴。五根手指無意識并攏,  拇指下意識按在下巴上輕揉。

        有點微刺手。

        謝煬高挺的鼻梁皺了皺,  不自覺動了動嘴唇。

        溫熱的氣息直往手心里鉆,  樊幼娟后知后覺，收回手。

        早就給大隊里請好假，她男人吃完飯去上班，她則是拿著飯去醫院找樊幼錦。

        眼看自己都收拾好了,  樊幼娟坐在凳子上，瞅了瞅還在忙活的人。

        謝煬拿著把梳子在鏡子前梳，認真地往臉上抹了點雪花膏，兩只手搓著揉開,  一個大男人聞起來香香的。

        穿著白背心、藍棉襖，外面套著一層薄薄的工裝褂，只扣了兩個扣子，說是知青辦里的下鄉知青都有人信。

        一點不像結了婚，還有兩個娃的男人，樊幼娟看不過眼把人喊過來。

        見樊幼娟踮起腳要給他整理衣服，謝煬默默彎下腰，任由她弄，只覺得一雙手在脖頸和下巴上微癢，看著樊幼娟柔順的發頂，歪過頭瞧了眼鏡子，扣子被扣的四平八正，到最上面一個。

        樊幼娟露出滿意地神情，拿著鎖要鎖門，“走吧。”謝煬扯了扯嘴角，大包小包拿著跟在她后面。

        兩人出門的時候路過隔壁，露出一個心照不宣地神色，門吱呀一聲要開，都加快腳步。

        “娟子，桂圓，早啊。”里面柳凱旋聽到人聲，傳出動靜。

        開門的也不是旁人，是劉純純。

        想起昨夜的事，謝煬和樊幼娟對視上，原來半夜撞墻的就是她。

        劉純純看到兩人沒有避諱的意思，扎著倆油亮粗長的麻花辮，懷里抱著一盆男人衣服，一看就是從柳凱旋的，見到兩人熱情地打招呼，“謝哥，嫂子，你們起的真早，上班啊，我不打擾你們了，手里一堆活。”

        屋里傳來柳凱旋的抱怨，“我褲子呢，劉純純你拿我衣服干什么。”

        “別理他，又上神經了。”劉純純擰眉，把門一關，落上了鎖，笑呵呵朝屋里喊，“凱旋哥，你先在屋里睡會吧。”扭著腰往公共水龍頭那邊走。

        這么高調自然有人看不慣，樓道里有家老大爺出來看了眼，說了句世風日下被劉純純刺回去。

        “我說大爺同志，這是新時代，倡導自由戀愛，我給我愛人洗衣服咋了，礙你啥事。”

        “還是說，您看我長得漂亮，想老牛吃嫩草？！”

        “哎呦，你去招惹那不好惹的干什么，老禍害。”

        屋里耳朵尖的老太太笑瞇瞇出來，扭著耳朵把老頭拉回屋，劉純純一手叉著腰，一手端著盆輕哼了聲。

        這老大爺經常對筒子樓里的女人，尤其是年輕姑娘評頭論足，老伴又不管，大多臉皮薄避著他。

        今天看他吃癟，一個出來洗漱的圓臉姑娘對劉純純投過贊許的目光，劉純純順桿子往上爬介紹，指了指她是那個屋的對象，兩人有說有笑地進了水房。

        一個上午的功夫，筒子樓里都知道那個不著調的柳凱旋有了賢惠能干的對象。

        樊幼娟屋里。

        “是怪能干，也挺能折騰的。”萬燕耷拉著眼皮坐在小板凳上摘豆角。

        樊幼娟品出她話里有話，順著她話問過去。

        萬燕指指臉上淡淡的黑眼圈，“昨晚聽了柳凱旋家一夜墻角，我都沒睡好。”

        幸虧她男人不在家，要不然怕是聽了禁不住火鏖戰起來。

        “你倆聽著沒想法？”她男人都老掉牙了，謝煬兩口子可是小年輕，萬燕露出一個意味深長地笑容，用胳膊肘戳戳。

        她昨晚都是壓著聲音的，樊幼娟不自在的摸了摸喉嚨，一抬頭就看見萬燕曖昧的眼神在她脖頸處游移，想找出證據。

        可惜她脖頸里系了圍巾根本看不見，萬燕有些失望，要收回目光，下一秒立馬眼前一亮，她拉著樊幼娟脖頸的圍巾嘖起舌來，“呦，娟子，圍巾從哪買的？真漂亮這針線。”

        “這個？這是桂圓給我買的，不值幾個錢。”樊幼娟見她一驚一乍，抿唇笑笑。

        萬燕更激動了，“娟子，你家桂圓可怪疼你，這圍巾可比棉襖都值錢。”

        “啊，有么？”樊幼娟低頭瞅瞅。

        “起碼這個數。”萬燕伸出三手指頭，就是三張大團結，她都肉疼，感慨了句，“還是年輕夫妻好，我這個都不著家了。”

        樊幼娟手里摸著圍巾思索著，也跟著轉了話題，卻沒有跟著抱怨韓磊，“我看是最近廠里越來越忙，桂圓也經常加班，姐夫也是忙。”

        萬燕心緩過來，笑了，“也是，他回來就跟烏眼雞似的，窩窩頭都不帶細嚼慢咽地。”

        兩人正說著謝煬推門進來了，他手里還提著兩只牛皮紙包的東西，牛皮紙太小露出來雞爪。

        萬燕一看人家男人有好東西拿來，很有顏色的就要走，“閨女該放學了。”

        謝煬看了眼樊幼娟，樊幼娟點點頭，謝煬就剁下來一只雞大腿用牛皮紙包起來，萬燕都愣住了。

        “姐，你就拿著吧，解放和家寶平時還老上你家玩。”

        “嗨，哪有，解放還給俺家妞妞輔導作業，乖得很。”到底眼饞葷腥，萬燕還是收下了，回家給韓磊說完，兩人都覺得要對謝家態度更好點，人家多大方啊。

        吃飯的時候韓大妞就瞅著門口心不在焉，被萬燕敲了敲碗，使眼色，“肉都不吃，真金貴！”

        “誰不吃了。”她媽明明給她苞米飯里埋了兩塊大肉。

        萬燕正心氣不順，本來想藏著等婆婆回老家吃的，還是被婆婆發現，小叔看到肉眼睛都直了，瞪了眼悶不吭聲地丈夫，萬燕又說，“行了別看了，解放跟著他爸媽回老家了。”

        “他怎么回家了也不給我說一聲。”韓大妞失望地捅了捅碗里的飯。

        瞥了眼奶奶和小叔吃著野菜燉雞腿，辣的嘴通紅，還不住啃窩頭叨菜，再不吃就沒了，趕緊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肉。

        謝煬推著排車，樊幼娟騎著自行車，兩人去醫院的路上。

        “圍巾呢？”記得樊幼娟早上系的不是這條淡黑的。

        “還說呢，要是知道那么貴我才不帶。”樊幼娟一早給收拾起來壓箱底了，打算以后兒子結婚再戴，脖子上戴了往年的舊圍巾，雖然便宜但是上面不少漏洞。

        謝煬默默無語，拿給她一條橙色花邊的圍巾，面料摸起來厚實又保暖。

        和之前那條材質不一樣，但一打眼就很貴。

        樊幼娟騎著車沒注意，看了眼謝煬身上也沒東西，謝煬摸摸鼻子，這當然是他空間里的。

        “車里早預備的，還有一條是幼錦的，趕緊戴上，能花幾個錢，我有錢。”

        樊幼娟突然定定看著他，沒說話笑了笑。

        停下車系上圍巾，拉住要走的謝煬，淡黑色的圍巾不能空著，樊幼娟見她男人脖子空落落的，給他圍上。

        溫暖的肌膚交融，兩個人打了一個激靈。

        周圍男人大冬天就沒有圍圍巾的，戴個帽子都是另類，謝煬一進醫院不少人還望過來，再看到旁邊到男人下巴的女人了然的笑笑，人家有老婆打扮。

        樊幼錦在病房里，謝煬去辦手續，樊幼娟坐在屋里看著他忙活，拉著樊幼錦的手低聲說話。

        樊幼錦面上恢復了點氣色，嘴角對著兩人笑了笑，倒是有點年輕人的活力，不過回村的路上她就變了，臉上淡淡的遇見人也不笑，一副生無可戀地樣子。

        謝解放坐在樊幼娟的自行車上，謝家寶嫌硌屁股，一早躲閑跑到了謝煬的排車上躺著，這會手里拿著高粱飴咬著。

        一邊眼睛滴溜溜瞅著悶不吭聲地樊幼錦，“小姨，你和小姑住一屋，你能打過她嗎？”

        樊幼錦聽到這話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也沒說話，謝家寶看到哥哥轉過頭給他使眼色，他也沒啥嚇得慌的，雖然小姨不喜歡說話，可沒兇過他，不像他哥，還揍過他屁股，爸媽也不管，

        謝家寶撅著嘴尋思，“小姑這會應該走了。”

        等幾人回到家，謝小茜不僅沒走，就連胡連還有謝小軍也過來了，胡連扶著腰坐在石凳上，謝小茜瞪著眼睛，謝小軍則在哪皺著眉毛看著手里的紙，滿院子鬧哄哄。

        他爸媽也沒主心骨似的，急的滿院子走。

        “李大夫？”謝煬認出來院子中間摸胡子的人。

        “桂圓啊，你可來了。”謝煬剛放下車，他媽就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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