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風(fēng)寒夜、窗下聞
入夜,碎雨已歇,夜風(fēng)驟寒。
都龍一家喜得團圓,歡喜多時,終于各自睡去,十三本欲抽身離去,怎奈一時不知去處,更有都龍夫婦盛意挽留,于是勉強住下,只等翌日天明再籌離去。
床鋪之上,十三翻來覆去,轉(zhuǎn)轉(zhuǎn)反側(cè),直到子夜來時依然毫無睡意,無奈之下他披衣下床,燃起燈火,舉步出屋,慢慢來到廊下。
彼時夜深,雨后濕寒,微風(fēng)一吹,竟然刺骨如刀,令他驟然一凜,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十三攏了攏衣衫,舉目遙望夜空,靜寂墨染,惹人心慌。
驀地。
一陣飲泣,若有若無,倏然入耳。
十三遽然一驚,慌忙豎耳辨聽,眉頭緊皺。
終究夜靜闌珊,聲囂雖細但極好辨認,十三心中納悶,不及多想,快步到了街中,舉目一望,遠見一盞熒惑小燈孤夜飄搖,徐徐遠去。
十三不解,飄身疾去,暗暗尾隨。
執(zhí)燈人心事重重,到了一座偏僻的院落前,左右張望片刻,確認此時夜深孤寂,無人察覺,略作遲疑,伸手推開柴扉,舉步進了院中。
十三尾隨而至,手把柴扉向里張望,就見那一孱弱身軀到了屋門前又做遲疑,然后推門而入,隨手將門虛掩。
少時,屋中燃起一盞油燈,昏黃搖曳,明滅不安,直把這慌慌靜夜映得一片寂寥。
十三站在院外稍作躊躇,舉步入院,躡足潛蹤,不一刻到了那窗前,屏息凝神,仔細聆聽。
屋內(nèi),有人仍在哭泣,哽哽咽咽,甚是傷心。
十三聽見哭聲,眉頭緊鎖,隱隱的,聽那哭聲定是個女人不假,只是,誰家的女子會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跑在這里哭泣?她為何會如此傷心?有何難言之隱?
帶著滿心疑惑,十三伸手捅破窗紙,小心向里一望,就見一個青衫怪客正側(cè)對著自己,緊緊逼視著屋中一角瑟瑟發(fā)抖的少女,不斷詭笑。
十三大駭,那青衫客他認得,不正是日間隨曲弱凌一路同來的驪山宗門人嗎?他怎么會在這里?
十三不解,再看那哭泣的少女,心中更覺詫異,那少女確然竟是都龍夫婦失蹤多年,重又歡喜團聚的少女珞兒——云珞。
她們怎么會在一起?
其時,那青衫客收了笑容,壓低聲音,怪里怪氣的道:“哭什么?今日有人英雄救美,幫你脫離苦海,重獲自由,你不是該高興才對嘛?為何要哭泣?你傷心什么?你難過什么?”
少女云珞一聽,遽然抬頭,臉色煞白的盯著青衫客,淚水漣漣,凄聲道:“求求您,放過他們吧?我給您跪下磕頭,好不好?”
云珞說完,撲通一聲跪下,伏首大拜,繼而又哭著道:“實在不行······實在不行,您把我再關(guān)進幻境里,好不好?我發(fā)誓,從此我再也不想出來之事,凡事都聽您的,好不好?”
云珞說的涕泗橫流,傷心欲絕,眼見青衫客毫無所動,慌忙兩步爬到他的足下,用力抱緊他的大腿,失聲痛哭道:“求求您了,好不好?好不好?”
青衫客滿臉陰寒,冷冷的盯著云珞。
半晌,突然失聲獰笑,道:“行啊,小東西,真有你的,沒想到一出幻境,就變得如此有情有義了,連求人的本事都學(xué)會了?看來,我還真該好好恭喜你一下才是。”
云珞一聽緊忙搖頭,痛哭流涕的道:“不是!不是!求求您,高抬貴手,饒了我們一家吧?求求您!”
青衫客猝然狂笑,一腳蹬翻云珞,眼露兇光,惡狠狠的道:“小賤人
,休再癡心妄想,你難道不知道 ,我這人向來不喜歡別人求我嗎?”
云珞跌在地上傷心欲絕,掙扎著爬起,發(fā)了瘋似的一直說著,“求求您了!求求您了!”窗下偷瞧的十三一見青衫客如此兇狠,登時火冒三丈,張手取劍,便欲破窗而入,親手
斬了這十惡不赦的惡賊。
這時,屋中云珞終于起身,跌跌撞撞的重又爬到青衫客足下,接連埋首扣頭,慌聲道:“求求你,別生氣,都是我不好,是我該死!是我該死!”
青衫客滿臉鄙棄,冷聲道:“算你識相!”說完,突然張嘴沖云珞啐了口口水,繼續(xù)道:“只可惜,這也沒用,那兩個老東西不識抬舉,連番挑戰(zhàn)我的耐心,假若我不予以懲治,他們還當(dāng)真以為我是軟柿子,好欺負的緊呢!”
云珞一聽緊忙辯解,道:“不是的!不是的!求求您,不要誤會他們。”
云珞說完連連搖頭,淚如泉涌,傷痛欲絕,道:“他們向來為人忠厚本分,既然說好了交易,必然會言出必踐,不會亂來。這其間,一定有所誤會,還請您明察!還請明查!”
青衫客突然咆哮,張牙舞爪的道:“明察?查什么?你那可惡的外婆,誆我授她技藝法寶,等有了本事便來與我作對,說好的交易,說好的承諾,她做到了嗎?做到了嗎?她一路來,推三阻四,佯裝良善,可那沾滿鮮血的雙手早就變得骯臟不堪,她還怎么做人?嘿嘿,說到底,她就是覺得我仁善好欺,故意與我為敵,你說,這樣的人,我又豈能留她?”
青衫客說至后來咬牙切齒,青筋暴跳。
云珞緊忙道:“不是!不是!一定是我外婆心有苦衷,不然她·····不然她一定不會······一定不會······”
青衫客嘿嘿獰笑,目眥欲裂的逼向云珞,道:“心有苦衷是嗎?一定不會是嗎?”
青衫客說著,突然伸手便要扇打云珞耳光,可略一遲疑卻突然停了下來,目光一轉(zhuǎn),望向窗外,嘿嘿冷笑數(shù)聲,突然拔高聲音道:“賤人,你給我聽好了,單說那老賤婦不講道理也便罷了,畢竟一介女流,我可以不與她一般見識,可你那該死的外公呢,木愣呆癡,說好的麒麟甲,時間過去這么久,他連個影兒都沒碰到。”
青衫客說完,一聲長嘆,語聲沮喪的道:“沒有辦法,最后還是我親自出手,尋了河府老爺?shù)穆闊嫠涯亲罹o要的麻煩提前清除,命他前去索取,結(jié)果······結(jié)果他又做了什么?”
窗外尚在遲疑的十三一聽這話登時恍然大悟,悄然穩(wěn)下身形,暗忖:原來一切都是這惡賊背后鼓弄,看來謎底揭開,今日勢必是不能讓他走脫了。
青衫客說完,瞄了一眼窗外,又道:“還有你那該死的孿生姐姐,小小年紀不學(xué)好事,仗著生的精靈乖巧,騙我同情,屢屢壞我好事,也是我糊涂,一時不慎叫她憑空走脫,至今不知下落生死。說來,一切都是你一家混賬,不識道理,害的我在師父面前顏面盡毀,無地自容。如下,各路人馬盡皆出動,想我初時勝券在握,而今下卻落得個滿盤皆輸,你說,這賬該怎么算?與誰算?與誰算?”
青衫客突然咆哮,面目猙獰,探雙手抓住云珞雙肩,拼命搖晃,雙眸之中迸射出了兩道殺氣森寒的冷光,駭?shù)迷歧笫曮@叫,痛苦不堪。
“住手!”
忍無可忍的十三終于破窗而入,鐵劍銀光一閃,直刺青衫客的咽喉。
青衫客撒手丟開云珞,獰笑倒退,倏然避開鐵劍。
十三落地,伸手去攙云珞,滿眼憂色,剛要問詢,就聽
青衫客陰陽怪氣的道:“哈哈,小賤人,原來這位就是助你逃離牢籠的姘頭吧?嘖嘖,年紀輕輕,儀表堂堂,就是可惜了,滿頭白發(fā)······”
十三聞言大怒,不等話音落地,迅疾揮劍,道:“腌臜蠢賊,休逞口舌之快,今日,劫數(shù)已到,快快受死吧!”
鐵劍如風(fēng),光影似電,疏忽一霎已將那青衫客逼的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驀地。
青衫客痛哼一聲,縱身化作一縷黑煙,迅速飛向窗外。怎料,一到窗前,冷風(fēng)一吹,那黑煙倏然一滯,竟又變成了青衫客的模樣,不里不外的卡在了窗子之上。
十三一見心中好笑,手中鐵劍不停,再次出手,猛刺而至。
青衫客驚呼,慌忙閃避,竟在那一瞬又自變作了黑煙,悠然飛出窗外。
十三倍感詫異,眼見黑煙遁去,倏然想到了妄圖,剛要縱身追趕突又見那云珞站在一旁,搖搖晃晃,楚楚可憐,心中終是牽念,飄身跳在眼前,道:“珞兒姑娘,你沒事吧?”
云珞苦笑搖頭,聲音虛弱的道:“多謝公子關(guān)系,珞兒無事,只是那惡人······那惡人······”
云珞突然痛哭,再難開口說話,十三一見,緊忙將她扶坐在一旁的座椅之上,安慰幾句,見她情緒略穩(wěn),緊忙縱身飛出屋子,落到院中,就見黑煙早已化作人形,變成了一個瀟灑俊逸的秀士模樣。
都龍夫婦歷盡千辛萬苦,終于尋到了失蹤多年的外孫女云珞,雖然姐姐云瓔還不見下落,可那難掩的喜悅終究令人夜不能寐。
夫婦兩個坐在燈前,各訴衷腸,說的淚目悲戚,笑中帶傷,話題最后落在云珞身上便在難抑制,想那孩子身子虛弱,楚楚可憐,也不知這些年遭多少苦,受了多少難,一雙老人凄凄慘慘,同時落淚,同時悲傷,哪還有半點睡意?
于是良久,老者都龍心中牽念,借故告假,快步出了屋子,走到云珞窗前,豎耳傾聽,但覺深夜靜謐,悄無聲息,駐足半晌,暗暗欣喜,于是又折身返回屋中,滿面歡心的道:“珞兒丫頭睡夢安然,我們兩個老東西就莫再為她擔(dān)心受怕了!”
碎夜婆婆一聽,面露喜悅,道:“果真睡夢安好?”
都龍緊忙點頭,喜不自禁。
碎夜婆婆倏然展笑,雖然那笑與哭相類,可在都龍眼中卻是儀態(tài)萬千,笑意嫣然。
夫婦二人又在燈下悄言半晌,碎夜婆婆亦也心中掛牽,微微一笑,輕步如風(fēng),到了云珞窗前,仔細一聽,不覺蹙眉,慌忙轉(zhuǎn)身回到屋中,招手都龍,道:“事情不對,珞兒屋中竟無鼻息,恍若無人。”
都龍向了聽命夫人,如今更是久別重逢,那夫人本事又如此強大,想來口中所言一定不會有差,于是慌忙起身,快步奔到云珞門前,低聲輕喚道:“珞兒?珞兒?”
屋中靜寂,毫無聲息。
都龍又沖屋中連喊數(shù)聲,可那屋內(nèi)死寂無生,仍舊毫無反應(yīng),是以心中一急,慌忙回頭張望碎夜婆婆,就見她步履匆匆,急慌慌從十三住處奔來,道:“不好,恩人屋中亦也無人,莫不是他——”
都龍臉色突變,緊忙擺手,道:“莫亂猜忌,恩人他堂堂三尺,正人君子,豈能做出那下作之舉,想來其中定有隱情,莫不如我們四下尋尋,看看是否有何線索。”
話音剛落,就見碎夜婆婆突然雙手亂抓,將頭一歪,嘿嘿詭笑數(shù)聲,隨即祭出背簍,吞吐濃濃黑煙,面目詭異的四下環(huán)視,惡面森森,煞是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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