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路曲折、淚幾重
觸犯眾怒的碎夜婆婆萬萬沒想到,自己惹下了天大的災禍,連番殺斗,雖然保了殘命,亦也殺了不少俠義,可畢竟自己人單勢孤,寡不敵眾,傷痕累累之余漸感疲倦,那時,消失已久的都龍夫人又自出現,幾番思想爭斗,碎夜婆婆終于不抵,敗下陣去,暫時清醒的都龍夫人攜帶諍佞,毅然收手,東躲西藏的做起了縮頭烏龜,晝伏夜行,只求早些尋到那姊妹二人的下落,從此隱居山林,再不問世事崢嶸。
都龍夫人之舉本來無恙,可無意中被那暗中隱藏的秀士察覺,他大發雷霆,再次激出都龍夫人體內的碎夜婆婆,一夜之間又大開殺戒,肆無忌憚。
便在那時,巧遇暗自出游訪學的不會大師。
大師倚那無窮佛法,輕松擊退碎夜婆婆,無意間喚出了都龍夫人,遂與大師哭訴無奈祈愿慈悲。
不會大師自然不知個中蹊蹺,還當碎夜婆婆頓悟善惡,有了回頭之意,是以大講佛法玄妙,度化真言,勸誡之說,誠摯中肯,一絲不茍。
都龍夫人本就心善慈悲,聽了大師之言更覺苦海無邊,正自苦思回頭之時那邪惡陰毒的碎夜婆婆又強勢出擊,臉色一變,強詞奪理,生生陷翻不會大師先前所言,歪理邪說層出不窮,直把那大師說的啞口無言,瞠目結舌。
末了,大師無言以對,唯有聲聲佛偈滌蕩穢語污言,弘大佛法,氣勢威嚴。
碎夜婆婆縱聲獰笑,受那暗自秀士蠱惑,突然祭出背簍,剛一放出黑煙,就見不會大師頭頂倏然綻現一盞佛燈,佛燈悠悠旋轉,散射縷縷金光,瞬間打落背簍,擊退碎夜婆婆,不僅如此,還重傷了那暗中躲藏使壞的惡人秀士。
碎夜婆婆自知不抵,引著小孩諍佞倉惶逃去,不會大師終究慈悲為懷,目送二人遠去,只留一句勸誡之言,“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碎夜婆婆心中驚懼,一路狂奔,直出了二十余里才疲倦歇腳,彼時天色已暗,無奈,只好尋個不起眼的客店住了下來。
當晚惶惶睡去,夢境里仍可清晰聽見不會大師臨別時所說的那一句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是以一身冷汗,驚叫醒來,再想入睡卻已千難萬難。
二人在那客店里捱到午時,簡單吃了餐食,心里念著一夜既去,老和尚總該遠去,或者尋著某個寺廟前去掛單,尋找齋飯了,是以二人小心翼翼,偷偷從后門溜出了客店,重又上路。
果不然,一路快行,去了一炷香的光景,仍未見不會大師的身影,二人才又長出一口氣,昂首挺胸,斗志昂揚,一路闊步,疾疾遠去。
二人又向前行了半晌,突然轉過一座山丘,遇見一條小溪。
小孩諍佞一見蹦跳而去,一頭扎在溪水之中,痛快的飲了起來。
驀地。
溪水對面傳來一聲佛號,仔細一看,竟是那不會大師法相莊嚴,雙手合十,正坐在一大塊山石之上緊緊盯著二人。
碎夜婆婆一見緊忙上前護住小孩,朗聲叱喝,怒不可遏。
好在,前日大敗,心有余悸,碎夜婆婆僅是言語囂張,眼眸里卻充滿了畏懼之色,惡言言數語之后,眼珠一轉,拉起小孩便自騰空而去。
不會大師孤坐山石,穩若泰山,目眺二人遠去,也不追攆,一聲佛語出口,天地激蕩,眾生普度。
碎夜婆婆二人飛行良久,終究疲倦,倉惶落在一片茂密山林之中,四下環顧,只見幽幽深谷,冷氣森寒,偶爾獸叫鳥啼,儼然一副神秘圣境,任那老和尚手段高強,亦難尋到此處,是以腰桿一挺,放聲怒罵。
數語之后,心情終于漸好,二人略作休息,起身剛要離去,就見對面大樹之后慢慢走出不會大師,一聲佛語,再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直駭得碎夜婆婆魂飛魄散,咬牙切齒,雙拳
緊握,思量半晌,終是不敢再冒險上前打拼,于是口出污言穢語說了一大堆,終又拉起諍佞,掠空疾去,遠遠逃遁。
如此數日,不會大師陰魂不散,緊緊追隨二人,苦口婆心,喋喋不休,鍥而不舍。
終有一日,碎夜婆婆抵抗不住,敗下陣來,她神色痛苦的跪到不會大師面前,苦苦哀求,哀求大師慈悲,放過自己二人,并且祈愿發誓,從此再也不做那傷天害理、濫殺無辜的惡事。
大師將信將疑,但亦允諾,自此之后不再追逐二人,但唯盼二人言而有信,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兩廂說定,碎夜婆婆帶著諍佞匆匆上路,可那一顆心卻依然惴惴,生怕哪時不會大師再又突然出現,假若他再喋喋不休講那該死的佛法,不消說,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與他有個了斷。
惶惶幾日,果真不見和尚身影,碎夜婆婆緊懸的心終于漸漸落了下來,可與此同時,她那嗜血好殺的惡念又自心頭涌起,那一張越來越顯丑陋的臉面之上重又現出了恐怖詭異的獰笑。
這一日,二人終于踏進北郡地界。
數日不見大師,碎夜婆婆早已忘了那心中的忌憚,此時見那河田之中埋頭耕作的幾個農戶,她殺性大發,領著諍佞不顧一切的撲了上,正欲大下殺手之時,陡見空中飛來一盞佛燈,爆射金光,瞬間罩住那一臉惶惑的農戶,重重灼傷二人,痛的他們哀嚎著駕風遠去。
隨即,不會大師那一句‘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四方激蕩,久久不歇,更有那佛燈金光緊緊追隨,如影隨形,直駭得二人惶惶然,不知去了幾里,直累的雙雙跌落在海灘之上掙扎不起,才滿面絕望的伏地哀求,祈求活命。
不會大師果然誠信,從此再未現身,可那一盞佛燈卻十分詭異,每逢碎夜二人動念殺機便都會及時出現,綻放耀眼金光,瞬間將二人或是驅離,或是灼傷,到最后,竟還有了一聲聲振聾發聵的誦佛之聲,令人聞之心頭惴惴,惶惶不安。
碎夜婆婆終是心中懼怕,而那都龍夫人又多次出現,縱有那縮頭秀士的威逼利誘,亦都再難如先前那般的替他殺生害命,爭魂奪魄。
姊妹二人的下落依然毫無線索,即便碎夜婆婆收了弒殺的心神,即便都龍夫人常常出來喟嘆,可那人海茫茫,終究無果。
不光如此,就連那同日外出尋找麒麟甲的夫君也沒了音訊,即便她日思夜想,拼命打聽、尋訪都依然無果。
無助絕望之中幸有那小孩諍佞陪在身旁,還算稍顯安慰。
北郡尋訪將盡,一切依舊茫茫,疲倦晦暗之下,心灰意冷的碎夜婆婆帶著諍佞躲進了一個偏僻的小村,暫時做起了普通人。
一番人世際遇確然令她心意逆轉,那弒殺的惡念終于漸漸淡化,再也不受那秀士的言語蠱惑以及逼迫威脅。
村中靜謐、安然,這令她漸漸淡去了心中的執念,重又在那平淡之中嗅到了生活的味道,當然那拂于心頭,久久不去的牽念與傷感又如一杯香茗,令人深陷其中又無可自拔,痛且快樂著。
碎夜婆婆或者說都龍夫人漸漸適應了平淡,果斷摒棄了那暗中與她咆哮的秀士,可那諍佞不同,畢竟他飲血弒殺,幾日安寧尚可忍耐,可時日一久便就兇相畢露,直惹得碎夜婆婆束手無措,慌張不已。
既然選擇田園歸隱便要執于善念,殺生害命便成了大忌,幾番攔阻,諍佞化成老鳩,怒而遠去,決絕果斷。
碎夜婆婆心寒如冰,孤身呆立,悵然失神,但卻感覺不到傷心。
兩日別離,幾如夢魘,悠悠牽念,夢寐神傷。
終于,老鳩遠遠而歸,落在碎夜婆婆面前重又變成了她的諍佞,那時雙手已然奉上了滿懷的家禽野獸、魚鱉蝦蟹。
碎夜婆婆喜極而泣,諍佞惶恐
,一再保證,自己除了這些,從未傷及一人。
那一霎,她倏然一驚,然后一把打掉那些誘人野味,緊緊抱住諍佞,放聲痛哭,歡喜難抑。
俗話說,花無百日紅,又說樹欲靜而風不止。
碎夜婆婆默許了諍佞外出狩獵的行為,可那諍佞畢竟非人,獸性難改,他又哪記得百姓家的牲畜家禽以及新近打回的海貨生鮮是不可輕易拿取的,是以為此惹下了不少的麻煩,扯到最后免不了要爭吵打鬧,據理力爭。
若說對敵不會大師,他便使出渾身解數怕也不及一二,可若對付尋常百姓,他那一巴掌下去必然會將人拍的腦漿迸裂,死于非命。
人命一出,惡聲便起,百姓雖然淳樸但也不是任人可欺,抱起團來,自也難以對付。
無奈之下,碎夜婆婆只好帶著諍佞匆匆離開,遠遠去了別的村落,可在那里事情依舊,呆不上幾日又得狼狽遠去。
如此兜兜轉轉,二人混跡在北郡之中竟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惶然如喪家之犬。
諸般憤怒、訝異之下,那秀士又突然出現,百般蠱惑,碎夜婆婆禁受不住,終于惡念又生,接連殺了幾人,心中一爽,儼然又成了那殺人無數的惡魔碎夜。
只可惜,此時的不會大師已然無暇顧及碎夜婆婆,自然,那一盞威力十分的佛燈也再未出現。
秀士趁機蠱惑,百般詆毀,直令碎夜婆婆再次怨恨起不會大師以及那一眾欺她、害她的江湖俠義。
秀士重又授了她許多本事,碎夜婆婆趁著東躲西藏的間隙,拼命苦練,她本就天資聰慧,再加之用心鉆研,那本事、技藝自然飛速增長,早非常人所及。
碎夜婆婆面對夫君與外孫女,將這遭遇說得云淡風輕,可那樁樁件件的兇險在都龍聽來都無不驚心動魄,生死一線。
是以淚目盈盈之下再看碎夜婆婆那丑陋陰煞的面龐,心里凈是無窮的愛意與悔恨,所有心緒亦都隨那遭遇一同悲喜起落,跌宕轉合。
十三輕輕把盞,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兇毒陰煞的老惡婆竟會有如此曲折離奇的遭遇,恍惚間竟不知該如何斷定她是值得同情的好人,還是該叫人憎惡的惡人。
目落窗外,碎雨依舊,十三心緒突的焦慮起來,如是說,自己又該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答案或者清晰,又或者模糊,不管如何,目光收攏再看這一家歡喜團聚的濃濃情意多叫人艷羨,自己恐怕永遠都沒那福分享受,唯有靜靜遠觀,不敢褻玩。
聽著外婆的述說,少女珞兒淚水漣漣,數次痛哭。
碎夜婆婆亦也淚目幽幽,將她輕攬懷中,寵愛備至,可那夫君的遭遇如何,她又何嘗不想知道?你且看他那令人心傷的容貌以及那業已隆起的駝背,這一路而來,他又比誰輕松?
悲傷暫斂,珞兒問出了碎夜婆婆的心中所想,可那老者都龍一把抹去眼中淚水,嘿嘿一笑,道:“我沒甚可說的,不過都是一些瑣碎小事兒,不值一提。”
話雖如此,可那熱切深情的赤瞳看向碎夜婆婆時所要述說的卻是無盡的悲苦裂痛,只是這痛苦雖深卻不能輕易道與別人,若非得說與人聽,那也便只有一人而已——而她,卻又活的那般辛苦,他又怎忍心繼續讓她傷心?
是以一聲輕嘆,笑成過往,兩雙眸子交織在一起,倏然失笑,可那笑出來的眼淚誰又知道那個中的滋味如何?是辛酸?還是甜蜜?
(https://www.dzxsw.cc/book/172148/8720705.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