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陰煞驚、詭異人
陽光映射,明亮刺眼。
鋒獨語站在陽光里慌忙伸手擋眼,捱了半晌才勉強適應,慢慢將手放下,舉目遠眺,見那遠處山色空遠怡人,心緒突然跌宕,也不知那風景可有體會他那突又折落的心緒——我究竟做錯了什么,老天要如此待我?
一夜奔波的疲倦仍自殘留不去,心中對于臭道士的牽掛仍自不減,只是對那白發青袍的家伙卻再也沒了好感——卑躬屈膝、阿諛諂媚、趨炎附勢、腌臜小人。
鋒獨語想著,恨得直跺腳,最后在這滿眼破敗、毫無生氣的院落之聲,振臂高呼,驚得兩只鳥雀撲棱棱掠空而去,踏落了半截枯枝。
鋒獨語望著漸失湛藍的蒼茫天色長吁短嘆,亦不知這渾噩無望的生活何時才能出頭。
彼時,腹中隆隆起了喧鬧,他愁眉苦臉的回了屋內,尋了半天竟無一口吃的,是以懊惱更盛,洶涌如潮,害的他連踢帶摔,打亂了廚房中的一切,全然不顧那渾身不減的疼痛,郁憤出門,回頭再望,這個破家回來與否又有何用?
他突然失笑,笑中帶淚,邁步出了院子,可剛走幾步突又想起昨夜楚侗留給十三的搪瓷藥瓶,是以伸手入懷,取在手中,顛了兩顛,打去瓶封,將那里間的丹藥盡數倒入口中,強行吞下。
少時,他釋然一笑,將那瓷瓶遠遠拋開,自言自語道:“我生卑微,天地不寵,今日以死相向,我倒要看看爾等又能奈我何?”說完,他身子一軟倒在地上,滿臉傲嬌的望著明亮刺眼的陽光,等待著死亡降臨的最后一刻。
只是,那滿瓶的丹丸入腹并沒有馬上將他致死,而是一團熾熱突然由腹部燃燒而起,繼而遍走全身,通達百駭。
半晌,只覺傷口處痛癢難當,縱使他牙關緊咬,拼死抵抗,到最后終是難以忍受,于是一骨碌身慌忙爬起,接連伸手搔癢。
鋒獨語萬萬沒有想到,那藥果真非同一般,在他超量的誤服之下竟誤打誤撞的治好了所有瘡傷,就連上一次的傷患處也都盡數完美復原,再無半點傷疼。
其實,他又哪里知道,此藥被楚侗常年貼身秘藏,自當奇珍異寶待之,便是自己或親近之人有所傷處,也不過取出一粒,小心碾碎,然后分作數次服用。
此次之所以豪闊出手,全部奉贈給十三,一是他此次護送大小姐出離臨葉山驪山宗,早已打定了必死之心,此藥留在身邊亦也沒了用處。另則,他見十三頗感投緣,又見鋒獨語受傷不淺,權當是死前再做一份善事而已。
當然,那夜他遇見的不是十三二人,便是一個普通的路人,他也一定會豪闊出手,絕無猶豫。
鋒獨語忍耐良久,終在痛癢漸緩之際再吼一聲,頓覺心中舒暢,渾身輕快,再無半點沉郁疼痛之處。
他頗感詫異,左右思忖卻不得其解,而那晦澀而待的死亡之感卻更是遙遙無期,不見絲毫,無奈之下腹中隆隆,他再次長嘆,甩步離開,步子輕盈。
驕陽怒火,炙烤大地,耳畔雖有隨河拂吹的暖風令人倍感舒適,可那心下接連激蕩的焦慌卻自難耐。
鋒獨語疾疾而行,約略離家六里遠的一處小道之上,他幫助了一位推車趕路的老者,那老者千恩萬謝,聽他腹中喧囂,強行塞給他兩個油餅,并奉上水帶,親眼看著他狼吐虎咽的將餅吃下,憨憨而笑,然后二人又自同行二里有余,才在一個岔路口處分手,各去一方。
鋒獨語總算解決了腹中的饑餓,此時死亡無望,精神百倍,再望一眼長路,漫漫空遠,不由長嘆苦笑,道:“壞老天,你讓我生不能安,死不能如愿,如此茍延殘喘究竟還要我如
何?如何?”
話音落地,兩滴清淚已然滑落,最終,牙關一咬,悵然想起爺爺以前的教誨:人之慕死,懦夫悲咽,若敢惡中向生,才為真英雄。
鋒獨語想罷突然撫掌而歌,心中忖道:我雖非英雄好漢卻也絕非懦夫蠢材,一點小小的挫折又怎能叫我鋒獨語輕易服輸?
思緒一落,他又想:臭道士身遭厄難,生死未卜,我作為朋友又怎么能無動于衷,撒手不管?
是以大罵一聲,昂首前行,目光里便又多了幾分焦慮,行在路間不斷的尋看著,以期能看到臭道士陸丹呈留下的蛛絲馬跡,微許線索。
眼前路蜿蜒迂回,穿村過鎮,不見盡頭。
鋒獨語走在其間,心事重重,不經意間,竟又到了那座熟悉的無名小村前。
小村靜謐恬然,就連過境的風都不敢在此喧囂,生怕會帶來幾許不安的驚擾。
路在村中穿行而過,雖不寬闊卻很平整。
路兩旁,低矮整潔的石屋墻上爬滿了青藤紫花,遠遠的都能聞到那沁人心脾的花香,附以遠空重赴的湛藍以及那幾朵慵懶的白云,旖旎風景惹人流連,置身其中,不忍離去。
烽獨語快步闖進村子,迫不及待的望向山腰處的那座小院兒,心中突起漣漪,他竟激動萬分的想起了那個半夜攔路,心地良善的美麗姑娘。
街上,兩只小狗轉出小巷,跑在路中沖著烽獨語汪汪直叫。
鋒獨語淡淡一笑,佯裝矮身,嚇得他們重又躲回了巷子,倉惶驚叫,生生驚擾了這村子怕人的安寧。
所謂塵世煙火不過如此,烽獨語深諳其道,只不過他與十三不同,十三一直想著避世,遠離喧囂,而他則一心想著出世,就像那小狗沖出巷子時的嚎叫,不識人世滄桑,只覺傲然英氣于胸。
鋒獨語經過小巷時面色溫和的望了望躲在巷口處滿是戒備的兩只小狗,然后他昂揚而去,心中一掃之前的陰霾,只盼著能早些見到云瓔,與她說說分別以后自己所遭遇的諸般人事。
走著走著,突然有條通體黝黑的大狗躥出巷子,站在距離鋒獨語一丈遠的路上阻住了去路。
鋒獨語一驚,戛然止步,滿臉惶然的望著大狗,心中起了慌張。
大黑狗盯著鋒獨語看了兩眼,旋即轉頭盯向前路的拐角處,猝然咆哮,低沉而又兇戾。
鋒獨語眉頭緊蹙,滿心惶然,他沒想到這個小村里竟還有如此體態的惡犬。
鋒獨語望了望山腰處的小院,又忙著四下看了看,心中忖道:今日要邂逅云瓔,必須得先過大黑狗這一關才行,可眼下自己赤手空拳,也尋不到一個趁手的家伙幫襯,這可該如何是好?
正自慌亂,突聞一聲詭笑,驚悚入耳,緊跟著,路的拐角里慢慢轉出一老一少兩個身影。
大黑狗一見二人,瘋狂咆哮怒叫,面目猙獰。
鋒獨語一見二人裝扮不由眉頭皺的更緊,心中隱有一絲憂慮浮上心頭,是以暗中握拳,做下戒備,此時就見那孩子沖著大黑狗突然發出一聲大叫,那叫聲不是恐懼,不是畏懼,而是滿滿的歡喜,令人不解的歡喜。
大黑狗被快步走向自己的孩子嚇得向后慢慢撤退,可那笑聲卻越來越大聲,越來越兇戾。
“哈哈,寶貝兒,你叫吧!你大聲的叫吧,一會兒就沒得機會叫了!”
那孩子說完哈哈大笑,渾然不顧大黑狗的咆哮。
驀地。
大黑狗縱身一躍,迅捷無比的撲向孩子,駭得鋒獨語失聲驚呼,剛要呼喊制止就見那孩子瞅準時機,猛然出手,一把抓住大黑狗的咽喉,揮
力向旁一甩,竟生生的扯斷了大黑狗的咽喉,重重的將它拋在路旁。
孩子瞅著黑狗落地,嘻嘻連笑,縱身跳在眼前,將手一揮,狠狠抓下,慘烈的狗叫聲中只聽一聲刺耳的骨裂,那小孩的五指竟赫然抓破狗頭,將它用力一甩,掄在空中,鮮血瞬間濺落,撒了孩子一臉。
孩子嘿嘿獰笑,高高舉著漸漸委頓下來的大黑狗,伸舌舔了舔嘴角的血漬,神色詭異的將狗拋進那大人身后的背簍之中。
眼前一幕把烽獨語看的心悸惶惶,目瞪口呆,但只見,亂發遮面的老婆婆將頭一甩,露出一張皺紋橫生、面目丑陋的老臉,恍若夢魘一般的沖他詭異一笑,嚇得他頓時渾身一冷,慌忙閃在路旁,瑟瑟發抖的看向一邊。
老婆婆收回目光,扭頭看了看業已斷氣的大黑狗,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腦袋,聲音沙啞的道:“乖乖,這次出手值得表揚,已比上回進步不少。不過下次出手,還需再多些果斷、利落,不然,稍一遲疑便失了先機,失了先機便也有了叫人反制的機會,那樣,你便容易落了下風。”
孩子聽完點頭應是,神色恭謹,可轉瞬之后將頭一轉望向鋒獨語,冷冷一笑,滿臉的詭異與桀驁,直嚇得鋒獨語一個激靈,出了一身的冷汗。
老婆婆伸手攬住孩子,二人悠然而來,便在那朗朗乾坤之下恍似兩個陰煞的幽靈,令人見了膽顫心寒。
鋒獨語心下惶惶,不過半晌適應,畢竟心中不服,是以重新挺直身子,壯著膽子迎面而上,心中暗道:可恥的膽小鬼,死都不怕,你還怕兩個婦孺,真是丟盡了天下男人的臉。
話雖這么說,可當他一看到老婆婆那陰煞冷銳的目光便又猝然打了個寒顫,真如一腳踏空,墜進地獄深淵,頓有萬千惡鬼纏身而上,整個人都緊張到了極致,一顆心也隨之提到了嗓子眼。
三人擦肩而過,鋒獨語渾身瑟瑟,他明顯感到了一股駭人心魄的陰寒撲面而來,強自忍著,終于彼此錯過,那孩子去了還陰惻惻的回頭望了他兩眼,惹得他心跳加速,不能自已。
彼此去遠,余悸難消。
鋒獨語漸漸平緩的內心終究還是好奇,是以前行之際偷偷回望,熟料那孩子就如早先預知的一般抱著雙臂,站在路中,面目陰冷的盯著他,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
鋒獨語緊忙回頭,快步前行,可去了幾步仍是不甘的再次回頭,卻不想,眼前黑影一閃,那孩子竟突然到了眼前,跳起身,啪啪便是兩個耳光,打的鋒獨語暈頭轉向,火辣生疼。
孩子落地,惡狠狠的道:“小子,你看什么看?再看,索了你的命!”
烽獨語用手捂著臉頰,魂飛魄散的盯著孩子,啞然無語。
孩子冷哼一聲,倒負雙手,身子一轉,飄然而去,須臾到了老婆婆身旁,咯咯的笑了起來,少時哼著歌謠,漸漸遠去,終于不見。
鋒獨語委屈無助的站在路中,一直呆呆的凝望著,心緒跌宕,輾轉難安,他生來坎坷無數,所歷事物盡皆隨性處之,不卑不亢,似今日這般恐懼、折辱卻從未有過。
無盡沮喪縈繞不去,懊惱之心驟然而升,他無法抑制,終于再次仰天怒號,淚水差些涌出眼眶,這一聲吶喊震碎了小村的寧靜,把那兩只剛剛探頭出巷的小狗嚇得重又縮了回去,哼哼唧唧的,甚是畏懼。
“你怎么了?”
一個溫柔的聲音突然響起耳畔。繼而,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沁入心脾,驅走所有恐懼與不安,把那陰霾霧罩的心海重新染上旖旎,鋒獨語竟遽然發笑,真誠而又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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