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沅勉強地挽起苦澀的嘴角，繼續(xù)道：“最后你還是原諒了他，你還在他們家出事的時候鞍前馬后地幫著他，和他約定了要上同一所大學，就算是考不上同一所，也要在一個城市念書，可是最后，他失約了，選了另一所兩千公里外的大學，你還會再一次原諒他嗎？”

        “我是腦殘啊還是智障，這樣的臭男人要來干什么？姐姐我蕙質(zhì)蘭心豐姿冶麗風韻娉婷，裊裊娜娜堪比出水芙蓉，渣男也配！”姜黎黎上學的時候語文成績頂好，此刻畢了業(yè)成語也是隨手拈來，她的同情能力很強，連帶著代入感也是別人的幾倍，在聽見沈冬沅的描述后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要手撕渣男了，覺得罵個兩聲都不足以盡興，轉(zhuǎn)眼卻看見了沈冬沅麻木著一張臉，就像是一潭平靜的死水，有濃稠到化不開的痛。

        “等等一等，kiss-me-at-the-gate，我怎么覺得這個橋段有些耳熟，盛懷煊不是在高一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得了羊癲瘋一般要選擇文科嗎？那件事情在當時我記得鬧得還挺大的，周靈璇這些無知少女就是在那一刻改選了志愿”

        姜黎黎忽然覺得有個大膽的設想

        “嗯，我就是那個渣男。”沈冬沅平靜地承認，臉上就像是戴了一張名為“心如死水”的面具，沒有一絲漣漪。

        姜黎黎張開嘴巴，連前男友面膜脫離了小半張都沒有功夫去管。

        “這是什么人設反轉(zhuǎn)”她喃喃自語，有些不可置信，到了最后，盛懷煊才是那個被“辜負”的小白花？而她的閨蜜轉(zhuǎn)身一變，變成了世紀“大渣男”？

        “所以你覺得我和他之間還能有什么？”沈冬沅緩緩吐出了這個問題，像是在詢問姜黎黎，又像是在捫心自問。

        她戳進了微信，輸入盛懷煊的名字。

        “剛剛接到任務，我們領導讓我去送個快遞，就不和你一起走了，謝謝。”然后點擊了發(fā)送，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就如同高一時騙取他的簽名，就好似高三畢業(yè)時毫不猶豫地放棄了畢業(yè)旅行，就像是選擇志愿時眼睛一眨不眨地填寫了金城大學。

        “姐妹，我覺得盛懷煊這個人真是個”姜黎黎在詞庫中搜索了很久，才勉強提取出一個詞匯，“紳士，真的，再一次見到面，還能讓你把流浪貓弄到他家里去，簡直是忍常人之不能忍，我收回以前對他那些不好的評價。”

        “所以以后就不要再問他對我的感情了吧。”沈冬沅忽然覺得意興闌珊。

        “別啊，姐妹，你要想，普通人要是遇上這些個事情，沒準就和我一樣恨你恨得咬牙切齒，但我們高嶺之花沒有啊，非但沒有，還一天天地找著機會和你見面，連著貓都讓你養(yǎng)上了，所以我覺得他不是正常人，不能以我們這些斗升小民的目光去看他，說實話，姐妹，你對他的感情怎么樣？”

        沈冬沅沉默了一會兒：“其實我也不清楚。”

        “那你想一想啊，如果這個時候咱高嶺之花身邊出現(xiàn)了一個很親密的女人，你會有什么感覺？比如啊，當年高一的段花高調(diào)表白后高嶺之花被成功采擷，你能想象得出那樣的畫面嗎？”

        沈冬沅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如果當年段花和他表白成功了，他們每一天都膩歪在一起，她想，她應該會當做視而不見吧，然后再減少出教室門的次數(shù)？那樣的話，恐怕除了大課間必須要出去做操，其余課間估計都像一只鴕鳥一樣窩在教室一動也不動。

        鬧鈴突兀地響起來，提示她該去擠地鐵了，沈冬沅收回了思緒：“黎黎，我先走了，早飯記得吃，你最喜歡的雞蛋灌餅，加了香菜和蔥花的。”

        姜黎黎笑著道了謝，末了，等沈冬沅穿好鞋子按下電梯下行健的那一瞬間，朝著她吼了一句：“kiss-me-at-the-gate，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沈冬沅因為那一嗓子踉蹌了一下，工作的時候也有些心不在焉，有幾條簡單的條款都出了差錯，雖然到最后檢查出來了，效率不免有些低下。

        就這樣渾渾噩噩到了下午發(fā)工資，也沒有賺回半篇翻譯稿的錢。

        “哎哎哎，我工資卡進了短信了，終于不要吃土了！”孔明玉第一個在辦公室嚎叫起來。

        沈冬沅的手機跟著也有節(jié)奏地震動了兩下，一條新鮮的短信躺在她的手機屏幕上，沈冬沅稍微喘了一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發(fā)了工資，沈冬沅覺得自己這幾天的工作效率直線下降，看到翻譯稿件一點興趣都提不起來，傲嬌了啊，沈冬沅，她在心里暗暗唾棄自己。

        這十幾天沈冬沅一直避開和盛懷煊見面，晨起的鬧鈴定在了五點，稍微洗漱一番便去旁邊的早餐店跑，然后再往19幢跑，在盛懷煊起床前鏟好貓屎，換好貓糧，連著小可愛都不怎么擼了。

        晚上也只挑選他家燈沒有亮的時候偷偷摸摸地進他的家門，簡直比偷雞摸狗還要像做賊心虛。

        日子就這樣相安無事地一劃到底。

        “冬沅，我是溫艷爾。”沈冬沅打開微信時，一條好友申請?zhí)稍谒�的通訊里�?

        溫艷爾是銷售部的經(jīng)理，前段時間，有份急用的文件需要翻譯，沈冬沅那會手頭的任務量不算多，便順手接了過來，可能是工作上還有些問題，她點擊了“接受”。

        不一會兒，消息便鉆進了對話框，溫艷爾用的時候自己的頭像，穿著一套考究的職業(yè)套裝，頭發(fā)半披散著，原本精煉的女強人瞬間柔和了許多，還帶著一股子俏皮感。

        “冬沅，謝謝你之前幫我翻譯文件，晚上有空嗎？我做東一起吃頓飯。”

        沈冬沅想頭也不想直接就拒絕，她不是一個社交達人，能不參與的晚飯盡量不去蹚渾水：“溫經(jīng)理您實在是太客氣了，這本來就是我的本職工作，應該的。”

        她自認為做不到溫艷爾那邊自來熟，于是用了“溫經(jīng)理”三個字。

        那邊倒是也不強求，沈冬沅這一條消息過去之后，沒有再回復。

        快下班的時候，溫艷爾蹬著高跟鞋出現(xiàn)了在他們辦公室。

        她今天穿著一套西裝裙，上半身是領子是大開口的，一層布料軟軟地垂下來，露出雪白的肌膚，事業(yè)線隱隱約約，琵琶半掩，下半身配了一條駝色的包臀裙，完美地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

        其實銷售部，市場部和公關部的女生，沒有一個是不好看的，畢竟她們是公司的門面。

        溫艷爾腳上踩著一雙水晶方扣高跟鞋，每踩一步，就在光可鑒人的瓷磚上發(fā)出“咔噠”一聲清脆的響聲，像是一曲華麗的樂章，盡管只有幾個簡單重復的音符，卻因為奏曲之人芳華旖旎，愣是在聽者心里扣進了旋律。

        “冬沅，剛剛一直忙著談客戶，所以就沒有回你的微信，這次你可一定要賞我一個薄面，讓我請你吃一頓飯。”溫艷爾落落大方再一次當面提出邀約。

        沈冬沅不知道溫艷爾為了請她吃飯，還能這么隆重，親自跑打他們辦公室來，不由得頭皮一陣發(fā)麻：“溫經(jīng)理您真的是太客氣了，這真的只是我的本職工作而已，正好那會我手頭的工作不是很緊，能夠騰出時間。”

        “我不管，你今天一定要和我一塊兒去吃飯，關于這個文件，我還有好些問題需要問你呢，明天就要用了，怕電話里頭講不清楚，冬沅就當再幫我一個忙嘛。”

        溫艷爾嘟起嘴吧，兩只手并在一起做出一個“拜托”的手勢。美人就算做出和服裝氣質(zhì)不符的動作也格外賞心悅目。

        已是下班時間，不少同事在門口經(jīng)過，看見溫艷爾這個架勢，忍不住都轉(zhuǎn)過頭來想要一探究竟，沈冬沅最怕就是這幫同事“探究”的目光，于是硬著頭皮答應。

        “太好啦，冬沅，那我們先走吧，我的車子就停在負一樓。”

        沈冬沅和同事一一告別。

        “哇，你們的關系可真好，不像我們，很多同事一天到晚，都不一定能見上一面，身邊的人來來去去，有的不過是匆匆露了個面，到第二天，就不知道人去哪里了。”

        對于銷售部，沈冬沅倒也是略有耳聞，他們內(nèi)卷很嚴重，一向用的是末尾淘汰制，每三個月就要依據(jù)銷售業(yè)績排名，然后排在最末三位的直接被震出局，走人的時候，連一句安慰也沒有。

        這是圣耀銷售部所推崇的“狼性文化”，溫柔的小羊羔注定適應不了叢林的險惡，只能卷鋪蓋走人。

        沈冬沅不知道怎么接話，只是拘謹?shù)眯α诵Α?

        溫艷爾見了她這樣，也不惱，還頗為貼心地打開了廣播按鈕，主持人甜美的聲音在車內(nèi)響起來。

        也好，沈冬沅松了一口氣，裝作專注的樣子，一心一意地聽起了廣播里的內(nèi)容，連著廣告也聽得津津有味，就像是一個好學的寶寶，覺得什么都是新奇的。

        她沒有看見溫艷爾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與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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