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話 玳軻巖城 下
索阿拍了拍分雷的肩頭,道:“戰火無情,你已經做的夠好了,今日大家能相聚于此就是你莫大的功績。\\www、Qb5、Com”
阿史那晨烈道:“索爺說的不錯,頭人進城后已昏睡了十多天,我們都以為你永遠醒不過來了,這足以看出戰爭的殘酷。”
“十多天?”分雷愕然道:“薛延陀沒有攻城嗎?”
眾將臉上一緊,強奇里道:“這十多天形勢越加惡化了,兩萬唐軍由狼窯而來已駐扎在我城西側,最糟糕的是契丹大將肅熱率領一萬精兵繞道賀蘭山,在我城右翼與奚部結陣,這樣算來,薛延陀聯軍已達十一萬之數!這些天沒有攻城,想來是因為各部尚未磨和默契。”
年尼雅接道:“車鼻可汗曾暗派說客游走于各部,但效果甚微,想要施計破壞聯盟的可能性非常小,這和利益密切相關,任何一部都不會希望突厥東山再起。”
分雷默然無聲,他清楚的很,一個勢微的部族只有被殲滅的下場,這就是草原的生存法則。
“車鼻可汗已臥病在床了,不然這次會議將由可汗主持。”阿史那晨烈悲傷地續道:“連月來的逃亡就算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分雷暗道原來如此,忽然想起井桃,不由問道:“那個假可敦怎樣處置了?”
“什么假可敦?”阿史那晨烈瞪著牛鈴眼睛愕然問道。
強奇里干咳一聲,上前道:“她根本就沒有進城……”
“什么?”分雷一愣!
強奇里皺眉道:“自從我們在堆開分手后,我們一路追趕假可敦,可一直追到了玳軻巖城都沒有發現她的蹤影,為這事我們還覺得愧對可汗,直到索爺遙鷹來信,我們才知道她是假的。”
分雷思忖片刻,微微搖了搖頭喃聲道:“她哪也沒去,一定還在城中……”
“這個不太可能。”阿史那晨烈道:“我們駐守玳軻巖城以后,四門緊閉,全城均處在戰爭狀態,連一只蒼蠅也休想飛進來,何況一個女人。”
分雷問道:“一路來時我沒見到城中百姓,是否已撤離此城了?”
“不錯,我們修筑工事后便將全城十五萬百姓由南門撤離出去了,現在城內只有三萬老弱不愿背景離鄉,決意與城同存亡。”
分雷嘆了口氣道:“看這工事該是這幾天完成的,你們撤離百姓的時候,她大有可能潛進來,或許你們已經知道她的身世了,她可是松克部一流的殺手,我們不得不防。”說完閉上單眼,心內一陣絞痛,這世事太多無奈,他愛上的女人是他最不想面對的敵人,如今這種現實的殘酷幾乎讓他透不過氣來。
這時阿史那晨烈由屬下手里接過一卷羊皮,在桌上攤了開來后說道:“這就是我們的玳軻巖城。”
分雷與眾將看去,只見四尺見方的羊皮圖上,精確地畫著玳軻巖城的全貌,大到三個角壘的武器分布,小到城墻的滾石口都標得非常精準。
阿史那晨烈大手一揮,興致勃勃地講解道:“玳軻巖城是我們祖先抵御大漢帝國,在賀蘭山南脈倚黃河而建的堅城,如果說是建,不如說是鑿出來的,因為全城的底盤均是先人們鑿山而成,然后祖祖輩輩加蓋加厚,到了今天儼然是我們草原上的第一大堅城,這座半石城呈三角狀。”說著指向北面的角城道:“這是狼頭牙底,也是我們現在所處的堡壘,同時也是全城的正門,又稱北大門,堡頂有七輛可投石或投油的架子車,殺傷力極大,要知道每輛架子車可一次投出千百斤重的大石,如果敵軍密集攻城,一下砸死幾百人是不成問題的,往下一層是箭***,可容三排一千人的弓箭手,最精彩的是箭***的環狀滾石口。”阿史那晨烈滿臉放著紅光數著箭***上畫的圓弧道:“一共五百個口子,最重要的是大門上的滾石口,你們看這上有條線,這線就是連接滾石口的凹槽,如果敵軍攻門,我軍不僅可以推下石頭抵擋,還可以將沸水或滾油澆下去,呵呵呵……”
眾將聽得直起雞皮疙瘩,尤其是他的笑聲。
分雷指著大門內的兩排方塊問道:“這是什么?”
“火箭!”阿史那晨烈道:“只要在箭桶子后點燃引信,每桶能射出一百五十支箭失,不過我們最好祈禱長生天不要用到它們,只有城門被破了,才是它們上場的時候。”接著他搓著口字胡說道:“城門內外也是機關重重,想要進來可要費工夫了,而且不僅是狼頭牙底,另外兩大角壘均是如此設計。”
分雷看著狼頭牙底左右不出三里的兩個圓圈道:“這是廣順堡和納福堡吧?”
阿史那晨烈點點頭道:“左為廣順,右為納福,每個堡內均可駐扎五千人以上,也是與狼頭牙底遙相呼應的左膀右臂,玳軻巖城雖然是堅固的三角城,但西墻和東墻太長,這兩個點至關重要,不僅可以防御支援,還可以縮短兩大城墻的防守距離,起到緩沖的作用。”
“如果……”分雷皺眉道:“這兩個點被攻破了呢?”
阿史那晨烈臉上一緊,沉聲道:“如果被攻破了,那東西兩墻依然有防御能力,剛才說狼頭牙底的機關,三面墻都有,而且墻身分高下兩層,弓箭手有發揮的優勢,最精彩的是三面墻身向內傾斜,這個坡度很難攀登上來,到時運用滾石和熟油,仍然堅不可摧。”
分雷點了點頭,道:“要是水源充足,可以混著泥巴澆溉三面城墻,不僅可以防火,敵軍攀城時也滑膩了許多。”
阿史那晨烈贊道:“這是個好辦法,水源不用擔心,玳軻巖城內有四口大井,三口井分別靠近三大角壘,一口井則在內城外的中央大街上,不過這口井怪的很,水源時斷時無,嗨!這城里的人們都說這是口神井,我們入鄉隨俗也就不計較了。”
分雷疑道:“井水是黃河水引來的?”
阿史那晨烈點點頭道:“是由地下水引來的,都是黃河水。”
分雷道:“早、中、晚的用水,最好先由牲畜來喝,以防敵軍下毒。”
阿史那晨烈“嗯”了一聲,隨后說道:“現在全城共有七萬四千余人,作戰兵力四萬四千余人。三萬老弱自愿為我軍處理伙食、傷病和運輸。”他指著右側的廣順堡說道:“廣順堡和西墻防線是加寧兒部頭人納什統轄的,共一萬兵力。納福堡和東墻防線則是環刀子部頭人索阿統領,也是一萬兵力。南門和兩個角堡由車鼻可汗親率一萬四千兵力座后防守,而我統領一萬精兵控制狼頭牙底。”說完望向分雷臉上泛著難色,后者知道他想說什么。
買天烏騎甲是草原上奔騰的雄獅,在買天勇士的用語中從來沒有防御一詞,而如今這個境遇,不滿五百人的買天部確實尷尬的很。
分雷微微笑道:“如果出擊,我買天勇士愿做先鋒。”
阿史那晨烈雙手按著分雷的肩頭,沉聲道:“如果頭人愿意屈就,與我共守狼頭牙底可好?”
分雷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那你每晚可要準備大量的烈酒了,我的兄弟們都是三碗不睡覺的。”
眾將聽完均哈哈大笑,氣氛一下子被挑了起來。
阿史那晨烈樂道:“那我得先告訴咱家娘們,半夜開小差也得醉熏熏的了!”
分雷點了點頭,說道:“現在將軍可引路壘尖?我想看看那十一萬大軍。”
阿史那晨烈呼了口氣,轉身便向室外走去,分雷隨在身后與眾將走出蜿蜒的壘室,穿過狹窄陰暗的樓道后,迎著大風看見藍天時均心頭一松,阿史那晨烈和分雷等人來到狼頭牙底,在二十丈之高的城墻上遙望遼闊的草原,那骨子里的熱血脈脈回蕩著,分雷敞開心胸,似乎找到了在狼窯大街時尋不到的答案,那是草原男兒為自由而戰的精神。
阿史那晨烈指著東面七里之外的排排營帳道:“右翼的敵軍是契丹的一萬大軍,主帥是老謀深算的野狐貍,叫肅熱,據說曾拜師于松克部,如果與殺手有瓜葛,那他定是幕后黑手。”說完指著營盤稍后的駐地說道:“那是奚部的一萬精兵,大帥是碩克桑,他手下有你的老朋友,呵呵。”
分雷想起陰山的林戰,淡淡道:“崔珠克。”
“不錯。”阿史那晨烈笑道:“他可被你整慘了,聽探子說,這小子每天不是研習兵法便是舞刀弄棒,夸下海口要割下你的腦袋當酒碗,哈哈哈,真有意思。”
莽烏特嘿嘿怪笑道:“那他該來找我,只是不知道誰的腦袋被割罷了。”
阿史那晨烈又指向正北方的營帳道:“這些都是薛延陀的精兵,六萬之眾啊,呵呵……率領四萬中軍的是剛剛上封的谷蟸王巴岳特,是個老頑固,帶兵還是有兩手的,左軍是左骨都侯茍古拉統領的一萬騎兵,右軍則是右骨都侯圖克坦的一萬精兵,不少攻城的玩意都在右軍中。”
分雷緊盯著左軍,眾人均知道他失去嘉布塔拉后那痛苦復雜的心情,一時都靜默無聲。
這時阿史那晨烈望向左軍營帳的側翼說道:“茍古拉的右翼是四部聯盟,共計一萬精銳,率領他們的分別是疏勒部頭人赤日臺、貝珠部頭人昆都勒、懷戎部頭人瑟太、羅克薩部頭人蘇力德,四部均是百年的盟友了,心戰上不可能瓦解他們。”隨后他指向西方,道:“西面的情況很復雜,你們買天最大的敵人德喀部已增兵至一千戰騎,如果西線打了起來,那德喀就是一把攻堅的刀鋒,所以我希望頭人和納什商議一下如何對敵,另外,在德喀部的右翼就是唐軍,我想元解禮這個人你再熟悉不過了。”
分雷冷哼道:“確實再熟悉不過了……”
索阿上前道:“他老子元敬焱也來了,這老狐貍可不好對付,何況他手上的硬兵器厲害的很,我們都該小心。”
分雷想起狼耳橋時的那些火器,不由皺起了眉頭。
這十一萬大軍分東、西、北三個方向將玳軻巖城圍得水泄不通,雖然南門暫時無礙,但不出一里便是滔滔黃河,與其說是出路,不如說是背水一戰,分雷迎著草原長風,不由得喃喃說道:“這一天……已經來了。”
第四十話玳軻巖城(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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