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完全不知道。

　　此刻最崩潰的那個人是蒼昊軒。

　　數十年如一日，他傾心培養她為殺手，教她一切本領，本以為一切早已就天衣無縫，結果卻得到被背叛的重重結果。

　　這種滋味，就像是在心口撒了烈酒，悲憤的情緒快要吞沒一向冷峻的蒼昊軒。

　　“唰——”

　　蒼昊軒俯下身子，撿起來手中這把長劍，再一次指向了她的面前。

　　成就大業的人必須狠心。

　　對敵人軟弱就是對自己狠心。

　　蒼昊軒知道寒冰的身份之后，就很是清楚，他應該是不能把寒冰再一次留下來了，留下來就是禍害。

　　但是，他又心中不忍

　　數十年的光陰并不是一瞬，培養身邊的殺手也不是一個小事情，多少年寒冰陪著他出生入死，為他保駕護航那么多年，一幕幕曾經主仆相伴的回憶畫面，就像是過電影一樣回蕩在蒼昊軒的腦海當中。

　　哐當——

　　手中的寶劍再一次落下。

　　蒼昊軒知道自己動不了殺心。

　　他背過身子，交代道：“你走吧！以后不要跟著本王了，即刻起，本王會向外界宣布寒冰已經暴斃而亡。你還是去做你的向暖陽。”

　　走？

　　王爺竟然放她走！

　　寒冰的心中一顫，她已經做好了等待王爺親手刺死她的畫面，沒有想到王爺竟然竟然放了她……

　　“王爺……”

　　寒冰站在冷風之中，黑悠悠的碎發在風中飄蕩。她望著他回轉的背影，再三地呢喃著，喚起了他的昵稱，這樣的語調可是她平時都不敢想象的語調。

　　“怎么，不走？”

　　蒼昊軒背過身子，發出一陣低語。

　　他眉頭緊緊地皺著，像是一座小山一樣。

　　沒有人比王爺此刻更是難受了……

　　這種背叛這種傷害卻又不能徹底毀了那個人。

　　往事隨風，愛恨交叉，這種感情讓人前進不得，后退不得，只能讓人停滯不前，久久思忘卻又不得不悲傷逆流成河。

　　寒冰抿了抿嘴，她聽得出來王爺語氣當中的嗔怪和失望。

　　她什么都不怕。

　　唯獨，就怕王爺對她流量出來失望的表情。

　　這種表情對于寒冰來說，足矣致命。

　　轟——

　　寒冰身子一個前傾，直接搶走了王爺腰間的寶劍，手里拿著王爺的寶劍，她卻如同赴死前的歡愉一樣，毫無恐懼地看著王爺。

　　“你干什么！”

　　寒冰苦笑一聲：“王爺！寒冰知道，你已經對寒冰失望。寒冰這些年為了得到解藥，一直做皇上的奸細，暗中給王爺傷害，那些年之前王爺腿痛被廢的湯藥是有毒的，這幾次給王爺下的毒也是讓王爺殘廢的。寒冰是一個惡人，無惡不作，罪該萬死，已經沒有臉面活在王爺的面前。”

　　說著說著，寒冰舉起來手中的寶劍，放在自己的脖頸，冷風颯颯，寒冰冷眸似乎放著寒光一樣，整個臉上掛滿了悲郁的神情。

　　這么冷的夜晚。

　　這么冷的殺手。

　　話語卻是出乎意料地多，感情也是出乎意料地濃郁，甚至她的表情也已經失控，周圍的血的味道也越來越濃烈，這樣壯烈的畫面，一直沖擊著蒼昊軒的大腦。

　　“寒冰！”

　　他喊道。

　　寒冰苦笑一聲，繼續說道：“王爺！皇上一邊想依靠你的兵權，一邊又想制衡你。之前那些暗殺你的人，那些最后寧可咬舌自盡也不透露實況的殺手都是皇帝身邊的人，這是皇帝的規矩。

　　皇帝對太子一直處于游離的狀態，太子之位并非一直很溫，相反，皇上對于一個明不見經傳的王爺卻抱有希望，只是寒冰沒有打探出來到底那個王爺是誰，三王爺四王爺一直在后宮當中毒害子嗣，十九王爺并非皇帝的親生孩子，皇后在后宮一直拉攏勢力想要為自己親生兒子獲得勢力，還有有王爺暗中給皇帝下毒想要篡位……”

　　寒冰開始交代著。

　　但是，蒼昊軒看著拿著劍放在脖子上的寒冰。

　　他緩緩道：“本王知道了，你走吧。把劍給我。”

　　他想她死嗎？

　　是，他恨死了她，一直欺騙她，早有預謀地站在他的面前。

　　但是，數十年的主仆，出生入死多少年的相伴，寒冰為了他擋著劍又多少次，死了又多少次了……這些，蒼昊軒都是心中有數。

　　只是，蒼昊軒很是明白。

　　自此以后，自己再也不會用她了！

　　“寒冰，自此以后，你我恩斷義絕！”

　　蒼昊軒一字一句地說道。

　　“王爺！”

　　寒冰喊道，眼淚汪汪：“王爺，寒冰這么多年，呆在王爺的身邊，保護王爺，唯獨不希望王爺跟寒冰恩斷義絕。寒冰知道自己錯了，知道自己罪該萬死，知道自己辜負了王爺的一片心，寒冰懇求王爺不要如此，將寒冰推開，寒冰除了王爺，誰也沒有了。”

　　是。

　　當年寒冰尋找王爺，她就已經拋棄了一切，甚至講自己都弄丟了。

　　她還有誰呢？

　　她誰也沒有了。

　　“……”

　　夜色闌珊，蒼昊軒的心緒已經低到了塵埃，他看著寒冰眼淚汪汪，卻不想再給她計較什么，直接一個轉身就向前搶走他的寶劍。

　　和一個背叛自己的人，他念在舊情，今日已經做出來最大的讓步。

　　若是他人，按照自己嗜血的手段。

　　對于背叛自己的敵人，蒼昊軒恨不得將其碎尸萬段！

　　“王爺，寒冰還有最后一句話，馬上還你……”

　　寒冰看著蒼昊軒走了過來，整個人都是哆嗦著，身子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連連護著寶劍。

　　她深深呼吸，看著面前暗戀了數十年的男人。

　　她眼角帶著一絲笑意卻又很快地留出來眼淚。

　　殺手不應該有心有情阿！

　　可是，她是天下最大的傻瓜，瞞著所有人默默地愛著他，一年又一年，甚至看著他娶了心愛的女人，跟女人同床共枕，她也希望他開心就好。

　　“王爺……王爺，我喜歡你，從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很喜歡你。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只想守護你永遠。野百合沒有春天，丑小鴨也永遠變不成白天鵝。

　　王爺是人中龍鳳，怎么會看得上寒冰這樣卑賤的女子，只是王爺不知道，寒冰偷偷看著王爺，已經好多年了，如果有下輩子，王爺能不能多看寒冰幾眼……

　　王爺，寒冰喜歡你。寒冰想要一個很好的狀態，王爺不要責怪寒冰，寒冰罪該萬死，已經沒有任何理由活在這個世界上了，王爺，下輩子記得帶寒冰回來，哪怕做王爺的丫鬟，寒冰也心滿意足。王爺，我喜歡你，十年了。”

　　喜歡，十年……

　　壓抑在內心十年的感情，這一刻全都爆發了出來。

　　只不過，除了悲愴，讓寒冰感覺得更多的就是

　　說著這段話，寒冰笑著揚起來手中的寶劍。

　　刺——

　　一聲割喉的聲音劃過天空，血順著脖子沾染了她整個衣服，寒冰的雙腿一軟，也竟然直接倒在了地上。

　　她雙眼迷離，看著他的時候，竟然還在笑著。

　　寒冰知道，為了說出來這些話，她已經等了很久很久了，若是不說，恐怕這輩子也沒有機會說了。

　　對于臨死之前說出來暗含心中的想法，讓王爺知道自己的心思，寒冰也覺得死而無憾了。

　　累，又痛。

　　眼前的世界也變得昏昏暗暗了幾分，寒冰迷離著雙眼，也只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樣子，只不過這個模模糊糊的臉跟王爺的臉一樣俊逸無比。

　　“寒冰，寒冰……”他喚道，一個起身，抱起來寒冰。

　　寒冰吐了一口血。

　　她憋住最后一口氣，看著蒼昊軒，嘶啞地說道：“原來躺在王爺的懷里，是這樣幸福，寒冰此生無悔。對不起王爺，今生寒冰錯了，下輩子寒冰再還王……”

　　嘔——

　　因為自刎，血流失得很多，寒冰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蒼白，說話也越來越無力，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直接昏厥了過去。

　　血，彌漫在她的衣襟上。

　　四處都是濃濃的血腥味道，紅色的血啪嗒啪嗒地滴在她的衣服上，盛開出最蒼白的花色，寒冰說話的口氣也越來越喘。

　　這一刻，蒼昊軒抱著她，這才感覺原來寒冰比他想象當中還要瘦。

　　原來。

　　還真的有人寧愿死，也不愿意破壞自己在王爺面前的形象。

　　當年的向暖陽，現在已經長大成殺手寒冰。

　　丑小鴨永遠變不成白天鵝。

　　她們的感情，一個人覺得不配，看著他一路繁花，一個人不知，只是將她作為棋子一樣，當命運翻過，當一切水落石出。

　　她是殺手也是奸細。

　　她是默默無聞、平平凡凡的鄰家女孩向暖陽，也是孤傲冷若冰霜的殺手寒冰，更是沉默地愛著他十年寧可自刎也不愿意狼狽不堪活著的小笨蛋。

　　好累。

　　眼前黑光變成白光。

　　寒冰感覺意識恍惚，是自己殺人太多了嗎？最后自刎的時候，力度也沒有控制住，以至于渾身都在發顫，整個人都變得游離了幾分。

　　她好像告訴他，她多么喜歡他，她多么愧疚。

　　只不過一切似乎已經沒有機會了。

　　風蕭蕭兮易水寒，這么一瞬間寒冰的生辰生活，一瞬瞬回蕩在眼前，就像是放著電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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