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顧余年夢里還在吃著日料。肥厚鮮美的三文魚刺身，炸得外酥里嫩的天婦羅，還有熱絡(luò)滾燙的壽喜鍋。然而，在夢里面面對這些美食，她大口大口的吃，卻越吃越餓。

　　砸吧了兩下嘴，迷迷糊糊的醒來，才自知這是八十年代。別說什么三文魚刺身，她連飯都沒得吃。

　　穿上衣裳緊了緊褲腰帶，今天一定要把米粉賣出去。

　　環(huán)顧了一圈，卻見顧翠華沒在屋里頭。

　　他們睡的地方?jīng)]有床，只是拉了一些干稻草鋪在墻角，再鋪上一層老舊打了補(bǔ)丁的床單。但稻草軟和，睡眠還算不錯(cuò)。

　　只是天還沒亮，這會(huì)兒顧翠華從外頭進(jìn)來，手里拿了一個(gè)剛編織出來的竹簍。

　　顧余年看著顧翠華手里的竹簍，眼睛都忍不住亮了亮，沒想到顧翠華竟然還有編竹篾的手藝。

　　顧翠華凌晨就去竹林里砍了竹子，緊趕慢趕的做出了一個(gè)竹簍。散成絲的米粉被整整齊齊的放在竹簍底部。

　　賣出去了，才有錢吃飯。

　　顧余年和顧翠華走了兩個(gè)多小時(shí)，才總算在天亮的時(shí)候到了青源縣，正好趕上縣城里的學(xué)生們上學(xué)。

　　道路上來來往往急匆匆趕著去上班的人群。有的女性穿著時(shí)髦的高跟鞋和的確良襯衫。這樣的裝束格外吸引人。

　　但更多的，卻是穿著工廠里統(tǒng)一發(fā)放的工服，但這類人臉上往往帶著自信和驕傲，反而心里更鄙夷甚至看不起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性。

　　一身工服，代表著鐵飯碗，一輩子都不愁工作。這是他們的底氣。

　　偶爾能看到像他一樣帶了物品出來販賣的人，跟隨著穿著工服的大部隊(duì)。

　　顧余年卻帶著顧翠華一起去了工廠旁邊的人民子弟學(xué)校。有不少像顧余年這樣帶東西來售賣的農(nóng)民，像是看傻子一樣，卻沒人提醒顧余年，工廠這邊更好把東西賣出去。

　　顧余年也不管其他人的眼光，在學(xué)校門口擺上竹簍，直接敞開嗓門喊道：“賣米粉啦，賣米粉。用大米直接蒸出來的米粉。開水下鍋煮一分鐘撈起來拌佐料，比面條好吃。”

　　“閨女，這米粉，怎么賣？”

　　顧余年才扯開嗓子喊了兩聲，就有大媽帶著小朋友一起過來。這種顯然就是小朋友固執(zhí)的讓大人過來買。

　　“一斤三毛錢。”

　　“一斤面，才三毛錢。煮出來還有漲份。你這濕的，太貴了。”大媽瞥了兩眼，要不是孫子吵著嚷著說要吃米粉，不買就不去上學(xué)，她也不會(huì)拐個(gè)彎走到這小攤上。

　　“我這才從集市那邊賣了之后過來。一簍子的米粉賣了就剩這么點(diǎn)。您要是買兩斤，我算你二毛五一斤。”

　　顧翠華聽著顧余年獅子大開口，一張口就是三毛錢，還瞎說胡話，嚇得她一個(gè)勁的往顧余年身后躲，仿佛下一刻就被人拆穿謊言一樣。

　　余年怎么能說謊吶。

　　大媽還是覺得貴，細(xì)細(xì)碎碎的挑著毛病，“我看你這米粉，也不怎么好。”

　　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準(zhǔn)備摸兩下看看質(zhì)量，卻被顧余年阻止，“大媽，這米粉是要直接吃的，你們城里人，講衛(wèi)生，我賣的米粉絕對衛(wèi)生，不讓任何人用手摸。”

　　“您想想，要是大伙兒都像您一樣用手摸兩把，然后我賣出去，吃了拉肚子怎么辦。”

　　大媽精明的看了顧余年一眼，就聽顧余年說道：“就二塊五，我這是虧本賣，也就這么一點(diǎn)了，急著賣完回家。”

　　“我也買不了這么多……”大媽有些心動(dòng)。

　　“嗨，您買多少，我都按二毛五一斤跟你算，怎么樣？”

　　最后大媽不情不愿的掏出用手帕包裹著的五分錢買了二兩米粉。

　　只不過顧余年沒有稱，抓一把就是二兩。

　　“你這怕不是缺斤短兩哦，哪有你這樣做生意的。”看著就不靠譜。

　　“大媽，您要不拿著米粉回去稱，反正我現(xiàn)在人在這兒，缺斤少兩了，我一分錢都不收。”她這樣打包票。

　　大媽被自己孫子吵得不耐煩，非要吃什么米粉。心想也就五分錢，就算缺斤少兩也吃不了多少虧，就當(dāng)給孩子買個(gè)開心。

　　第一單開張后，其他人也絡(luò)繹不絕的過來，一兩二兩的買。

　　顧翠華看得心情跟過山車一樣，每一筆收入，也都像做夢一樣。

　　這是怎么回事兒，余年不止不讓這些人檢查質(zhì)量，還沒稱，就那樣把不到三斤的米粉全都賣了出去。

　　萬一真的缺斤少兩咋整。是要賠錢的呀。

　　顧余年賣完了米粉，還在這兒留了一個(gè)小時(shí)，沒有任何人來找她。她手里卻攥了一大把的零錢。

　　“咱們賺了七毛錢。媽，我請你吃面怎么樣。”

　　顧翠華還覺得這錢不踏實(shí)，“不了，不了！咱們不花那冤枉錢。”

　　但是，顧余年餓！

　　“媽，咱們能把米粉賣出去。三斤稻子才三毛錢，咱們今天不止回本了，還賺了四毛錢。等明兒咱們多蒸一點(diǎn)，可不就能掙更多。咱們一直都能來錢吶。”

　　顧翠華心里依舊忐忑，但擰不過固執(zhí)的顧余年。學(xué)校附近支起的面攤不少，顧余年隨便找了一家。

　　“大姐，一份三兩的素面，多少錢。”

　　“一毛六。”

　　“來一碗三兩素面，多加點(diǎn)湯啊！”

　　“好嘞！”

　　不一會(huì)兒，一大碗面條遞過來。

　　顧余年繼續(xù)說道：“大姐，勞煩您再給一碗面湯成不？”

　　“成！”

　　面湯上來，顧余年把剛才的面撥了一些到湯碗里，又把剩下的那一部分推到顧翠華跟前。

　　面攤老板回味過來，剛才這小姑娘在旁邊賣米粉的時(shí)候，她就忍不住注意，從頭到尾瞧著怎么賣的。這會(huì)兒來她的面攤吃面，竟然還能被她省一毛錢出來。

　　她這面攤，一兩面一毛二，二兩一毛四，三兩一毛六。如果要一個(gè)一兩和一個(gè)二兩面的話，可不得二毛六。顧余年直接點(diǎn)了個(gè)三兩的。也就花了一毛六。給硬生生的省了一毛錢出來。

　　這孩子，精明得很吶。不過面攤老板也沒說什么，面湯又不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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