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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正文完結】


  陳人的四路大軍都被楊兼一一解除,  可以說南陳最厲害的幾個將軍,全都已經住在了楊兼的牢房中。

  眾人齊聚幕府營帳,準備商議接下來的進軍路線。

  楊瓚蹙眉說:“雖然咱們現在已經拿下了四路將軍,  但是還有一個郢州刺史程靈洗,  程靈洗并非真的背叛,很有可能偷襲咱們,  眼下的當務之急,  是不是要打敗程靈洗?”

  楊兼幽幽一笑,說:“不,  程靈洗只有一路郢州兵馬,而且他現在被陳人懷疑,程靈洗不傻,不敢輕舉妄動,  況且,他最鐘愛的兒子還在咱們手中。”

  是了,程文季還在他們手中。程靈洗這輩子兒子很多,但是被他期以厚望的,  只有程文季一個,  所以很重視這個兒子,不可能不顧兒子的生死安危。

  楊整說:“那皇兄的意思是……?”

  楊兼“叩叩!”屈指敲了敲案幾上的地形圖,  說:“建康,  就在眼前。”

  南陳的版圖其實很大,  但是楊兼一路從江陵順流而下,  沿著長江,  很快便逼近了南陳的都城建康,道理其實很簡單,因為南陳的都城建康,  并非像其他國都一樣,被國土包圍在腹地,而是選擇依靠長江而立,位于整個南陳東北角把角。

  如此一來,楊兼想要攻破南陳,只需要順著長江便可以。

  建康從三國開始便是重要的城鎮,經歷了晉朝,轉而成為如今的南陳都城,豪華和堅固程度無與倫比。建康宮周圍散布著各種衛星城鎮,形成了眾星捧月的模式,也起到了很好的保護作用,尤其建康臨江而立,依靠長江這個天險,可謂是固若金湯。

  雖然如同楊兼所說,建康就在眼前,可是……

  眾人不由蹙眉,楊整說:“皇兄,這建康雖然就在眼前,只是……城池堅固,況且咱們需要大費周章的渡江,過江之后,還有石頭城這座天險防御,想要打入建康,可比打敗程靈洗還要難得多啊。”

  石頭城處于建康宮的正西面,乃是建康宮眾多衛星城之一,乃是三國時期孫權建立的城鎮。

  石頭城顧名思義,因著出產石料,所以命名為石頭城,十分形象。

  從三國開始,石頭城便用于開采各種石料補充軍備。石頭城因為立于長江之畔,長江的水在此處最為湍急,江水拍擊石壁,久而久之,成為了高聳的峭壁,石頭城便坐落在峭壁之上,占據了地理優勢。

  又因著石頭城是秦淮河和長江的交匯處,所以石頭城乃是兵家必爭的要塞,扼住了長江的匯聚咽喉,從石頭城出發,可謂是四通八達。

  楊廣看向地形圖,小眉毛也蹙了起來。其實上輩子隋朝攻打南陳,就是通過石頭城進軍,很快便攻占了石頭城。楊廣當時也參與了滅陳的戰爭,統帥了好幾路軍隊,其實滅陳的戰役很“簡單”,因為南陳已經,他們攻入建康宮不過用了三日而已。

  但是有一個嚴肅的問題,上輩子楊廣參與的滅陳戰役,足足啟用了五十一萬兵馬。

  五十一萬!

  而他們,現在手中的兵馬,就算算上俘虜來的陳軍,也遠遠不夠,這樣懸殊的數據,如果能輕易的拿下固若精湯的石頭城?

  面對如此險要,幾乎是不可能的城池,楊兼卻笑得十足輕松,幽幽的說:“誰說要打進去?”

  “不……不打進去?”連老將權景宣都懵了。

  不打石頭城,如何能進軍建康?石頭城可是建康正西方的屏障。

  楊兼說:“我們不打進去,朕要名正言順,堂而皇之的走進去。”

  楊廣:“……”堂而皇之是這樣用的么……

  楊兼說:“你們難道忘了么?咱們現在俘虜了陳人的四路大將,而且消息封鎖,還沒有透露出去,又俘虜了那么多陳人士兵,不如換上他們的衣裳,乘著他們的舟船,舉著他們的旗幟,堂而皇之的進入石頭城。”

  眾人一聽,恍然大悟,原來“堂而皇之”是這個道理?

  大家面面相覷,雖然覺得這個法子十足可恥,但是想想又覺得十足有道理。如果能兵不血刃的進入石頭城是再好不過的,畢竟石頭城實在難纏,想要打下來,需要消耗他們太多的兵力。

  羣臣一致通過,事不宜遲,為了避免陳人的四路將軍被俘虜消息傳開,兵貴神速,他們必須立刻偽裝成陳人士兵,進入石頭城。

  楊兼當即下令下去,說:“蔡王滕王。”

  “臣弟在!”兩個弟親立刻拱手。

  楊兼說:“你們二人負責點兵,讓軍中將士們換上陳人的介胄。”

  “臣弟領詔!”

  楊兼笑了笑,又說:“咱們該去牢房走一趟了。”

  楊兼帶著小包子楊廣前往牢房,牢房中還關押著四路將軍,另外程文季和吳超也被關押在這里。

  楊兼一走進去,吳明徹便說:“狗賊!你還要做甚么?終于要殺我們了?”

  楊兼逛街一樣走進來,很是清閑,壓根兒都不回答他的話,揮了揮手,笑容溫柔,言辭冷酷的說:“拔掉他們的衣裳。”

  “你要做甚么!?”

  “狗賊!你竟然羞辱于人!”

  眾人都戴著枷鎖,因此根本沒辦法反抗,士兵手腳麻利,一窩蜂的涌進來,將幾個人按倒在地上,便開始扒衣裳。

  “放開老夫!”

  “狗賊!”

  “放開我!你們要做甚么!?”

  楊廣聽著這不絕于耳的罵聲,忍不住揉了揉額角,場面還真是混亂,若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在做甚么見不得人的勾當呢。

  很快的,四個人的衣裳全都被扒掉了,無論是老的,還是少的,只留下中衣,險些便要變得光溜溜。

  楊兼很是滿意的點點頭,隨即又邁開步子,繞著幾個人走來走去,眼睛里滿滿都是算計的光芒,好像還沒頑夠似的。

  楊廣更是頭疼了,總覺得有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

  楊兼觀察了一會子,對楊廣說:“我兒,你說父父如果有胡子,是不是更加威嚴英武?”

  古人都喜歡蓄胡子,評價一個男子俊美不俊美,很關鍵的一點就是看胡子,很多歷史人物都被美稱“美髯公”,就是這個道理。

  楊兼這個人,體毛不算旺盛,因此蓄不起來胡子。放眼望去,吳明徹、淳于量、章昭達和徐度都有胡子,而且一看便知道,他們的胡子都是精心打理過的,恨不能比兒子的待遇還要好。

  楊兼伸手一指,用地主一樣的口吻說:“來人啊,把他們的胡子給朕剔下來。”

  “狗……狗賊!!”

  “你要干甚么?!”

  “休動我的胡須!”

  “放手!狗賊!”

  在一串兒叫罵聲中,楊兼不只是扒掉了他們的衣裳,而且還刮了一撮胡子下來,很滿意的讓士兵們拿著衣裳,自己擺弄著胡須,放在下巴上試了試,這才滿意的走了。

  楊兼要胡須,可不是鬧著頑的,自然是貼在臉上偽裝。畢竟他們要偽裝成陳人將領,總要偽裝的像一點才行。

  楊兼進了營帳,換上吳明徹的衣裳,隨即把胡子黏在下巴上,真的別說,有胡子和沒胡子就是不一樣,楊兼瞬間老了好幾歲,好似并不適合胡子,那樣子活脫脫一個大叔。

  楊兼倒是很滿意自己的形象,乍一看根本看不出來自己是誰。

  楊兼準備好,其他士兵也換上了陳人的衣裳,把旗幟全部放在營地,換上陳人的旗幟,隨即便浩浩蕩蕩的登上陳人的舟船。

  無論是陳人的衣裳,還是陳人的舟船,亦或者陳人的旗幟,全都是現成兒的,十足方便便宜。

  眾人登上舟船,小包子楊廣是不能跟著的,畢竟他年紀太小,十足惹眼,楊兼便安排他在后面接應,只要石頭城一被控制,便立刻發兵攻占。

  楊廣站在船邊上送行,負手而立,板著小臉蛋兒,一副很威嚴的模樣。

  楊兼看著兒子的模樣,挑了挑眉,難得遲疑:“兒子……你不會,還在生父父的氣罷?”

  楊兼做了椰子糖之后,便宜兒子就和他冷戰了,原因很簡單,楊兼不愿意說自己為何甜食不服,楊廣覺得自己多管閑事,碰了一鼻子灰不說,還感覺被楊兼當成了“外人”,因此才會冷戰。

  不得不說,兒子的自尊心和身材真的不成正比。

  楊廣一副平靜的模樣,說:“父皇說的是甚么,兒子怎么不知道?兒子身為臣子,怎么敢和父皇置氣呢?”

  楊兼:“……”聽聽,聽聽,嘖嘖,這小脾性,都噴出來了!

  楊兼本想再說兩句,哄哄兒子,不過時辰不等人,船上已經在催了,只好準身離開,登上舟船,朗聲說:“出發!”

  陳人的舟船,陳人的衣裳,陳人的大旗,就這樣浩浩蕩蕩的往石頭城進發。

  江水十足湍急,眾人越過長江,很快就被石頭城的守備發現了,立刻攔住他們,說:“做甚么的?”

  楊兼說:“我們乃大將軍吳明徹的軍隊,日前被隋軍偷襲,損失了輜重,緊急需要一些糧草補給。”

  石頭城的守軍看著靠岸的舟師,仔細辨認了好幾遍,的確是自己人的船只,分毫不差,還有旗幟也是,便說:“等一等,我需要稟報將軍。”

  士兵立刻離開,快馬沖入石頭城,往府署而去,準備稟報守城將軍,很快的,也就過了一會子,便看到有人飛馬而來,不只是士兵,還來了一位身披黑甲的將軍,想必就是守城將領了。

  那將領翻身下馬,說:“你們就是吳將軍的部下?”

  楊兼臉不紅心不跳,說:“正是。”

  守城將領說:“把印信給我驗看驗看。”

  楊兼早有準備,將印信拿出來遞給守城將領,說:“將軍請看。”

  那守城拿過印信辨認,也沒有看出任何的不對勁兒,便說:“的確是真的,你們想要多少輜重補給?說實在的,人主一直在開采石礦擴充宮殿,我們這里的補給也不多了,所以……”

  楊兼不等他說完,唇角劃開幽幽的笑容,說:“我們想要……整個石頭城的補給。”

  他說著,“唰——”的一聲抽出佩劍,直接將長劍搭在守城將領的脖頸上。

  “你……你們?!”守城將領大驚失色。

  唰!

  唰唰唰——

  楊兼一動,身邊的權琢玠、權景宣也快速抽出佩劍,迅速控制場面。

  石頭城的士兵看到他們的守城將軍被挾持,想要抵抗,楊兼立刻冷喝一聲:“不要輕舉妄動!否則仔細他的腦袋!”

  楊兼說著,將佩劍向前一遞,陳人士兵立刻就不敢動了,一個管面相覷的看著他們。

  守城將領這才發現不對勁,震驚的說:“你們到底是甚么人?!”

  楊兼幽幽一笑,說:“怎么,還看不出朕是甚么人么?”

  守城將領一聽,朕?當即面色駭然的說:“你……你……你是隋主?!”

  楊兼說:“現在才看出來,已經晚了,想要活命的話,就乖乖聽話。”

  其實楊兼從剛才守城將領的兩句話已經聽出來了,他們對陳主并不是很滿意,早就心生不滿了。

  之前也說過,石頭城除了是兵家要塞之外,還有一個公用,那就是開采石礦。起初三國時期的石頭城,石礦主要用于營造城池,打造兵器等等。

  但是發展到現在,石頭城的石礦大部分都在營造陳主的建康宮。

  南陳代替南梁,其實也沒有多少年,南方曾經一度混亂,因此建康宮也被毀的七七八八,所以幾代陳主上位之后,都在不斷的擴建建康宮,一來是防御,二來則是為了展現皇家的威嚴。

  建康宮的工程極其浩大,占據了很多歷史上前所未有的第一,當然了,需要的人力和物力自然也是非同小可的。

  石頭城的位置就在建康宮西側,這樣一來,就成了輸送石礦的輸出主力。石頭城這些年的壓力越來越大,身為石頭城的守城將領,一方面要提防敵軍,另外一方面還要組織士兵開采,如果石礦的產量不高,陳主還不歡心,如此一來,守城將領如何能沒有怨言呢?

  楊兼是個通透之人,立刻看懂了守城將領的意思,笑著說:“你放心好了,朕不會濫殺無辜,只是借你的石頭城用用,城內百姓一個不動,進城之后還會開倉放糧。看起來你們為了完成采礦的指標,百姓的日子也不好過罷?”

  石頭城的守城將領大吃一驚,他聽到楊兼的話,好像比看穿了楊兼的身份還要驚訝。

  楊兼可是隋主啊,為何要給陳人百姓放糧?就連他們的陳主,也沒有開倉放糧。自己人不放糧,外人來放糧,這是甚么道理?天底下有這樣的道理么?

  楊兼說:“綁起來。”

  權景宣立刻上前,將守城將領綁起來,也不讓陳人士兵輕舉妄動,不許他們點起狼煙。

  一行人順利入城,直接進入了石頭城的府署,權琢玠很快控制了整個府署,然后立刻去通知后背支援,讓楊廣、楊整和楊瓚率兵來集合。

  楊兼占領了府署,說:“立刻封鎖消息,不要走露任風聲。”

  他們要一口氣攻入建康宮,自然不能走路風聲,一切都要悄悄的進行,殺建康一個措手不及。

  楊兼占領了府署之后,當著守城將領的面子,說:“老三,你帶一些人前去開倉放糧,接濟百姓。”

  楊瓚沒有任何異議,立刻說:“是,臣弟這就去。”

  守城將領吃驚的看著他們,沒想到楊兼真的會開倉放糧,還以為他只是說說大話罷了。

  不止如此,楊兼又說:“徐醫官,你帶領軍中醫館,前去查看百姓疾苦,如有需要醫治,盡力醫治。”

  守城將領此時的嘴巴可以吞下兩個雞子,大張著嘴巴,久久回不過神兒來。在這個病患馬亂的年代,治病是富人的權利,百姓得了病,就只能聽天由命,死了也就死了。

  他從沒想過,隋人不只是發糧食,還讓醫官給百姓治病。

  楊兼看著守城將領瞠目結舌,不能回神的模樣,笑了笑,說:“如何,被朕感動了?”

  守城將領立刻回神,皺眉盯著楊兼。

  楊兼隨即又說:“這不是作為一個天子,應當做的事情么?朕的糧食,不給百姓食,還能給甚么人食?朕的醫官,不給百姓醫病,還能給甚么人醫病?”

  守城將領聽到這句話,已經徹底服氣了,他心底里有一種絕望的釋然,說得對,太對了。楊兼的這兩句話,說的如此簡單,如此有道理,但就是如此淺顯易懂的道理,多少君主都做不到?起碼陳主就做不到。

  守城將領沒有說話,垂著頭默默的嘆了口氣,或許……這樣也好。

  楊兼可不是說笑的,糧食和醫官立刻到位,忙忙碌碌起來,百姓們根本不知情,完全不知道隋人已經進入了石頭城,突然看到開倉放糧,歡喜鼓舞的厲害。

  楊兼登上石頭城的城門,放眼往東面看去,一片繁華之地。

  離開石頭城,東面就是石頭津,隨即是西籬門,之后便是建康宮的西明門,只要打入西明門,便是進入了建康宮。

  楊兼望著遠處的天邊,挑起唇角,露出溫柔的笑意,很快的,很快望眼所及之處,便是朕的土地了,這天下的亂世,即將終結……

  楊兼出神的看著天邊,肩膀上突然一沉,側頭一看,一件披風披了過來,原來是小包子楊廣。

  楊廣也上了城樓,踩著城樓上的木箱子,墊著小腳丫,把披風披在楊兼的肩膀上。

  楊廣板著小臉,淡淡的說:“城樓風大,父皇應當注意身體才是。”

  楊兼一笑,一把抱住小包子楊廣,楊廣個頭太小了,在楊兼懷里手腳并用的掙扎,兩只小胳膊打著圈兒的轉,就是掙扎不出來。

  楊兼笑著說:“我兒,還氣么?你這么關心父父,是不是不氣了,是不是?”

  楊廣放棄了掙扎,板著小肉臉,看向楊兼說:“正是因為兒子關心父皇,所以才生氣。”

  說罷,從楊兼的懷里跳下去,噠噠噠的跑下城樓去了。

  楊兼望著楊廣消失的背影,突然陷入了沉思。旁人都覺得楊兼溫柔,其實楊兼知道,自己并非是一個溫柔之人。他是一只瘋狗,徹頭徹尾的瘋狗,所有的溫柔都是偽裝,他才是那個最薄情寡義之人,無法相信任何人,總是用溫柔粉飾著隔閡。

  楊兼突然幽幽的嘆口氣,說:“是不是……該到放下的時候了?”

  放下一切遙遠的痛苦……

  楊兼的隊伍在石頭城休整了一天,整頓兵馬,補充物資,大軍立刻出發,浩浩蕩蕩的渡過石頭津,越過西籬門,沖向建康宮的西明門。

  因著占領石頭城神不知鬼不覺,所以西籬門根本沒有準備,從石頭城連帶著進軍的時間,到達西明門,只用了僅僅三天,殺的陳軍措手不及,慌張無措。

  楊兼的大軍很快抵達了西明門,春日風大,咧咧的大風吹拂著,縱使風勢如此大,楊兼也能清晰的看到,西明門樓門上,陳人士兵們慌張的表情。

  楊兼說:“郝阿保的軍隊如何了?”

  楊整回話說:“郝將軍的軍隊已經迂回南面,就等著與我軍包抄建康宮。”

  楊兼的主力隊伍聲勢浩大,而且楊兼親自指揮,便吸引了絕大多數的陳人兵力,如此一來,建康宮的南門勢必會放松警惕,郝阿保和狼皮的軍隊一路潛入南陳府邸,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靠近了南門,就等著楊兼的掩護,趁著陳軍兵力薄弱,一舉沖入建康宮。

  楊兼笑著說:“好得很。”

  他說罷,翻身上馬,準備出發。

  這個時候小包子楊廣顛顛顛的從幕府跑出來,攔在楊兼的高頭大馬面前,說:“父皇,帶兒臣一起去。”

  楊兼有些猶豫,畢竟兒子實在太小了,戰場那么混亂,萬一走丟了都找不到。

  楊廣執意說:“兒子雖然無法執戟沖鋒陷陣,但是兒子可以出謀劃策。”

  楊兼看他堅持,加之便宜兒子乃是超級外掛,便把兒子抱上馬背,十足凡爾賽的說:“兒子這么粘著父父,可怎生是好?”

  楊廣:“……”

  “出兵!”楊兼一聲令下。

  “出兵——!!”

  “全軍出發!”

  浩浩蕩蕩的隨軍,隊列整齊,鏗鏘有力,快速向建康宮的西明門挺進。

  ……

  “報——!!”

  “人主!人主!不好了!大事不好!”

  “隋人打來了!打到西明門了!!”

  “甚么!?”陳主還在享樂飲酒,聽到這句話,震驚的羽觴耳杯砸在地上,發出“哐啷”一聲巨響,說:“不可能!朕的四路將軍全都派出去了,怎么可能攔不住隋軍?!就算攔不住,石頭城是干甚么的,為何不放狼煙?一定是誤報,絕對不可能,再去探查!”

  “是……是……”

  禁衛還沒退下去,便聽到“轟——!!轟!!”的巨響。

  陳主震驚的說:“甚么聲音?!”

  中官沖進來大喊著:“人主!大事不好了,隋人、隋人真的打來了!他們在向西明門投石!”

  原來那轟轟轟的響聲,竟然是投石的聲音。

  陳主這時候才相信,原來隋軍真的打來了,他們根本沒有聽到任何風聲,已經打過了長江,越過了石頭城,沖到了西明門腳下。

  陳主大驚失色,大喊著:“給朕頂住!全都頂住!!快叫杜稜來……不不,朕親自指揮!!親自掛帥!快,準備迎戰!”

  西明門被攻擊,陳主驚慌失措,這個時候才開始迎戰,杜稜乃是開國老將,和吳明徹不相上下,只不過年紀更大一些,因此此次對抗隋人,才沒有出兵,而是鎮守都城。

  如果陳主派遣杜稜上陣,或許還沒有這么驚慌倉皇,畢竟杜稜的經驗豐富,臨危不亂,但是偏偏陳主要親自指揮,一時間陳人士兵們慌張的不知道兵器在哪里,一路飛奔,互相搶奪著兵器和介胄,匆忙的穿在身上,又不知道該去哪里抵抗,無頭蒼蠅一樣亂轉著。

  陳人的確適合水戰,但是如今,隋軍已經渡過了長江,打到了家門口來,完全不需要舟船作戰,水戰的優勢完全丟失,反而是隋軍更加有力。

  楊兼坐鎮督軍,帶著小包子楊廣,親自騎馬,震懾軍威,不斷的在軍前來往,抽出象征著天子權威的寶劍,時不時點名士兵。隋人士兵眾多,楊兼卻能點出十之八/九的名字,被點名的士兵立刻氣質高亢,亢奮山呼。

  楊兼縱馬,寶劍一路當當當的與士兵的長戟相擊,士兵們爭先恐后的挺著長戟,如果被楊兼的寶劍撞擊,便是極大的榮耀,一時間軍心鼎盛到了極點。

  領兵方面,則是楊兼的二弟楊整來負責,楊整乃是車騎大將軍出身,本就擅長領兵,如今終于輪到了陸戰,便是他的天下。

  楊整下令投石,弓/弩手同時準備,不停的往城門放箭,同時派出士兵開始搭梯,準備攀上城樓。

  陳主來到城門的時候,一支冷箭“嗖——”的飛來,正中陳主的帽子,陳主的帽子瞬間被打飛,嚇得他“啊!”慘叫一聲,跌在地上。

  “人主!人主!”士兵們趕緊簇擁著陳主,把他扶起來。

  陳主氣急敗壞,怒吼著:“弓箭手!快,弓箭手準備!給朕放箭!一個不留!”

  “是!弓箭手準備!”

  楊整帶兵沖鋒,牽制陳人士兵,好讓士兵們搭上梯/子,攻入城門。

  楊瓚守在楊兼身邊,蹙眉說:“西明門城墻高大,城門厚重,看來還需要下一些工夫。”

  南北朝時期的樓堞其實都不算高,后世的城門才慢慢變高,但是建康宮不同,建康宮的城樓是下了大本錢的,樓堞高大,城門厚重,對于防守來說,相當有利。

  陳主指揮混亂,就是這樣的場面下,樓堞竟然還能堅持這么長時間。

  楊兼瞇眼說:“無妨,穩住便可,咱們只不過是牽制陳人的目光,真正的主力,在南面呢。”

  是了,真正的主力是郝阿保,楊兼這么大聲勢,就是為了牽制陳主,讓陳主氣急敗壞,把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而忽略南門,郝阿保便可以趁機攻入南門,長驅直入。

  “放箭!!”

  “快放箭!”

  陳主怒吼著:“干甚么吃的!放箭啊!射那面!射這面,這面……”

  士兵們被他指揮的頭暈眼花,也不知道該往哪里放箭。

  大將軍杜稜急匆匆跑上城樓,他的頭發花白,胡須都白了,一頭熱汗,急促的說:“人主!建康宮所有的兵力全都轉移到西明門,這萬萬不妥,若是此時隋人還有其他兵力,建康宮豈不是危險了?”

  陳主根本聽不下去,說:“你是越來越糊涂了么?沒看到隋主都在這里么?這就是他們的主力,朕不對抗主力,還要把兵力分散到甚么地方去?”

  “可是人主……”

  “沒有可是!”陳主打斷了杜稜的話,惡狠狠的說:“隋人狗賊,令人腹煩!把所有的弓箭手對準隋主!擒賊先擒王,給朕射箭,對對,殺了隋主,看他們沒有了頭領,如何迎戰!一了百了!”

  陳人弓箭手立刻把所有的箭矢對準楊兼所在的位置。

  “放箭——!!”

  楊廣一直觀察著情況,他雖然個頭太小,無法沖鋒陷陣,但是一刻也沒有閑著,突然看到弓箭手調轉了目標,立刻沉聲說:“不好,父皇,快撤退,陳人要放箭了!”

  “錚——”

  “錚錚錚——”

  “錚——!!!”

  飛箭有猶如雨下,大量的箭矢朝著他們鋪天蓋地而來,楊兼立刻策馬,低喝:“老三,快撤!”

  楊瓚也策馬向后,不過雨箭來的飛快,他們的撤退速度遠遠不及。

  楊整看到這一幕,眼睛出紅,立刻撥轉馬頭,瘋狂的策馬向回沖去,“嘭——”一下從馬背上躍下,向前一撲,正好將楊瓚撲倒在馬背之下。

  “咚!!”一聲巨響,楊瓚被撞下馬被,渾身震得發麻,定眼一看,是二兄楊整,楊整用后背擋住楊瓚,一支箭矢插在他的后肩。

  “二兄!!”

  楊瓚驚慌大喊,連忙扶住楊整,楊整額頭上掛著冷汗,側頭看一眼將箭傷,說:“無妨,沒有毒,快走!”

  楊兼看到二弟和三弟都沒有大事,這才放心下來,雨箭還在鋪天蓋地的席卷,楊廣連聲說:“父皇,快,到盾兵后面去。”

  楊兼立刻催馬向前跑去,就在此時,小包子楊廣突然大喝一聲:“當心!!”

  楊兼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嘭!”的一聲,感覺到一股極大的沖擊力,楊廣用盡全力,小肩膀奮力撞向楊兼,楊兼身形不穩,直接墜下馬背。

  “嘭——骨碌碌——”

  楊兼墜落馬背,重重摔在地上,滾出老遠,滿臉都是塵土,眼睛幾乎被瞇住了,奮力爬起來。

  他翻身而起,定眼一看,楊廣把他撞下馬背之后,也掉了下來,正躺在他七八步遠的地方,小小的身子滾著塵土,胸前卻一片血跡,一直長箭扎在楊廣的胸口,鮮血瘋狂的涌出,染濕了四周的土地。

  “兒子!!”

  楊兼感覺自己的眼目充血,眼眶都要裂開了,他發瘋一般沖過去,一把抱住染血的楊廣。

  楊廣雙目緊閉,被楊兼抱起來,這才稍微回過神來,虛弱的張開眼目,眼睛無神的看向楊兼,嗓子里發出呵呵的低笑,好似是被甚么逗笑了一樣,斷斷續續說:“好……好生奇怪,我這個無情寡義之人……為何、為何會替你擋下這一箭……”

  “醫官!!徐敏齊!徐敏齊!!”楊兼瘋狂的大吼著。

  楊廣的小肉手無力的拽住楊兼的袖袍,說:“真是虧大了,兒子這輩子……還沒能坐上天子的寶座……”

  楊兼頭一次感覺手足無措,手上染紅了鮮血,握住楊廣蒼白的小手,說:“你會做天子,父父會讓你做天子的,乖兒子,不要說話,醫官很快就來了,沒事,沒事……”

  楊廣扯開唇角,笑了笑,聲音越發的虛弱:“兒子不知……父親到底為何不能是甜,但……兒子希望父親好好兒的……”

  西明門之上,箭雨慢慢平靜下來,陳主指揮著:“繼續放箭啊!放箭!!”

  士兵則是戰戰兢兢的回話:“人、人主……沒箭矢了。”

  “甚么!?沒有箭矢了!?”

  原來陳主下令放箭,根本沒有注意箭矢的庫存數量,一瞬間就把箭矢用了干凈,現在根本沒有箭矢了。

  箭雨平息了下來,殺聲突然沖天而起,從建康宮的南門一路沖來!

  “不好了!南門!南門被攻陷了!”

  “甚么?南門!?”陳主驚慌的說:“南門怎么會有隋軍?!”

  “郝阿保!是郝阿保!從南門偷襲進來了!已經殺入了建康宮!”

  隋軍也得到了消息,郝阿保不負眾望,一路迂回前進,偷襲了建康宮南門,長驅直入,勢如破竹。

  ……

  “贏了!!”

  “贏了!!”

  “我們贏了!!”

  隋軍士兵舉起長戟,震天高呼:“建康宮被攻破了!我們贏了!贏了!!”

  吶喊聲包圍著楊兼和楊廣。

  楊廣的唇角扯開一絲微笑,猶如強弩之末:“父皇你聽到了么,從南到北,眼目眺望之處,真正……真正變成了我大隋的天下……亂世……結束了……”

  南北的亂世,真正走向終結,在兼并北齊,取代北周之后,楊兼終于統一了南北,放眼望去,莫非王土!

  “兒子可以……放心了。”

  楊廣的目光望向建康宮的方向,喃喃的說:“如果有可能,下輩子兒子來做父親,如此……如此或許父皇便能食甜了罷,我們拉鉤……”

  楊兼眼眶發酸,立刻伸出手來,想要握住楊廣的手,然而楊廣的手剛剛伸起來,“吧嗒”一下,突然毫無征兆的無力垂了下去。

  骨碌碌——

  一顆圓溜溜的小東西,從楊廣染血的小肉手中滾出來,撞在楊兼的膝蓋上。

  楊兼低頭看去,那是一顆……椰子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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