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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俘虜隋主楊兼


  “報——!!”

  隋營大門,  士兵從外面快速沖進來,風風火火的沖向幕府大帳。

  楊兼正在營帳中等消息,看到士兵,立刻說:“三萬水軍,  情況如何?可與淳于量交戰了?”

  士兵焦急的粗喘著氣,  說:“回天子……沒、沒有交戰。”

  “沒有交戰?”楊廣抱著短短的小胳膊,  一臉老成的說:“如何還未交戰?難道淳于量的五萬水軍沒有到達渡口?”

  “不是,”士兵說:“陳人水軍已經到達渡口了,可、可是……沒有交戰,安平王帶著三萬水軍……投、投降了陳人。”

  “甚么!?”楊廣奶聲奶氣的呵了一聲,  說:“蕭巖投降了?”

  “千真萬確!小人不敢欺騙!”士兵又說:“安平王真的投降了,并且俘虜了河間王作為人質,三萬水軍全都落在了陳人手中。”

  楊兼的臉色相當難看,  瞇著眼目,  陰沉沉的似乎思索著甚么……

  淳于量的營中。

  夜幕慢慢降臨,  黑色染遍了寬闊的水面,還有水邊的營地。

  蕭岑脖子很疼,不只是發木,  還麻扎扎的疼痛,  他腦袋里昏昏沉沉的,迷茫的張開眼目。

  四周黑漆漆一片,  沒有燈火,幾乎看不見任何東西。

  蕭岑一驚,  登時想起自己昏厥之前的場景,  當時三萬水軍正要與淳于量對陣,但是主將蕭巖總是說還不是時候,還不是時候,  最后淳于量的水軍逼近,蕭巖竟然和淳于量攀談了起來,一副老相識的模樣。

  蕭岑腦海中猛地一閃,似乎想到了甚么,焦急的掙扎起來,他一掙扎,便感覺自己被綁住了,雖然沒有戴枷鎖,但是身上五花大綁,雙手綁在身后,雙腿也被綁住,根本無法行走。

  他一掙扎,外面聽到了聲音,“嘩啦——”一聲,掀開帳簾子,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那人背著光,影子黑沉沉的,帳簾子很快放下來,淹沒了對方的長相,一點子也看不見。

  但蕭岑似乎非常熟悉此人,惡狠狠咬牙切齒的說:“蕭巖!!”

  呼——

  是點起火光的聲音,來人將營帳中的火把點起來,火光一亮,果然看清楚了來人,正是安平王蕭巖無疑。

  “蕭巖!”蕭岑咬著后槽牙說:“你這個叛賊!你才是叛賊!”

  蕭巖目光很是平靜,淡淡的凝視著蕭岑,臉上沒有一點子表情變化。

  就在此時,又有人走了進來,那人也眼熟的很,竟然是淳于量!

  淳于量走進來,哈哈而笑,說:“就聽著這里如此吵鬧,原來是河間王醒了。”

  蕭岑看到淳于量,又看向蕭巖,更是坐實了蕭巖是叛賊的事實,激動的冷聲說:“蕭巖,原來那個叛賊是你!偷盜軍備文書的人,是不是你?!”

  哪知道蕭巖很平靜的肯定說:“正是我。”

  “你!”蕭岑被他平靜的口氣氣的渾身發抖,說:“原來都是你!那日里是你偷走了文書,怪不得第二日早晨你便在營帳里,那時候我撞到你,恐怕是你想偷偷把文書放回去。最可恨的,是你竟然栽贓給權琢玠。”

  蕭巖還是鎮定而冷酷的模樣,和平日里憨厚的模樣完全不同,幽幽的說:“權琢玠統領水軍,如果有他在,我如何能得到這三萬水軍呢?”

  三萬水軍……

  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蕭岑聽到這里,更是怒火沖天,說:“你這個叛賊!!居心叵測,竟然投靠了陳人,原來你一直的都是陳人的人!”

  蕭巖冷冷的說:“現在知道,還不晚。”

  他說著,轉向淳于量,說:“淳于將軍,這三萬水軍作為見面禮,分量如何?”

  “足足夠了!足夠了!”淳于量哈哈而笑,說:“做的好啊,果然后生可畏,沒成想安平王是如此的狠主兒!不過……”

  他說著,似乎有些遲疑,又說:“不過,你心里是不是真正投降我們大陳,老夫還要試一試。你可別怪老夫多疑,畢竟安平王你這個人,深不可測啊,就連隋主都沒有辦法駕馭你,便是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狼,老夫可不能冒這個險。”

  蕭巖淡淡的說:“淳于將軍想怎么試?”

  淳于量轉頭看向被五花大綁的蕭岑,笑了笑,說:“蕭岑乃是江陵的河間王,位高權重,又是你的弟弟,不如這樣……反正看起來,他也不愿意歸降,老夫便殺了他,也不需要你動手,你看如何?”

  蕭巖了然,淳于量是想用蕭岑來試探自己,蕭岑是自己的弟弟,又是大梁的河間王,大隋的臣子,如果殺掉了蕭岑,分量足夠了,誠心也足夠了。

  淳于量重復說:“你看如何?”

  蕭巖的語氣仍然很平靜,帶著一股冷酷的勁頭,仿佛是一把冰刀子,幽幽的說:“他又不是我親弟弟,我們只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殺了他,也沒有甚么可惜的。”

  “蕭巖!!”蕭岑氣的胸口急速起伏,沒想到蕭巖竟然是如此一個無情寡義之人。

  淳于量笑著說:“好好好!好得很!那老夫便親自動手了,等殺了他,把他的項上人頭送到隋營,也送給隋主一個厚重的見面禮兒!”

  蕭巖聳了聳肩膀,說:“請便。”

  “嗤——”

  淳于量扒開佩劍,舉著佩劍慢慢走過去,逼近蕭岑。蕭岑如今心中真是冰火兩重天,火得怒氣沖天,但是又冷得如墜冰窟,他被俘虜至此,根本沒有生還的余地,憤怒過后,只剩下了濃濃的絕望。

  淳于量的佩劍在反光,寒光凜凜舉過頭頂,“唰——”一聲砍下來,蕭岑手腳冰涼,閉起眼目。

  當——!!

  卻在此時,一聲金鳴,震得蕭岑耳朵嗡嗡直響,睜開眼目一看,淳于量的佩劍竟然被架住了,蕭巖手中也握著一把利劍,架開淳于量的佩劍。

  淳于量和蕭岑又都有些吃驚,沒想到關鍵時刻,蕭巖會救了蕭岑。

  淳于量立刻反應過來,冷喝說:“好啊!你是假意投降!!老夫就知道,你這種狼崽子,根本不足為信!”

  “淳于將軍怎么會這么以為?”蕭巖平靜的說:“晚輩只是覺得,殺了蕭岑有些可惜罷了。”

  “可惜?你還想狡辯!”淳于量質問。

  蕭巖臉上一點子也不變色,說:“的確是可惜。淳于將軍難道忘了么,吳將軍的侄兒還在隋人手中。”

  吳超!

  是了,吳超還在隋營關著。

  蕭巖又說:“淳于將軍的五萬水軍,很快便要與吳將軍匯合,吳將軍已經連輸兩次,損失了一萬兵馬,但是論水軍作戰,你我心中都清楚,根本少不得吳明徹,是也不是?”

  的確,很多人都認為,吳明徹乃是陳人第一大將。他這一輩子,并非常勝將軍,其實輸的戰役比贏得還要稍微多一點,但驍勇果決,為南陳奠定了不少根基。

  蕭巖繼續說:“如果淳于將軍用蕭岑交換吳超,也算是等價,把吳超交換出來,吳將軍必定感激淳于將軍,吳將軍沒有后顧之憂,奮力阻作戰,也能減輕淳于將軍的負擔,何樂而不為?”

  “再者……”蕭巖唇邊的笑容擴大了,他平日笑起來很是憨厚,透露著一股子老實人的實誠感,而如今笑起來,則有些陰沉沉的錯覺,仿佛是一頭狼在對著獵物發笑。

  蕭巖說:“再者,交換人質也是個好機會,淳于將軍不防設下埋伏,隋人恐怕只剩下自投羅網了。”

  淳于量瞇著眼目,幽幽的打量了蕭巖一陣,蕭巖滴水不漏,淳于量便收回了佩劍,說:“好,說得好,沒想到安平王年紀不大,但是心中計謀卻不少。”

  蕭巖說:“當務之急,就是立刻與吳將軍匯合。”

  “報!!!”

  隋營之中,士兵快速沖進來,大喊著:“急報!!軍機急報!!”

  士兵跑入幕府大帳,羣臣都在,士兵急匆匆的大喊著:“天子,急報!淳于量的五萬水軍,已經與吳明徹匯合了!”

  吳明徹被他們打敗了兩次,三萬水軍損失了三分之一,只剩下兩萬水軍,但是如今淳于量已經與吳明徹匯合,一下子擴充成為七萬水軍,更可怕的是,隨著蕭巖的投敵,隋軍損失了三萬水軍。

  這三萬水軍,全都被俘虜到了淳于量的營中,這么一算起來,陳人便是十萬水軍,數目堪稱驚人。

  羣臣聽到這個消息,人心惶惶,一個個臉色蒼白,交頭接耳起來:“怎么辦?陳人勢不可擋啊!”

  “正是如此,還有陳人的老將淳于量和吳明徹,這兩個老家伙都不好惹,一個已經可怖,兩個加在一起,豈不是銅墻鐵壁?”

  “咱們想要贏,豈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兒?”

  “報——!”

  不等羣臣議論完,又有一個士兵沖進來,跪在地上大喊:“天子!章昭達和徐度的軍隊也已經匯合!”

  “甚么?!怎生是好啊!”羣臣的議論聲突然擴大了,已經不算是竊竊私語。

  “吳明徹和淳于量已經不好對付,現在又來了兩個老將,陳人是想要傾盡兵力對抗咱們!”

  “咱們這是被包圍了么!?又損失了三萬水軍和舟船,還怎么打!”

  “就是,怎么打啊!”

  “報!!!”

  第三次,士兵沖入大帳,不必羣臣多想,一定不是甚么好消息。

  果不其然,便聽士兵稟報說:“天子,淳于量的水軍,打過來了!領兵的先鋒是……是安平王蕭巖!!”

  “蕭巖這個叛賊!”

  “蕭巖來了!怎么辦?”

  “我一早就知道他不是好東西,果然,就是叛賊!”

  幕府大帳人聲鼎沸,仿佛菜市場一般。

  就在此時,“嘩啦——”一聲,有人走進營帳之中。那人身材高挑,并不高壯,反而帶著一股子文人的氣質。

  正是日前被關押的權琢玠。

  權琢玠走進來,跪在地上,說:“天子,下臣愿意領兵出征,抗擊陳人水軍!”

  楊兼坐在上手的席位上,瞇著眼睛,凝視著亂哄哄的幕府營帳,聽到權琢玠的話,幽幽的說:“鎮軍將軍愿意出征,可有勝算?”

  權琢玠的嗓音雖然不大,但鏗鏘有力,說:“下臣愿意用項上人頭擔保!”

  他這樣一說,羣臣可算是鎮定了下來,對,他們還有鎮軍將軍,是水戰的一把好手,日前鎮軍將軍出馬,沒有他擺不平的水戰,打得吳明徹都沒轍,這會兒對抗淳于量,必然也有勝算。

  楊兼點頭說:“好!那朕便與鎮軍將軍一同出征,親自臨陣,以壯軍心!”

  “天子英明!”

  淳于量已經攻打過來,他們沒有時間多做準備,權琢玠臨危受命,立刻整頓兵馬,舟師排列整齊,楊兼、楊廣,權琢玠等人登上舟師。

  天邊黑壓壓的一片,是淳于量的水軍來了,打頭的戰船上一個人影長身而立,雖然距離太遠,眾人都看不清楚,但是大家心里都有一個猜測,這個人恐怕就是投靠了陳人的安平王蕭巖了。

  權琢玠瞇眼打量他們的舟船,說:“請天子放心,敵軍的數量雖然眾多,但是想要取勝也不是甚么難事兒。”

  權琢玠十分有自信,立刻點兵開始準備,擺開陣型。

  陳人這面,淳于量也在戰船上,他仔細觀察隋人水軍,詢問說:“去探探,隋人是甚么人在領兵?”

  蕭巖輕笑一聲,說:“何必再探呢?一定是鎮軍將軍權琢玠。”

  “權琢玠?!”淳于量吃驚的說:“權琢玠不是下獄了么?這么快便重新啟用了權琢玠?”

  權琢玠年紀輕輕,還不足二十的模樣,但是他的名聲,最近響徹千里,不為旁的,正因著權琢玠打敗了吳明徹,如果不是程文季舍命相救,吳明徹險些便要成為俘虜,權琢玠的大名也因此傳到了陳人的耳朵里。

  淳于量顯然十分謹慎,并不因著權琢玠年輕,而輕看了他,說:“對方是權琢玠領兵,你待如何?”

  蕭巖只是笑了笑,淡淡的說:“正因為是權琢玠領兵,反而更加容易。”

  “容易?”淳于量說:“吳將軍都沒辦法對抗的人,你一個晚輩,竟然說容易?不是老夫不相信你,你恐怕是……”

  蕭巖說:“吳將軍對抗不了權琢玠,因著他根本不了解權琢玠,晚輩的確沒有吳將軍用兵老道,但是淳于將軍不要忘了,晚輩熟悉隋軍的每一個人,包括這個權琢玠。權琢玠就算再厲害,他有一個致命的缺點……”

  “是甚么?!”淳于量迫不及待的問。

  蕭巖幽幽的說:“想必淳于將軍也聽說過,權琢玠成名一戰被傳得神乎其神,傳說是一個頭戴鬼面具之新將。”

  “正是如此。”

  蕭巖又說:“淳于將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為何權琢玠要頭戴面具?其實這個問題很簡單,因著權琢玠是一個自卑之人,很容易被旁人的言辭左右,只要旁人稍加貶低,他便會自行慚愧,甚至恐懼的無所適從。”

  “天底下還有這樣的人?”淳于量震驚的說。

  蕭巖信誓旦旦的說:“因此晚輩才說,權琢玠不必畏懼,請淳于將軍調兵,選幾個身強力壯、聲音洪亮的士兵,對著隋人戰船喊話,嘲笑權琢玠,權琢玠必定自亂方寸,根本不敢出兵。”

  淳于量似信非信,不過眼下這個時候,嘲笑別人又不需要成本,于是立刻下令,招攬了五十個聲音猶如洪鐘的士兵,讓他們對著敵船喊話。

  隋軍這面。

  權琢玠整頓好兵馬,請示楊兼,說:“天子,兵馬已經整頓,可以發兵,還請天子示下。”

  小包子楊廣腳底下墊著箱子,趴在戰船的圍欄上面,兩只小肉手扒著圍欄,使勁抬頭瞇眼去看敵船,說:“好生奇怪。”

  楊兼注意到了小包子的舉動,立刻走過去,說:“兒子,怎么了?”

  楊廣的小肉手指著敵船,說:“淳于量沒甚么動靜,豈不是很奇怪?”

  淳于量可不是優柔寡斷之人,而且他帶領了五萬大軍,足夠一撥碾壓他們,卻遲遲不肯發兵,這不是很奇怪么?也不符合淳于量驍勇的性子。

  就在此時……

  “鎮軍將軍縮頭烏龜——!”

  震天的大喊聲從陳人的船只上傳過來,一聲比一聲巨大。

  “聽說你們隋人的鎮軍將軍,容貌丑陋無比,因此才總是戴著面具!”

  “不止丑陋無比,還庸俗無才!”

  “一介嬖寵,只會諂媚!”

  權琢玠正在點兵,哪里想到敵軍突然大喊起來,對自己評頭論足,還間或“哈哈哈”的嘲笑之聲,仿佛海浪一樣,排山倒海,鋪天蓋地而來。

  權琢玠下意識手腳冰涼,向后退了一步,隨著那些喊聲,他又向后退了一步,抬起手來摸自己的臉。

  其實權琢玠的樣貌根本不丑陋,反而有些清俊,也算是可圈可點的類型,但是他對自己十足不自信,很容易被人左右,別人說他丑,他好像真的變得奇丑未必,別人說他無才,他好像真的拿不出任何才學,別人說他是縮頭烏龜,權琢玠便真的變成了一只縮頭烏龜。

  “嘭——”權琢玠隨著喊聲,連連后退,根本沒看到后背放的箱子,腳下被箱子一絆,直接跌倒在地上,他跌坐著,整個人慌張又無錯。

  因為這邊聲音很大,加之敵軍又一直在喊權琢玠,所以士兵們難免紛紛看過來,在權琢玠的眼中,那些士兵好像在嘲笑他一般,接受著眾人的目光,權琢玠感覺船板變成了鐵板,而水面變成了巖漿,不斷的炙烤著鐵板,自己便是鐵板上的獵物,炙烤的他渾身都是汗,汗水涔涔的往下流,嘴唇哆嗦著說:“我……我不是……不是……別看我……”

  權琢玠突然失控,仿佛撒囈掙一樣喃喃自語。

  楊兼一看,心頭狂跳,立刻沖上去扶住權琢玠,說:“權琢玠!醒醒!看著朕!”

  權琢玠跌在地上,眼神根本沒有焦距,慌亂的搖頭,冷汗濕透了衣裳,還是在說胡話,分明看到了楊兼,卻無法集中精神。

  楊兼伸手捂住權琢玠的耳朵,大喊著:“老三!面具!把你的面具拿來!”

  楊瓚被這個場面嚇到了,沒想到權琢玠“發病”起來,竟然如此可怖,趕緊去找二兄給自己打造的那塊猛虎面具,可是不巧,那面具在營地里,根本不在船上,他想要去取面具,路途太遠,根本來不及。

  “嗬……”權琢玠一陣抽搐,眼睛泛白,突然渾身一松,竟然便這樣昏厥了過去。

  “權琢玠?”楊兼連忙拍了拍他的臉面,醫官徐敏齊快速沖過來檢查,松了口氣說:“只是昏厥過去了,無妨。”

  權琢玠昏厥過去,舟師一片混亂,士兵們竊竊私語起來,站在遠處的蕭巖看到這個場面,十足篤定的說:“如今請淳于將軍下令罷,權琢玠已經不成氣候,從今往后,都不成氣候。”

  淳于量不由對蕭巖刮目相看,說:“老夫現在很慶幸。”

  “慶幸?”蕭巖淡淡的說:“淳于將軍為何慶幸?”

  淳于量笑著說:“你這人,不只是果決剛毅,而且心狠手辣,老夫十足慶幸,你是友人,而不是敵人。”

  “是么?”蕭巖凝視著慌亂的敵船,說:“是隋人應該感覺不幸。”

  “哈哈哈!!”淳于量大笑:“說得好!說得好!”

  他說著,抽出寶劍,指向天空,大喊著:“進軍!!!”

  權景宣急匆匆而來:“天子!陳人進軍了!”

  權琢玠昏厥了過去,周師沒有人指揮,楊兼瞇起眼目,說:“朕……親自指揮水戰。”

  淳于量三萬大軍全速前進,楊兼指揮水戰,盡量避免鋒銳,雖然淳于量的兵馬眾多,但是竟然沒有討到甚么好處。

  淳于量久攻不下,蹙眉說:“權琢玠不是已經退下去了,是何人在指揮隋軍水戰?”

  蕭巖說:“如果晚輩猜的無措,是隋主。”

  “甚么!?”淳于量大吃一驚,說:“竟然是隋主,是老夫小看了他去。”

  淳于量自負水軍出色,北方人的水軍幾乎是一塌糊涂,怎么可能敵得過他們的水師?

  沒成想這個隋主,竟然并非草包,可以親自指揮水戰。

  淳于量著急的說:“如此下去不是法子,咱們的兵馬雖然多,但是消耗也大,水面補給不易,時間一長,對咱們不利。”

  蕭巖說:“淳于將軍可以下令撤兵了。”

  “撤兵?!”淳于量震驚的說:“我們連隋人的一根頭發絲兒都沒碰到,已經打到了這里,竟然要撤兵?”

  蕭巖很是平靜的說:“晚輩之前便說過了,這一次前來,只不過是試探,給隋人一個下馬威而已,難道淳于將軍忘了,咱們的目的,是利用交換人質的時機,俘虜隋主么?”

  蕭巖之所以留下蕭岑,并非礙于兄弟手足之情,而是想要用蕭岑交換吳超,一方面,可以促進吳明徹的往來,另外一方面,也可以利用交換人質的借口,擺一出鴻門宴,請隋主楊兼過來,一網打盡。

  蕭巖又說:“如今下馬威已經擺下了,隋主雖然帥兵抵抗,但淳于將軍沒看出來么?隋主一直在避免咱們的鋒銳,只不過是迂回作戰罷了,說白了,他也怕了咱們的兵力。反正如此下去,淳于將軍的水軍也討不到好,反而會折損糧草,不如就此收兵。”

  淳于量聽著,覺得有些道理,如果不需要打仗,直接可以俘虜隋主,何樂而不為呢?

  加之蕭巖的計策總是如此獨到,而且心狠手辣,淳于量便說:“好,便聽你的,退兵!”

  “快看!”隋軍士兵驚喜的喊著:“退兵了!陳人退兵了!”

  陳人的軍隊正在上風,不知為何,竟然主動退兵,鳴金收兵,很快退去,海浪退潮一般,迅速消失在天水交接的地方。

  楊兼松了口氣,下令說:“退兵。”

  隋軍也快速撤退,返回自己的營地,進入營地之后,楊兼立刻問:“鎮軍將軍的情況如何了?”

  徐敏齊有些支吾說:“鎮軍……軍、軍將軍的病情,并非……并非藥石可——可醫,乃是心——心疾!恕下臣無……無能……”

  楊兼并非不明事理的人,聽到徐敏齊這般說,便揮了揮手,讓徐敏齊退下去。

  楊瓚蹙眉說:“皇兄,鎮軍將軍醒過來了,但是……他把自己關在營帳中,誰也不見,這可如何是好?”

  楊兼嘆了口氣,說:“暫時不要打擾他,讓他自己待一會兒。”

  也只能如此了。

  楊兼讓權景宣去清點兵馬,這次出戰,并沒有損失兵馬,但是損壞了一兩舟船,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皇兄!”

  蔡王楊整大步從外面走進來,手中拿著甚么,一路大喊著:“皇兄!”

  他走過來,將手中的東西交給楊兼,說:“是陳人的移書。”

  楊兼將移書打開,看了一遍,說:“陳人俘虜了河間王,提出用吳超交換河間王。”

  小包子楊廣,還有楊整和楊瓚都蹙起眉頭,陷入了沉思。

  河間王蕭岑此人,無論身份地位都十分特殊。雖然梁主蕭巋不是很待見蕭岑,但是從蕭巋放了蕭岑一命的事情上,便可以看得出來,其實他們兄弟的干系還不錯,能讓蕭巋顧念手足親情,說明蕭岑的確是一個具有人格魅力的人。

  而且蕭岑乃是梁人的河間王,在江陵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朝中的人脈也很豐富。

  簡單來說,如果楊兼不用吳超去交換蕭岑,很可能引起梁人的不滿。

  隋人的水軍損失三萬,如今梁人的水軍正是關鍵,如果因著蕭岑的事情引起梁人不滿,梁人不發兵援助,楊兼等人又在沌口以外,很可能遇到兵盡糧絕的危險。

  再者就是,楊兼也很是稀才,蕭岑雖然野心勃勃,但不得不說,的確有才華,如果就這么放任蕭岑去做俘虜,蕭岑很可能難逃一死。

  楊兼說:“各位覺得呢?”

  楊整和楊瓚都同意交換人質,可是有一個問題……

  楊廣蹙著肉肉的川字眉,小奶音低沉的說:“問題是,移書上要求父皇親自前去交換人質。”

  無錯,這就是最根本的問題。

  移書上寫著,請隋主親自去交換人質,屆時吳明徹和淳于量也會出席燕飲,看似很是平等,但仔細一想,這分明是羊入虎口。

  楊廣篤定的說:“這分明是一個陷阱。”

  楊兼卻幽幽一笑,瞇眼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楊兼讓楊瓚回書,就說自己會親自去交換人質。

  淳于量接到了移書,十分歡心,說:“好得很,隋主已經答應了交換人質,只要他進入了咱們的燕飲營地,必然有去無回!”

  淳于量為了表達誠意,交換人質的燕飲便不擺在自己的營地里,也是以防楊兼耍詐,單獨開辟出一塊地盤,距離營地不是很近,但也不是很遠。

  淳于量準備在燕飲營地中設下埋伏,就等楊兼一到,將他們全部活捉。

  蕭巖的目光仍然十足平靜,說:“先恭喜淳于將軍,若是能活捉隋主,必然是大功一件。”

  淳于量哈哈而笑,十分暢快,說:“也有你的功勞。”

  蕭巖又說:“此次交換人質,晚輩便不參加了。”

  淳于量吃驚的說:“怎么?你還不忍心看到弟親被交換回去了?”

  蕭巖說:“說實在的,淳于將軍還不盡信于晚輩,晚輩到底有些自知之明,此次交換人質,晚輩便留在營中,安分守己,也能讓淳于將軍放心,不是么?”

  淳于量沒想到蕭巖此人如此透徹,分明長著一張憨厚的臉面兒,心思卻如此細膩,深不見底,自己的情緒根本瞞不住蕭巖。

  的確,淳于量始終不能全信蕭巖,不是蕭巖的誠意不夠,而是蕭巖這個人心機太深沉了,淳于量這個老將都有些害怕,所以對蕭巖一直提防著,多了一個心眼兒。

  淳于量既然被點破了心聲,說:“好,既然你這么說了,那你便留在營中罷。”

  蕭巖點點頭,拱手說:“預祝淳于將軍,立此大功。”

  ……

  交換人質的當日。

  權琢玠的病情還在反復,一直不見人,也不愿意用膳,情緒非常不穩定,總是把自己關在營帳中。

  楊兼便沒有帶權琢玠赴宴,而是帶著兩個弟弟,還有小包子楊廣,把營地交給了權景宣處置。

  楊兼等人坐船渡水,很快便看到了營地,雖然天色還沒有暗下來,但是營地燈火通明,火焰的顏色幾乎燒紅了半邊天。

  淳于量也看到了楊兼,哈哈而笑,大老遠迎接出來,看起來很是親和的說:“隋主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啊!蓬蓽生輝!”

  楊兼幽幽的說:“淳于將軍好大的面子,朕又怎么能拒絕呢?”

  淳于量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說:“隋主,請,請!”

  一行人走進營地,楊整的手一直壓在腰間的佩劍上,手臂肌肉隆起,十足戒備,楊瓚則是仔細觀察地形。

  小包子楊廣被父皇領著手,一路顛顛顛的跟著往里走,大眼睛也在不斷的逡巡,觀察著四周的情況。

  他們走進去,很快便看到了吳明徹。

  吳明徹站起身來,拱手說:“隋主!我侄兒可帶來了?”

  楊兼笑了笑,一點子也沒有羊入虎口的感覺,鎮定地說:“河間王,你們可帶來了?”

  吳明徹揮了揮手,便有幾個士兵押解著一個人影走出來,文人身材,雖然被五花大綁,但很有氣力似的,一直在掙扎,冷喝著:“狗賊!別碰我!拿開你們的臟手!”

  此人不正是河間王蕭岑,還能是誰?

  楊兼看到蕭岑,也招了招手,中官何泉讓士兵上前,幾個士兵阿押解著吳超走了出來,同樣五花大綁,不過吳超比蕭岑淡定很多,仿佛已經習慣被綁著了,很是悠閑自在似的。

  蕭岑看到楊兼,立刻激動的大喊:“人主!!蕭巖是叛賊!蕭巖才是叛賊!他故意陷害鎮軍將軍,文書是他偷的!草繩橋也是他割的!章昭達和蕭巖早有通氣!是故意透露給我們陳人的水軍位置!”

  那日燕飲章昭達時,蕭岑聽到有人在說話,當時看到了蕭巖,但是蕭巖說他沒說話,蕭岑并沒有多想,如今這么一想,登時恍然大悟。

  章昭達接受燕飲,根本就是將計就計的計策,暗自和蕭巖通氣,故意把他們引去和渡口和淳于量交鋒,蕭巖又陷害了權琢玠,如此一來,只能是蕭巖領兵,最后蕭巖帶著三萬水軍投敵,這顯然是個將計就計的連環計。

  蕭巖的計策不可謂不狠毒,而且步步為營,謀略至深。

  楊兼看著蕭岑,反而笑了笑,說:“河間王如此生龍活虎,朕也就放心了。”

  蕭岑一愣,沒想到這個時候,天子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就在此時,突聽“轟隆——轟隆——”的響聲,那聲音仿佛爆炸一樣。

  眾人全都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到東方的天邊,變得比燕飲營地還要亮堂,遠遠的仿佛有甚么東西在燃燒,動靜很大,火光連成一片,將昏黃的天邊打的火光閃閃。

  那是……

  “大營!”吳明徹和淳于量同時大吼出聲。

  那火光沖天的地方,竟然是陳人的大營。

  楊兼倒是并不意外似的,只是笑瞇瞇的說:“二位老將軍,你們不會是想不開,把蕭巖那個養不熟的小狼狗放在營地里了罷?”你是天才,:,網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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