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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楊兼掛帥出征


  “脫……”

  高長恭瞪著楊兼,  仿佛楊兼是一個惡鬼,不,倘或楊兼只是一個惡鬼,  那么還親和一些,楊兼不但是一個惡鬼,他還是一個“惡霸”!

  高長恭戒備的說:“你做甚么!?”

  兒子和弟弟們忍不住揉了揉額角,心想著楊兼一定是故意招惹高長恭的。

  楊兼笑起來,  擺著腰扇說:“這位大王,  你在想甚么呢?讓你脫衣服,  換上中官的衣裳,好送你出長安。”

  楊兼說著,手腕一動,  腰扇挑開小包袱,  果不其然,露出里面中官的衣裳。

  高長恭一陣吃驚,  瞪著那中官的衣裳,過了半天,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語言,  說:“你……你要送我出長安?”

  楊兼點點頭,說:“正是如此。”

  高長恭更是狐疑,戒備的盯著他們,  根本不去碰散在地上的小包袱,似乎生怕那小包袱,  或者生怕那中官的衣裳有什么陷阱,只要一碰,定然萬劫不復!

  高長恭冷笑一聲,說:“你會有這般好心?”

  楊兼搖搖頭,  說:“的確,這可不是好心。”

  他自己都承認了,高長恭更覺得楊兼是來戲弄自己的,卻聽楊兼說:“你是東方的齊人,而我是大周之人,咱們水火不容,老死不相往來,倘或我放你走,便不是好心,而是傻心。”

  高長恭越發確信了,楊兼是來戲弄自己的,他自己都承認了。

  楊兼卻話鋒一轉,幽幽笑著說:“但你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初出茅廬便能傷了我阿爺和二弟,倘或真叫你死在大周地界,兼這心里頭,當真還有些個心疼呢。”

  楊兼的笑容半真半假,笑得高長恭頭皮發麻,繼續說:“勿言廢話,現在便換衣裳,外面有人接應,已經打點好了京兆城門,今夜便能出城,走不走由你。”

  末了,又沒正形兒的開玩笑,說:“你倘或不舍得為兄,留下來也行。”

  高長恭仔仔細細的打量著楊兼,似乎想要從他身上看出甚么破綻來,狐疑的說:“你……當真放我離開?”

  楊兼一笑,說:“你留在我家里,也不歸順,浪費我們家口糧,怎么,還吃別人家口糧上癮了?這死乞白賴的不肯走?哦——是了,你恐怕真是舍不得為兄罷?”

  高長恭冷聲說:“你們背過去,我換衣裳。”

  楊兼搖搖頭說:“這貴胄,就是講究,行行,我們背過去。”

  眾人背過身去,等著高長恭換上中官的衣裳,他本已經就寢了,正好套上中官的衣裳,一陣窸窸窣窣之聲,很快穿戴整齊。

  楊兼轉頭一看,挑眉說:“這么俊俏的中官,嘖嘖,就算是個中官也太惹眼了一眼,不過無妨,大兄早有準備。”

  說罷,向高長恭招了招手,示意高長恭跟上去,一瞬間初出茅廬,不畏生死的高長恭,突然雙腿發沉,竟是有點子不敢跟上楊兼的步伐,總覺得自己跟上了楊兼的步伐,那并不是大膽無畏,可是自投羅網!

  不過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高長恭也只好硬著皮跟上了。

  眾人離開了偏院的小舍,一路前行,很快繞到了隋國公府的膳房附近,這后面有個小門,是專門供膳夫仆役出入的,每日里也會在這里運送需要的食材,晚上便運送泔水。

  上次高長恭偽裝成了仆役,便想要從這個小門混出去,不過一眼就被楊兼發現了,沒能走成,沒成想這會子,楊兼又把他帶到了這里,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他們剛一到小門附近,便看到一個身材纖細的黑影,高長恭戒備異常,那黑影卻主動迎上來,低聲說:“世子。”

  原是尉遲佑耆!

  楊兼要送高長恭離開,尉遲佑耆武藝出眾,又是蜀國公家的小郎主,到底有些人脈,楊兼便托付了尉遲佑耆,護送高長恭離開京兆,務必全須全影的把高長恭送走。

  尉遲佑耆因著受了楊兼的恩惠,所以一口答應下來,完全沒有推辭,那架勢,大有刀山火海也去得的氣場。

  楊兼讓高長恭在門口等一會子,轉身進了膳房,也不知去做甚么,很快又走了回來,手中拿著兩只小袋子。將其中一只交給高長恭,說:“這里面是糧食,你路上用得著。”

  高長恭伸手接過來,小口袋不大,但沉甸甸的很是壓手,打開往里一看,果然是糧食,一堆的餅食,全都是那些便宜攜帶的食物,還有幾塊……干脆面。

  高長恭在隋國公府住了不少時日,平日里楊兼并沒有虧待高長恭,但凡做了小食兒,也會讓人送過來給高長恭嘗一嘗,所以高長恭認識這干脆面,還是他最喜歡的“照燒”口味兒,雖高長恭也不知照燒是甚么意思。

  高長恭看到那干脆面之時,心中登時有些發麻,竟縈繞上一絲絲的感動來,十足莫名其妙。細細想來,高長恭從潼關戰場重傷流落,一路混做流民來到原州,這一路上九死一生,后來落在楊兼手里,本以為再無生還機會,很可能還會被楊兼用來要挾母國。

  高長恭連自己的死法都想好了,大不了一死,絕不能拖累朝廷。然,他實在沒想到,其實楊兼表面看起來討人嫌,內地里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從未做過實質性傷害高長恭之事,平日里反而招待的周周全全。

  高長恭一想到這里,莫名心竅里有些發軟,也不知是不是即將要離開這京兆長安的緣故,總覺得楊兼此人都莫名順眼了不少。

  不等高長恭的感動蔓延到心竅的每一個位置,楊兼已經打開了另外一個小口袋,沒有遞給高長恭,自己伸手進去掏了兩把,白皙纖長的手掌再伸出來之時,已經變得黑漆漆一團,動作飛快,在高長恭的臉上狠狠抹了兩下。

  那口袋里裝的竟然是膳房里燒火的黑灰,“唰唰”兩下,快準狠的抹在高長恭的臉面上,方才還是個俊美惹眼的中官,這會子都變成了“灰姑娘”,偏白的膚色完全給遮蓋的嚴嚴實實。

  高長恭:“……”

  他深吸一口氣,方才那一點點的感動,登時在心竅里快速震蕩,土崩瓦解,四分五裂,灰飛煙滅……

  楊兼把黑灰抹在高長恭的臉上,點點頭,似乎甚是滿意,低頭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掌上還沾滿了黑灰,于是揪起高長恭的中官衣裳,在上面仔仔細細的凈了手,每一根手指都仔細擦干凈。

  高長恭已經被楊兼無賴的舉動震驚了,呆愣在原地,就任由楊兼在他身上把手擦干凈,這才反應過來,狠狠一拽自己衣裳,把中官的衣袍拽過來,瞪了楊兼一眼。

  楊兼笑著說:“你們看,現在便順眼了不少罷?”

  高長恭狠狠咽下這口惡氣,眼下不是爭辯這些瑣事兒的時機,再三確認,說:“你當真……放我離開?”

  楊兼笑著說:“男子漢大丈夫,怎么這般婆婆媽媽磨磨唧唧?”

  高長恭被楊兼搶白了一頓,簡直是自討苦吃,便聽楊兼笑著又說:“是了,你當真是舍不得為兄罷?也是,小四兒,咱們好歹兄弟一場,為兄又如此的高大偉岸,俊美不凡,聰敏通達,你舍不得為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

  高長恭眼皮一跳,他從未見過有人這般夸贊自己,而且說實在的,高大偉岸之輩,楊整還差不多,楊兼的身材并不算高大魁梧的類型。

  高長恭說:“你甚么時候才能有個正形兒?”

  楊兼收斂了玩世不恭的笑意,“唰!”將腰扇也收起來,回視著高長恭,說:“為兄現在就很正經……城門已經打典妥當,有尉遲郎主護送你,保你一路通行無阻,全須全影安安穩穩的回到鄴城,時辰不早了,上路罷。”

  高長恭沒有再說話,眼看著楊兼不是開頑笑的,便舉起手來,對楊兼微微一拱手,轉頭邁開大步,從膳房后面的小門離開。

  楊兼目送著高長恭離開,那高大的背影很快融入黑夜,慢慢消失,被夜色一點點吞噬,直到看不清晰……

  楊兼唇角的笑容不斷的擴大,輕聲說:“再會了老鐵,咱們很快便會見面的……”

  楊兼自從進獻了龜苓膏之后,便博得了太后的歡心,太后愛見楊兼愛見的不行,倘或說甚么人比楊兼更加得寵,那怕只有一個人——小包子楊廣。

  小包子那“油膩”的討好,在太后聽來便是童言無忌的大實話,但凡是個人,誰不喜歡聽馬屁,倘或他不喜歡馬屁,一定是你拍馬屁的姿勢不對。恰巧了,楊廣的心機深沉,心竅玲瓏,比旁人都多了一分心眼兒,這拍馬屁的姿勢是恰到好處,把太后哄得團團轉。

  太后隔三差五便傳楊兼帶著小包子進宮,兩日不見小包子,便怪想得慌,把小包子當成了活脫脫的親孫子一般看待。

  今日宮中又來了消息,說是太后想念小包子了,讓楊兼帶著小包子進宮來請安,還特準楊兼的兩個弟弟一并子來問安。

  其實太后也有一點子私心的,不只是單純的叫小包子來進宮,還讓中官帶話來,說是太后想食干脆面那口兒了,所以叫楊兼進宮之時,順便帶一點子干脆面來。

  這倒是不麻煩,楊兼聽了中官囑咐,便準備進膳房去做干脆面,小包子十足粘人,一刻也不能走開,其實楊廣是為了穩住自己小世子的地位,一刻也不得松懈,一定要跟著楊兼去膳房。

  楊兼便帶著便宜兒子進了膳房,一進去竟然看到了兩個弟弟,今兒個倒是稀奇了,弟弟們在膳房里躲著。

  楊兼說:“二位弟親怎么在此處?”

  楊瓚說話有些支支吾吾,楊整倒是大咧咧的說:“大兄,三弟想叫你教他干脆面的制法呢!”

  是了,早前楊兼就答應了楊瓚,教導他干脆面的做法,只不過一直沒有得空,所以還沒教導。

  楊兼狐疑的說:“怎么這會子,突然想起要學干脆面了?”

  楊瓚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楊整又替他說:“大兄你不知情,今兒個太后不是傳大兄進宮請安么?今兒個順陽公主也在太后的含任殿,一會子怕是會打個照面兒,所以三弟想親手做干脆面給順陽公主食。”

  旁人追女孩,都是親手做紅酒牛排,再不濟做個蛋糕,好家伙,三弟便是如此的清新脫俗,不愧為京兆第一才子,之前親手做了一碗面糊糊湯餅,這會子又要親手做干脆面送給心儀的女孩。

  楊兼搖搖頭,老三如此不懂女孩子的心思,怕是要實力單身啊……

  不過這感情的事情,楊兼是不想參合的,既然老三想學,做大哥的教一教也就是了。

  楊兼點頭說:“行,那老三你凈了手,過來為兄教你。”

  楊瓚平日里便“喜愛”理膳,素來對理膳很感興趣,這會子躍躍欲試,立刻挽起袖袍,凈了手,像模像樣的站在楊兼面前。

  這做干脆面,第一步自然是和面,楊兼弄了一些面粉,開始演示和面,雖然只是和面這樣基礎的活計,但是面團在楊兼的手下便仿佛是工藝品,一點子也不粘黏,面團揉的是光光滑滑,好像小包子的臉蛋兒一般。

  楊廣素來最有心機,立刻站在一旁拍馬屁,奶聲奶氣的說:“哇——父父好膩害!”

  楊兼說:“三弟你也來試試,頭一次和面或許會有些粘黏,不過沒關系,多試幾次便好了,三弟這般有悟性,一定沒問題的。”

  楊瓚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底氣十足的說:“看著……看著亦不難,弟弟可以的!”

  楊瓚說著,便學著楊兼的模樣,弄了一些面粉,準備開始和面。楊整是個粗人,一直只會舞刀弄槍的,他對理膳雖然沒有甚么偏見,但總覺的理膳是個精細活兒,交給他絕對做不好,所謂術業有專攻,因此楊整也不添亂了,便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看著大兄和三弟理膳。

  楊兼讓老三和面,自己轉身去找調料,準備多做幾個口味的干脆面,例如照燒的、孜然的,再調一個宮保雞丁口味的。

  楊兼這么想著,突聽小包子“咳咳咳”的咳嗽起來,他背對著楊瓚,也不知楊瓚和面到了甚么地步,只是一個轉身的光景而已,哪知道身后竟然“煙霧”彌漫起來,嗆得小包子不停的咳嗽。

  楊兼轉頭一看,不知情的還以為是電影特效呢,楊瓚整個人被面粉彌漫著,白花花的面粉不停的蒸騰起來,飄散在空中。

  “啊——阿嚏!!”楊整也開始打噴嚏,使勁揮著雙手驅趕面粉,說:“阿嚏……三弟,你……你的面粉放……阿嚏太多了罷!”

  楊瓚有些手足無措,手里還拿著舀子,舀子里剩下半勺面粉,楊瓚頭一次這般慌張,連忙說:“我我我……我放點水!”

  他說著,就用那只還有半勺面粉的舀子,“嘩啦!!”一聲伸進了水缸里。

  “等……”楊兼阻止的話來不及說,楊瓚手腳麻利,面粉已經“污染”到了水缸里,楊瓚又舀了一大勺的水,“嘩啦——”一聲直接澆在裝面粉的盆子里。

  那么一大勺水,直接澆下來,面粉自然成不了面團,簡直就是施工現場,還以為是和水泥呢。

  楊瓚這才感覺又干錯事了,戰戰兢兢的說:“水……水好像有點多了。”

  楊兼:“……”

  一般人第一次做飯,都做不太好,有情可原,但楊兼覺得,自己的弟親絕對不是一般人,而是廚房殺手的級別!

  “水多了,我再放點面……”

  “哎,面……面又多了,無妨無妨,我再放點水……”

  “啊呀,盆子裝不下了,快二兄,再給我拿個新盆子來!”

  楊瓚一通折騰,一塊面和的亂七八糟,好像馬蜂窩一般,面粉糊在臉上,因著沾了水,全都變成了泥揪揪兒,哪里還看得出甚么京兆第一才子的模樣。

  楊瓚冷靜下來,看著遍膳房的白色面粉,還有一地的水跡,登時垮了肩膀,說:“好像……還挺難的。”

  三弟一臉“委屈”的模樣,仿佛面粉和水欺負他了一般,老二楊整趕緊過來,說:“無妨無妨,為兄給你摘一摘。”

  說著,很是體貼的將蹭在老三楊瓚臉上的面揪揪一個一個摘下來,一貫大咧咧的老二破天荒的組織了一下言辭,說:“三弟,要不然……咱們還是寫脆餅賦罷。”

  楊瓚:“……”

  太后讓中官來請楊兼等人進宮,好一陣子大家都不出來,楊忠便來看看情況,畢竟不能叫太后等太長時間。

  哪知道一進膳房煙霧彌漫,忍不住“嗬!”了一聲,感嘆的說:“膳房里如何這么大的土氣?”

  那哪里是土氣,分明便是面粉,不得不說,阿爺吐的一把好槽!

  最后還是楊兼做好了干脆面,將干脆面裝入精致的大漆食合中,交給楊瓚,說:“三弟,這面……勉強是你和的,所以干脆面也算是你做的。”

  楊瓚情緒低落,聲音微弱的說:“大兄,你不必安慰弟弟了。”

  楊整奇怪的說:“大兄,你不進宮去么?”

  楊兼笑了笑,看了一眼楊瓚,他的確不想進宮去,畢竟今日順陽公主也在含任殿,若是去給太后請安,絕對會和順陽公主打個照面兒。楊兼對順陽公主并沒有甚么看法,尤其他家老三鐘情于順陽公主,又是個癡情種子,自己這個便宜兄長,又怎么好壞事呢?

  楊兼說:“我便不去了,左右太后是想見小兒子,又饞了干脆面這口,便說我染了風寒,因此不便去謁見。”

  楊瓚方才還蔫頭耷拉腦的,聽了楊兼的話,瞬間抬起頭來,眼神十足銳利的說:“大兄,你不必遷就弟弟,弟弟的確心儀順陽公主無錯,但這種事兒,弟弟愿意和大兄各憑本事,公平競爭。”

  楊兼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這傻弟親,為兄不想各憑本事啊……

  楊瓚堅持讓楊兼一同入宮,楊兼也沒有法子,恐怕傷了三弟的自尊心,因此便同意下來,和大家伙一起入宮去含任殿。

  含任殿內,果然順陽公主也在。

  順陽公主便是聽說太后饞了干脆面兒這一口小食,所以特意提起了隋國公世子楊兼,想要蹭在含任殿,見一見楊兼的。

  楊兼一行人走進來,順陽公主羞澀的低垂著頭,用余光偷偷的去瞥楊兼,那滿滿的愛慕之情根本無需開口。

  小包子楊廣被楊兼抱著走進來,一眼便發現了順陽公主的愛慕之意,但凡是個人恐怕都能看得出來。順陽公主是小皇帝宇文邕的妹妹,素來又深得太后的寵愛,因此身份不低,倘或真的下嫁給楊兼,必然是正妻,往后里的孩子也必然是嫡子,那小世子的身份和自己這個“小野種”又沒有甚么干系了。

  楊廣瞇了瞇眼目,當即邁開小短腿,從楊兼懷里躥下去,“噠噠噠”跑到太后面前,奶聲奶氣的說:“大姊姊!”

  他這么一喚,老二楊整和老三楊瓚都是第一次親耳聽到,腿上一軟,差點直接跪在地上,太后卻很是吃這一套,立刻哈哈大笑,也不顧甚么姿儀了,把小包子接住,抱起來,笑的合不攏嘴,嘴角恨不能咧到耳根去,說:“哎呦,你這個小寶兒啊,說了多少次,我可不是甚么大姊姊。”

  “你看,”太后指著旁邊的順陽公主,笑著說:“這才是大姊姊呢。”

  小包子看向順陽公主,露出一臉懵懂的模樣,還故意咬著自己的手指,看起來奶里奶氣可可愛愛,無比真誠的說:“可素……可素……窩覺得大姊姊你比這位大姊姊要年輕鴨!”

  “哈哈哈……”

  果不其然,小包子“油膩”的馬屁一拍下去,太后又是哈哈大笑,逗得是前仰后合,歡心的找不到北了,揉著小包子的小臉蛋兒說:“就屬你嘴巴甜,真會哄人!”

  小包子再接再厲,歪著小腦袋,說:“窩、窩嗦的是實話,父父嗦了,小娃娃不能誆騙于人噠!”

  太后一聽,更是歡心,恨不能一直抱著小包子,把小包子當成一塊寶捧著,又稀里糊涂的獎賞了很多與小包子,說是金山銀山都不為過,又說:“我看這小寶兒啊,機靈善變,聰慧得很,往后里絕對是做大冢宰的料兒!”

  楊廣臉上都是奶氣的偽裝,心里卻冷笑一聲,大冢宰?朕的心思,一個區區大冢宰又如何滿足?

  楊整和楊瓚看到這場都傻了眼,傳說中皇太后十足冷艷不可方物,對小皇帝都冷冷淡淡的,唯獨對衛國公宇文直很寶貝,哪知道今日一見,原來……太后如此愛笑?拒不完全統計,自從小包子進了含任殿,太后便一直在笑,一刻也沒停嘴。

  楊瓚低聲說:“大兄,你這兒子,將來定非凡品。”

  楊兼笑了笑,是了,楊廣……單聽這個名諱,便知道將來定非凡品。只不過凡品不凡品的,其實還很長遠,楊兼只有一個期望,期望這小包子一直甜下去,可別給養歪了,養成那個弒父殺君的正牌楊廣才是……

  眾人陪著太后用了膳,太后午膳之后需要歇息,大家便告退,準備離開含任殿,順陽公主眼見著楊兼離開,也告退離開,一并子走出含任殿。

  出了含任殿,楊兼本不打算多耽擱,立刻便要出宮的,奈何順陽公主突然開口說:“世子請留步……我、我想與世子說說話兒。”

  順陽公主親自開口,楊整下意識的看向老三,雖楊整為人大咧咧,但滿京兆都知道,隋國公府的三郎主愛慕順陽公主,順陽公主卻愛慕三郎主的大兄。

  楊整看向楊瓚,楊瓚的表情果然有些個失落,就在不久之前,楊瓚還在膳房里忙叨著,想要為順陽公主做一些小食,可見楊瓚對順陽公主有多上心。

  楊瓚強自打起精神,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大兄,弟弟與二兄去公車署等候,大兄放心,我們會照顧好小侄兒的。”

  楊廣并不想走,他還要守著楊兼,楊兼生的如此風流倜儻,還喜歡到處“沾花惹草”,楊廣自然要死死盯著他,以免隋國公府多出一個小世子。

  奈何楊瓚這個人太死心眼兒,竟然給自己的情敵制造機會,抱起小包子便要走。

  小包子楊廣使勁踢著腿兒,也顧不得甚么形象可言了,左右他現在是個孩子,也不需要臉面那東西,便可勁兒的打挺,嘴里奶聲奶氣的喊著:“找父父!要父父!要父父鴨——”活脫脫一副搶孩子的畫面兒。

  楊兼頭疼不已,說三弟傻罷,他連干脆面賦都能寫得出來,說三弟精明罷,哪里有給情敵制造機會的精明人?

  楊兼連忙拉住楊瓚的袖子,低聲說:“你們倆可不能走,走了今后都沒干脆面吃。”

  這威脅不是很奏效,楊瓚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了決心,還是帶著楊整,拐子一般抱了小包子便走。

  弟弟們都走了,便宜兒子也被帶走了,一時間只剩下楊兼和順陽公主二人,順陽公主身邊的宮女和中官也退到遠處,留給他們說“悄悄話兒”的空間。

  楊兼額角更疼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

  順陽公主滿眼濃濃的愛意,瞥了楊兼兩眼,似乎在組織自己的言辭,揉著袖擺好一陣,這才說:“世子,其實……”

  楊兼不等順陽公主開口,已經打斷了她的話頭,微笑著說:“公主,您可能有所不知,我家三弟仰慕公主已久。”

  順陽公主沒成想楊兼一開口,竟然提起了楊瓚,楊瓚仰慕順陽公主,這并非甚么秘密,順陽公主本人也是知情的。

  順陽公主臉色一僵,說:“可是……可是我心中已經有心儀之人了,世子難道不知,我心儀之人到底……到底是誰么?”

  楊兼微微嘆了口氣,就算知道,楊兼也沒有這種心思。楊兼這個人看似溫柔,但他經歷了太多,其實他才是那個最冷漠絕情之人,面對順陽公主的愛慕,楊兼一點子波瀾也沒有。

  楊兼點點頭,突然說:“今日正好兒,那兼便與順陽公主說實話罷。兼已經有了兒子,順陽公主也看到了,所以兼私以為,順陽公主愛慕之人,并非良人。”

  楊兼徹底否定了對順陽公主的心思,雖然說的委婉,但是順陽公主是個明白人,楊兼這拒絕的毫不留情。

  的確毫不留情,楊兼便是如此冷漠的一個人,但有的時候,在這種事情上拖拖拉拉,給旁人留有不該存在的幻想,才是冷漠的做法,像楊兼這樣干脆利索之人,反而是個“體貼”之人。

  順陽公主登時一臉要哭出來的模樣,畢竟順陽公主素有京兆第一美人兒的雅稱,愛慕順陽公主之人,并不只是楊瓚一人,還有許許多多的追求者,加之順陽公主的身份高貴,又是太后最寵愛的女兒,想要攀上金枝玉葉之人,數不勝數,只有楊兼一個人拒絕了她。

  順陽公主沉默了一會子,突然說:“我……你有兒子也無妨,我可以等你。”

  楊兼沒成想都已經拒絕的徹底,順陽公主竟也是個死心眼兒,登時頭疼不已。

  楊廣被兩個叔叔擄劫走,一路踢著腿兒,怎么掙扎也不行,一路帶到了公車署,塞上了輜車。

  楊瓚把小包子抱上輜車,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方向,深深的嘆了口氣,垂著頭也不知道在想甚么。

  楊整拍了拍三弟的肩膀,說:“三弟,你要是想哭的話……”

  不等楊整做個體貼的二哥,楊瓚已經抬起頭來,瞪了他一眼,說:“誰要哭?”

  楊整嘿嘿傻笑一聲,撓著后腦勺,說:“是了,小時候咱們兄弟二人,總是為兄哭的多一點。”

  楊廣心中著急,一雙靈動的貓眼變成了狼目,低頭思慮著甚么。這順陽公主生得美貌標志,京兆之中追求順陽公主的人數不勝數,如今順陽公主與楊兼獨處,也不知楊兼會不會動搖。

  絕不能讓順陽公主下嫁楊兼,必然要想個法子,破壞那二人相處才是……

  楊廣這般思量著,眼中露出狠戾的神色,突然一瞥,公車署開進來一輛輜車,那輜車很有特點,乃是館驛導送使者的輜車。

  可不就是突厥使團的輜車么?

  果不其然,阿史那國女歡快的從輜車中蹦出來,估摸著今日阿史那國女要進宮謁見小皇帝,所以跟隨著使團一并子來了。

  楊廣瞇眼盯著阿史那國女,肉肉的小臉蛋兒突然揚起一個滿是算計的笑容,是了,怎么忘了這茬兒,還有阿史那國女呢。

  阿史那國女愛慕楊兼,這是盡人皆知的事情,之前在館驛之中,阿史那國女更是魄力十足,向楊兼當眾表白,不過很可惜,被楊兼委婉的拒絕了。

  而順陽公主也是愛慕楊兼之人,說起來,阿史那國女和順陽公主便是情敵干系。天底下能有幾個楊瓚,對情敵這般溫和?加之阿史那國女性子潑辣,生在極北的突厥,稍微有點子刁蠻,倘或讓阿史那國女與順陽公主碰了面,那豈不是一場熱鬧?

  到時候,根本無需楊廣出馬,便能借刀殺人,解決了楊兼的風流債……

  楊廣想到這里,瞇起眼睛,當即下定決心,趁著楊整和楊瓚不注意,“跐溜”一下子竄出輜車,朝著阿史那國女跑過去。

  “國女!國女!”小包子顛顛顛跑過去,邁開小短腿一路跑,嘴里還奶聲奶氣的叫喚著。

  阿史那國女歡歡欣欣的進宮來頑,突聽有人喚自己,回頭一看,立刻板起小肉臉,叉腰瞪著跑過來的小包子,說:“怎么是你鴨!搶我魚片羊肉的壞人!”

  楊廣:“……”

  差點子忘了,在館驛食豆乳火鍋之時,楊廣為了“獨寵”,一個勁兒的給阿史那國女使絆兒,絲毫沒有手軟,阿史那國女竟然是個記仇之人。

  小包子咳嗽了一聲,說:“窩是來給你通風報信噠!”

  阿史那國女哼了一聲,高傲的甩著小辮子,說:“通風報信?就你?我不信鴨!”

  別說對方只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小娃兒,便是老謀深算的老姜,也不是楊廣的對手,楊廣游刃有余的說:“那……你不信窩,那便算了罷,只好由得旁的女子,加入隋國公府,做窩娘親啦!”

  小包子說完,甩著手回頭要走,阿史那國女一聽,登時睜大了眼睛,一步竄到小包子楊廣面前,攔住他的去路,說:“等等!你說的甚么意思?”

  小包子楊廣故意做出為難的模樣,說:“你不是不愿意信窩咩?”

  阿史那國女“鴨鴨鴨”的跺著腳,說:“我信你還不行嗎!你快說,不要拖拖拉拉的,是誰這么大的膽子,敢搶我阿史那國女看中的人?!”

  楊廣等的便是阿史那國女這句話,阿史那國女性子潑辣,又從小被寵到大,何況她年紀還小,最是沉不住氣,必然一點便爆。

  小包子楊廣奶聲奶氣的說:“國女,窩偷偷告素你,是順陽公主!”

  “順甚么公主,我怎么沒聽說過?”阿史那國女說。

  楊廣添油加醋的說:“這順陽公主,乃是人主的親妹妹,而且還得寵于皇太后,是公主里面最嬌貴的一個啦!順陽公主暗慕窩父父,遍京兆盡人皆知,不信你隨便去打聽鴨!千真萬確吶!”

  阿史那國女瞬間著急起來,跺著腳說:“這個順陽公主,竟敢搶我阿史那心儀之人!哼,壞得很!”

  小包子使勁點頭,肉肉的小臉蛋差點飛起來,說:“可不是嘛?皇太后也一心撮合順陽公主與窩父父的好事兒,國女你不嘰道鴨,就這會兒,順陽公主正在和窩父父單獨相處呢!”

  “甚么!?”阿史那國女果然要炸了,說:“單獨相處?!在何處?!”

  阿史那國女因著沉不住氣,所以聲音難免有些大,楊整和楊瓚聽到聲音,才發現小侄兒溜走了,趕忙跑過來。

  楊廣不緊不慢,游刃有余,唇角掛著冷笑,小肉手一指,唯恐天下不亂的說:“你看鴨,不就在那面兒嘛,談得又是投機,又是歡心,窩都聽見父父歡笑的聲音啦!說不定明兒個父父便把順陽公主娶回家,給窩做娘親啦!”

  “鴨鴨鴨——!!!”

  楊整和楊瓚趕過來之時,便聽得阿史那國女鴨鴨亂叫的聲音,也不知道是誰招惹了阿史那國女,叫國女如此生氣。

  阿史那國女果然被楊廣挑撥,氣的跺腳,說:“不行不行!我現在就過去!”

  說著繞開眾人,氣勢洶洶的朝著楊兼和順陽公主單獨談話的地方而去了。

  楊整奇怪的撓著后腦勺,說:“突厥國女這是去做甚么?如此急忙。”

  小包子楊廣揚起一個淡淡的笑容,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面子上十足無辜的說:“不嘰道鴨。”

  楊瓚一看阿史那國女離開的方向,恍然大悟:“糟了!國女怕是去找大兄了!”

  阿史那國女若是與順陽公主見了面兒,那豈不是天崩地裂了?

  楊瓚連忙說:“這回壞事兒了,咱們快追!”

  楊兼頭疼不已,想要再次拒絕順陽公主,便在此時,突聽“噠噠噠”的聲音傳來,砸夯一般,轉眼一看,竟然是阿史那國女。別看國女年紀還小,都不到十歲,但氣勢洶洶的走過來,大有排山倒海的氣場。

  阿史那國女走過來,直接插在楊兼和順陽公主中間,仰著一張十足刁蠻的小臉蛋兒,叉腰抱臂,說:“你便是順甚么公主?”

  阿史那國女這開場白,分明是來找茬兒挑釁的,活脫脫畢露無疑。

  順陽公主詫異的說:“你是……你是突厥的國女?”

  阿史那國女仰著下巴,說:“無錯!便是本國女!我明白的告訴你,本國女心儀隋國公世子,是要嫁給世子的!公主便不要打壞心眼兒了!”

  楊兼登時哭笑不得,低頭看著阿史那國女的腦袋頂兒,阿史那國女個頭矮矮的,比小包子楊廣也就高一點,比起順陽公主高挑的身姿根本不夠看,但是氣場一點子也不輸。

  順陽公主沒想到阿史那國女如此直白,簡直……簡直是“不知羞恥”,大庭廣眾便喊了出來,聽得順陽公主直臉紅。

  順陽公主說:“國女你……你怎么能如此大庭廣眾之下……”

  不等順陽公主說完,阿史那國女已經搶著說:“這有甚么的?本國女便是心儀隋國公世子,有甚么不好承認的?哼,我今日便與你宣戰,你休想獨占世子!”

  楊整、楊瓚帶著小包子楊廣趕過來的時候,便看到這修羅場面,順陽公主與阿史那國女僵持不下,阿史那國女胡攪蠻纏,順陽公主不肯放棄,又礙于面皮薄沒有底氣。

  楊廣施施然走過來,負著小肉手,一派輕松悠閑,穩操勝券的模樣,二兩撥千斤,阿史那國女與順陽公主鬧起來,最后得益的還是自己。

  小包子走過來,立刻卸去算計與陰謀,偽裝上可可愛愛的奶氣,噠噠噠跑到楊兼面前,一竄一竄的蹦著,甜甜的撒嬌說:“父父!父父,抱抱!”

  楊兼彎腰將小包子抱起來,他可不知阿史那國女跑出來“救場”,都是楊廣的功勞,還以為只是偶然,眼看著阿史那國女與順陽公主鬧得不可開交,低聲說:“乖兒子,咱們悄悄溜走?”

  “嗯嗯!”小包子楊廣裝乖一把好手,使勁點頭。

  楊瓚眼皮狂跳,說:“大兄,這樣……這樣不好罷?”

  楊兼說:“不走的話,等國女與公主鬧起來,殃及池魚可就麻煩了。是了,三弟你留下來,趁機攻陷順陽公主,兄長們便先走了。”

  他拍了拍楊瓚的肩膀,遞給楊瓚一個努力的眼神,招呼著楊整說:“二弟,快走。”

  楊整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干脆便跟著大兄走了,對楊瓚說:“三弟,那我們先走了。”

  “等……”楊瓚連忙喊著:“你們等等我!還是、還是一起走罷!”

  阿史那國女與順陽公主僵持不下,兩個人一轉眼,楊兼已經不見了蹤影,早就往公車署去了。

  楊兼抱著小包子楊廣,一路來到公車署,哪知道這么巧,竟然在公車署碰到了熟人,那人正好要出宮去。

  不正是小皇帝同父異母的五弟,齊國公宇文憲么?

  宇文憲還是那身簡樸的袍子,穿著十足素氣,身邊也沒帶幾個中官和親隨,沒有官架子,正準備蹬車離開。

  “齊國公。”楊兼心想著,既然見面兒了,又想要拉攏宇文憲,便打個招呼也好。

  于是楊兼便在楊整和楊瓚震驚、吃驚、狐疑的目光下,施施然走向宇文憲,前去搭訕打招呼。

  宇文憲正要離開,突聽有人喚自己,下意識的停住腳步,轉頭一看,那臉上的表情登時有些僵硬,楊兼看的分明清楚,宇文憲必然后悔頓住了腳步,不過他現在想要裝作沒聽見一走了之,已經來不及了。

  楊兼不知宇文憲的表情為何如此古怪,他抱著小包子走過去,笑著說:“齊國公,好巧啊。”

  宇文憲點點頭,恭敬的與楊兼回禮,然后……

  然后,再一次冷場了。

  楊兼眼皮一跳,這已然不是第一次冷場,每次見到宇文憲,必定會冷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宇文憲可能不太待見自己……

  楊兼咳嗽了一聲,找到了一個話題,說:“不知前些日子兼送與齊國公的龜苓膏食譜,齊國公回去有試過沒有?”

  宇文憲點點頭,說:“食過了。”

  宇文憲只說了三個字,場面再一次陷入了膠著之中,楊兼也不嫌冷場,繼續搭訕說:“那食譜記錄的詳細簡單,齊國公府中的膳夫必然能料理妥當。”

  宇文憲淡淡的說:“我自己試了試,世子的食譜的確詳細又明了。”

  楊兼有一點子詫異,沒成想宇文憲竟然自己做了龜苓膏,便說:“那敢情好了,倘或齊國公有甚么不明白之處,千萬不要與兼客氣見外,直接問兼便是。”

  宇文憲又點了點頭,還是淡淡的口吻,說:“多謝。”

  隨即又說:“世子,我還有公務在身,不宜久留,還請世子見諒,便先行一步了。”

  宇文憲到底有沒有公務,楊兼不得而知了,但是楊兼可以肯定,宇文憲不想和自己再聊下去,這個天兒算是給“聊死了”,宇文憲的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楊兼也不好死拉活拽把他留下來,便十足優雅的頷首,說:“齊國公,請便。”

  宇文憲再次作禮,禮數也都周全,轉身蹬車,很快離開了公車署。

  楊兼抱著小包子,遙遙的目送著宇文憲的輜車離開公車署,心中想著,這宇文憲的反應十足古怪,好似不待見自己一般,也不知是甚么時候得罪過他。

  楊兼一轉頭,便看到二弟楊整和三弟楊瓚,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看著自己,楊兼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沒甚么不妥之處,便問:“二位弟親,為兄今日難道如此豐神俊朗,讓二位弟親都看呆了?”

  楊整哈哈一笑,實誠的說:“大兄每日里都豐神俊朗!”

  楊瓚揉著額角說:“不是這個問題罷?大兄,你今日怎么……怎么轉了性子?”

  楊兼一聽,弟弟們或許知道“自己”往日里與宇文憲的恩怨,便追問說:“大兄有何不妥么?”

  楊瓚尷尬的說:“大兄你怕是忘了,你往日里曾經……曾經調戲過齊國公。”

  “咳——”楊兼已經做好了與宇文憲結仇的各種想法,哪知道楊瓚一開口,還是嗆著了楊兼,果然,自己想的太“淺顯”了。

  楊瓚說:“大兄你說齊國公面皮白,生得比女子還柔弱,渾似個美婦人……”

  楊兼抬頭揉了揉自己額角,說:“是么?我倒覺得……自己膚色更白一些。”

  齊國公宇文憲不是小皇帝的同母弟弟,因此地位不如衛國公宇文直那般高,加之宇文憲平日里不爭不搶的,很多人都覺得宇文憲是個窩囊人,可以隨意欺負。

  值得一提的是,宇文憲還是大冢宰宇文護黨派之人,不服氣宇文護的人,都會柿子撿軟的捏,對著齊國公宇文憲撒氣,隋國公府素來與大冢宰宇文護不對付,和齊國公府的干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怪不得宇文憲看著自己的目光總是怪怪的,楊兼人突然貿然“搭訕”,宇文憲肯定看不出拉攏之意,反而覺得楊兼是找茬兒來羞辱自己的。

  楊兼笑了一聲,說:“這誤會可就大了。”

  楊瓚說:“大兄,這宇文憲雖不得勢,但好歹可以兩面逢源,人主和大冢宰勢同水火,卻都和宇文憲干系不錯,想必有他的過人之處,大兄還是別……別總擠兌齊國公了。”

  看來不只是宇文憲本人,就連三弟也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楊兼無奈一笑,說:“弟親,你便看不到為兄眼中的真情實意么?”

  楊瓚眼皮一跳,默默的選擇不說話,楊整則是哈哈一笑,說:“大兄,快讓我看看。”

  楊瓚:“……”

  楊兼說:“你們都誤會大兄了,大兄當真想與齊國公府交好。便如同三弟你說的,這宇文憲如今雖然不得勢,但是他能兩面逢源,與大冢宰走得如此近,卻不遭人主厭惡,這其中的人格魅力已經足夠一斑,這樣的人才,咱們不拉攏,豈不是損失么?”

  楊瓚為難的說:“話雖如此,但是咱們隋國公府和齊國公府早就結下了梁子,如何能拉攏呢?”

  楊整點頭插刀說:“就是,宇文憲看到大兄,立刻便跑了。”

  楊兼只覺得心口發悶,老二插刀從來不手軟……

  楊兼瞇起眼眸想了想,突然挑唇一笑,說:“你們忘了么?突厥。”

  楊兼突然提起突厥,楊整和楊瓚對視一眼,似乎有些不解,楊廣卻瞬間明白了楊兼的心意。

  日前小皇帝宇文邕已經委任齊國公宇文憲去與突厥使團會盟談判,衛國公宇文直那么多天都拿不下突厥人的盟約,如果楊兼能幫助宇文憲一口氣拿下突厥盟約,宇文憲必定感激楊兼,如此一來,這往日里的恩怨情仇,豈不是便一筆勾銷了?

  何止是一筆勾銷,這么大的恩德,宇文憲絕對要記著楊兼的好處。

  楊整奇怪的說:“可是……這宇文直這么些日子都拿不下來突厥人的盟約,大兄如何能幫助宇文憲,一口氣拿下盟約?”

  楊兼臉不紅心不跳,一點子也不害臊的說:“你們忘了,咱們還有場外援助……阿史那國女。”

  楊兼遣人前去打聽,問清楚了齊國公宇文憲的安排,明日宇文憲便準備去館驛與突厥人第二次談判,自從那日里宇文憲被舉薦之后,其實已經第一時間去找了突厥人談判。

  很可惜,突厥人貪心不足,想要抻著北周,正如同太后所言,越是抻得久,北周越是著急,這突厥人便越是能坐地喊價,突厥人心里精明得很,自然不肯爽快的簽下盟約。

  宇文憲第一次去館驛,和宇文直一樣,被突厥將了一軍,突厥是軟硬不吃的,畢竟如今的突厥滅掉了柔然空前強大,他們知道,北周和北齊都想要拉攏自己,誰給的好處多,自然就幫助誰。

  突厥便用北齊做文章,說北齊給他們的更多,北周若是沒有更多的誠意,突厥便會轉而幫助北齊攻打他們。

  突厥人的叫價太高,而且與日俱增,宇文憲只是負責談判,最后點頭還是要大冢愛宇文護和小皇帝宇文邕首肯,突厥的叫價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首肯的,所以最后苦的還是宇文憲,三番兩次的來往談判,一直沒有結果,反而越來越膠著,鬧得兩邊都不痛快,幾乎談崩。

  楊兼并不吃驚,邦交往來不就是這個模樣么,都是圖一個利益,而且突厥人才不吃中原人那一套,甚么信義都是白搭。

  今日宇文憲要再去一趟館驛,楊兼便裝作巧遇的模樣,以獻給阿史那國女龜苓膏為借口,帶著弟弟們與便宜兒子往館驛去了。

  楊兼施施然來到館驛之時,齊國公宇文憲和突厥使團正在膠著的談判之中,阿史那國女也在場,不過她年紀還小,不懂得這些國家大事兒,因此坐在一旁掠陣,其實自己頑自己的,好生無聊。

  突厥使者咄咄逼人,笑得放誕,說:“齊國公,我們突厥如此誠意,你們的天子卻沒甚么誠意啊,你看看,你看看人家東面的齊人。”

  宇文憲淡淡的說:“突厥使者這樣便是不厚道了,昔日里我們的先祖為幫助突厥攻打柔然,與突厥結為盟好,縱使柔然給予的利益再多,我的先祖也沒有背信棄義,不是么?”

  突厥使者一聽,當即便不歡心了,覺得宇文憲是在諷刺自己,雖宇文憲說的都是事實,但好似掀開了突厥的臉皮,突厥使者更是不歡心,冷冷的一笑,說:“說甚么往日,好生奇怪啊,咱們談的不是眼下么?”

  宇文憲是個斯文人,面對突厥使者的胡攪蠻纏,眼神都凌厲起來,似乎也動了怒氣,不過仍舊強自忍耐著。

  便在此時,突聽有使者前來稟報,說:“國女,隋國公世子來了,說是為國女和各位獻上清涼解暑的龜苓膏。”

  龜苓膏!

  阿史那國女聽說楊兼來了,本已經十足歡心,又一聽說有龜苓膏這好吃的小食,登時更加歡心,方才還自顧自歪在席上頑耍,下一刻登時跳起來,跳竄竄的說:“快快!快把世子請進來!不不不,還是算了,我來!我親自去!”

  楊兼并著小包子和兩個弟弟在門外等候,不消一會子,吱呀一聲房門便打開了,阿史那國女從里面轉出來,歡喜的說:“鴨!世子你來了鴨!”

  里面正在膠著的談判,楊兼卻突然端著龜苓膏過來,似乎與這嚴肅的氣氛格格不入,異常突兀。

  楊兼卻不覺冷場,走進去,很自然的坐在席上,笑著說:“各位突厥使者,這夏日里火氣大,燥熱得很,食點龜苓膏試試看看,清涼解暑,常食還可養生。”

  楊兼來做和事佬,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在場眾人的氣氛終于緩和了一些。不過突厥使者還是不肯讓步,咄咄逼人的說:“我們還是那句話,都帶著可汗之女進了京兆,足見我們突厥的誠意,但是你們周人天子卻沒甚么誠意啊,給的還不如齊人一半多,隋國公世子,你是個明白人兒,你說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眾人看向楊兼,楊兼笑了笑,搖著腰扇解暑,一個磕巴也沒打,竟然點頭附和突厥使者,胳膊肘往外拐,說:“是啊!齊國公,這兼就要說您的不是了,人家突厥使者千里迢迢遠赴京兆,給咱們送來盟約,相約一起出兵東伐,這是天大的好事兒啊!突厥使者只是要一點點兒的利益,也無可厚非,是也不是?”

  他這話一出,楊整嘿嘿傻笑,楊瓚頭疼不已,負責談判的宇文憲脾性再好,也忍不住冷冷的盯了一眼楊兼,似乎覺得楊兼是故意來搗亂的。

  別說是他們了,突厥使者都懵了,沒成想這隋國公世子竟然幫著他們,這一開口,口風怎么不對頭?

  在場眾人都驚呆了,唯獨小包子楊廣坐在席上,慵懶又悠閑的靠著三足憑幾,像模像樣兒,很是平穩的抱著水精碗,吃著碗里的龜苓膏。龜苓膏被冰鎮著,上面灑滿了甜水和甜滋滋的瓜果,一口下去又韌又軟又嫩,還解渴,一面吃,一面晃著小腳丫。

  楊兼一句話說完,整個廳堂都陷入了沉默,就在眾人的詫異之間,楊兼復又開口了,說:“突厥使者,我們大周能給的,確實不如東面的齊人多,請各位使者想想,倘或我們聯手出兵,一同東伐,攻下鄴城,這齊人的地盤,齊人的財寶,有一半都是您突厥的,隨便怎么處置不是么?所以兼說,我們大周能給的,的確不如齊人多,這可不是個大實話兒么?”

  楊兼的前半句,把突厥人都說懵了,楊兼這后半句,把突厥人又給說懵了。原楊兼并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方才那句不過是策略,楊兼實則空手套白狼,用齊人的地盤來“勾引”突厥人。

  楊兼笑著說:“至于到底能從齊人那里得到多少好處,不還是要看突厥可汗的決定么?因此兼私以為,這給的多,還是給的少,不是看我們大周,而是看您突厥的決定與作為。突厥早日簽訂盟約,我們早日發兵東伐,您突厥也早一日能把好處掖在自己懷里,不是么?”

  阿史那國女聽他們談論國家大事,也聽不太懂,嘴里吃著龜苓膏,耳朵里聽著楊兼那磁性又微微低沉的嗓音,只覺得說甚么都好聽,立刻應和說:“是是是鴨!”

  突厥使團:“……”

  宇文憲:“……”

  楊兼這話可算是說到了突厥使團的心坎兒里,自然了,其實突厥人也不是不想和北周合作,他們是打定主意合作的,只是想要多撈一筆是一筆,楊兼的許諾假大空的緊,但偏偏突厥人聽了,特別歡喜。

  突厥使者笑著說:“早聽說隋國公世子巧舌如簧,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楊兼淡淡的說:“使者若是覺得沒有甚么異議,不如今日便簽下盟約,咱們雙方也好放心,這等子大好事兒,宜早不宜晚,不是么?”

  阿史那國女剛好吃完一碗龜苓膏,連最后的甜湯都給喝干凈了,其實她也沒聽清楚雙方在說什么,但立刻歡快的說:“是是是鴨!”

  楊兼巧舌如簧,還有阿史那國女的助力,加之突厥人就是端架子而已,如此一來,盟約竟然十足順利的便簽訂了下來。

  宇文憲與突厥使者簽下盟約,雙方收好,這便準備告辭了,宇文憲還要趕著進宮面圣,將這大好的消息呈稟人主。

  阿史那國女依依不舍的送眾人離開館驛,楊兼今日來,其實并非為了盟約,而是為了拉攏宇文憲來的。楊兼幫助宇文憲敲定了盟約,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一個字兒也沒有對宇文憲多說,完全是一副“做好事不留名”的模樣,竟然施施然轉身便走。

  楊兼抱著小包子楊廣,二弟楊整和三弟楊瓚跟在身后,楊瓚實在憋不住了,低聲說:“大兄,你不是來拉攏齊國公的么?怎么說走便走,便不和宇文憲多說兩句話?”

  楊兼端端正正、堂堂正正、器宇軒昂的往前走,仿佛走秀一般,氣場十足,懷里還抱著隋國公府的“高定”,別家絕無分號的小包子楊廣,輕笑一聲,不動聲色地說:“自然要說兩句,你們便沒發現,大兄走得很慢么?”

  楊整恍然大悟,說:“怪不得!弟弟還以為大兄方才坐麻了腿,才走的這般慢呢!”

  楊兼:“……”

  楊兼不理會老二的吐槽,笑得十拿九穩,說:“你們信不信,為兄數三個數兒,宇文憲必然自己追上來。”

  “一。”

  “二……”

  “隋國公世子請留步!”

  果不其然,楊兼根本沒數完三個數,齊國公宇文憲真的從后面趕了上來,攔在眾人面前,說:“請留步。”

  楊兼裝作一臉驚訝,明知故問的說:“齊國公,有甚么事兒么?”

  宇文憲咳嗽了一聲,他方才在席上,還以為楊兼是來報復自己的,所以瞪了楊兼一眼,哪里知道楊兼非但不是來報復自己的,反而是來幫助自己的,一出手竟然拿下了與突厥會盟的盟約。

  這對于宇文憲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幫助,衛國公宇文直談了那么久都沒有談下來,宇文憲第二次便談了下來,要知道無論是人主還是大冢宰,都十足看重與突厥的盟約,宇文憲拿下了盟約,必然會受到大力的褒獎,對日后也是大有裨益的。

  這么大的人情,宇文憲自然要歸還的,倘或是一般的“無賴”,也就不會歸還人情了,但宇文憲不一樣,楊兼算準了他是謙謙君子,必然會追上來。

  宇文憲的目光很是詭異,恐怕他現在還沒想明白,為何一直與自己不對付的楊兼會突然幫助自己,而且還送這么大一個人情。

  宇文憲拱手說:“多謝隋國公世子。”

  楊兼說:“齊國公言重了,舉手之勞,何足掛齒,且咱們都是為了朝廷辦事兒,兼做的也是分內之舉。”

  楊兼越是謙虛,越是不提人情的事情,宇文憲這樣的謙謙君子自然越是過意不去,干脆說:“今日我欠世子我一個人情,不知世子還缺些甚么,倘或是我能盡力的,一定鼎力相助。”

  楊兼笑了笑,說:“想必齊國公是不愿意欠旁人人情債的。”

  宇文憲追上來之前,已經打定了主意,不管楊兼如何獅子大開口,自己歸還了這人情便罷,免得這人情仿佛雪球一般,利滾利,到最后無法收拾。

  宇文憲日前聽說過,據說大冢宰家里的三郎主,便欠了隋國公世子一萬萬錢,千真萬確,連書契都有。

  宇文憲平日里沒有作威作福的派頭,生性又節儉不喜奢華,不過他乃是皇親貴胄,雖家里沒有萬萬錢那么多,但也存下了一些積蓄,大不了都送給楊兼。

  宇文憲打定了主意,便等著楊兼坐地叫價。

  楊兼見他那硬著頭皮的狠心模樣,不由笑了一聲,心想自己當真是甚么洪水猛獸不行?叫齊國公宇文憲怕成這個樣子。

  楊兼故意拉長聲音,說:“這——甚么都行?”

  宇文憲硬著頭皮,一咬牙,說:“甚么都行。便是……便是我現在還不上,待日后發了俸糧,也會……也會還上的。”

  楊兼當真是沒忍住,笑了出來,說:“齊國公放松一些,兼又不食人,吃不了齊國公的。”

  楊兼隨即又說:“即使如此,正巧了,齊國公便送兼……一些龜板罷。”

  龜板?

  龜板雖是名貴的藥材,一般的平頭百姓根本見不到,但對于皇親貴胄來說,哪里有萬萬錢那么值錢?宇文憲是萬沒想到,楊兼不要金山銀山,竟然只要龜板?

  楊兼在宇文憲詫異的目光中,施施然的說:“不瞞齊國公,兼家中沒有那么多龜板囤貨,但無論是弟弟還是兒子,都極其喜食這龜苓膏,家中的龜板都快吃干凈了,這不是么,馬上要斷糧了,我家阿爺又生性節儉,每個月的零花錢兒給得太少,若是齊國公能接濟一些龜板,也是不錯的。”

  宇文憲納罕的顧不上君子之風,睜大眼睛,目瞪口呆,隔了良久才說:“只要……只要龜板么?”

  楊兼點點頭,說:“無錯,只要龜板。”

  宇文憲還在吃驚,楊兼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倘或齊國公不棄,送龜板來的時候,兼請齊國公食龜苓膏,那就回見了。”

  他說完,一點子也不留戀,抱著“高定”小包子,仿佛世外高人一般走出館驛,登上輜車。

  楊整和楊瓚趕忙也登上輜車,他們上了輜車,還看到宇文憲愣在當地,完全沒回過神兒來。

  楊瓚說:“大兄,這大好的人情,就這么叫他還了,豈不可惜?”

  楊兼“嘖嘖”兩聲,說:“這叫做……欲擒故縱。正所謂‘逼則反兵,走則減勢。緊隨勿迫,累其氣力,消其斗志,散而后擒,兵不血刃’。”

  楊整點頭說:“大兄,好兵法,好一招兵不血刃!”

  楊兼無奈的看了一眼老二,糾正說:“是欲擒故縱。”

  楊整受教的點點頭,說:“哦哦,欲擒故縱。”

  楊兼笑著說:“宇文憲是個君子,不需要逼的太緊,拉攏也是需要循序漸進的,不然適得其反,不是有句話說了么……心急吃不得熱豆腐。”

  齊國公宇文憲拿下了突厥盟書,這件事情簡直震動朝野,小皇帝宇文邕等了很久,終于等到了這個機會。眾人皆知道,無論是北周還是北齊,突厥都是制衡對方的一步狠棋,只要拉攏了突厥,對方勢必要敗。

  突厥正式和北周聯盟,準備一起發兵東伐,攻打北齊,朝廷歡欣鼓舞不已,小皇帝宇文邕第二日立刻召集朝中羣臣,前往正武殿廷議。

  楊兼如今乃是司會中大夫,因著他父親隋國公的緣故,也一同被招至正武殿,準備廷議。

  此次正武殿廷議,幾乎趕上了朝議,規模十足巨大。大冢宰宇文護、驃騎大將軍宇文會、齊國公宇文憲、衛國公宇文直、隋國公楊忠、車騎大將軍楊整,并著朝中的各種將軍,云集在正武殿門口,便等著小皇帝宣見呢。

  北周拉攏突厥,要對北齊用兵,無論是公族還是卿族,無論是小皇帝的黨派,還是大冢宰的黨派,這次意見意外的同一,一致對外,全都同意東伐北齊,可以說這次的廷議都不需要討論。

  只不過……

  這其中唯獨有一個意見相左之人,那便是楊兼。

  歷史上北周聯合突厥,用兵北齊,浩浩蕩蕩二十萬大軍,各路夾擊,一直攻打到北齊的雒陽,聲勢巨大,勢必要將被其一舉碾碎,但其結果……

  竟然是北齊贏了,北周和突厥的軍隊被迫退回,這次戰役時間長,效果淺,毫無收獲,反而損兵折將。

  道理其實很簡單,驕兵必敗。眼下還未開始打仗,整個朝廷便洋溢著已經殲滅北齊人的喜悅之情,如此浮躁的軍隊,怎么能打得漂亮?再者突厥人和北周聯盟其實目的就是討好處,所以并不會竭盡全力,這也是北周失敗的一大原因。

  楊兼并著阿爺楊忠和二弟楊整站在正武殿外,突然低聲說:“阿爺,二弟,我有一事想與你們商量。”

  二人都有些奇怪,為何今日楊兼如此一本正經。歷史上東伐的戰役,楊忠領兵參加,最后鎩羽而歸,楊兼覺得,既然自己知道這一場戰役必然失敗,父親和二弟能免則免,也不必去趟這趟渾水,安心經營隋國公寧國府,休養生息,集勢便可。

  隋國公楊忠聽大兒子竟然讓自己裝病,不由皺了皺眉,不過楊兼分析的都對,加之朝廷之中也是四分五裂并不穩定,大冢宰宇文護必然是這次戰役的總指揮,小皇帝宇文邕又不想讓他獨攬大權,一定會各種塞人進軍中,這軍中不合,軍心自然不和,也難以打仗。

  楊忠再三思量,點點頭,沉聲說:“行,這次的事兒,阿爺聽你的。”

  楊整很干脆的說:“我聽阿爺與大兄的。”

  三個人悄聲商量好,正趕上中官從正武殿出來,宣各位大夫與將軍謁見,眾人按部就班的走入正武殿。

  小皇帝宇文邕坐在正武殿的上手席上,笑著說:“各位都是我朝中的扛鼎之臣,不必拘禮了,都請入座罷。”

  眾人列班坐下來,果不其然,這次戰役的總指揮不做他想,必然是大冢宰宇文護了,但是小皇帝又不甘心讓宇文護獨攬大權,便皮笑肉不笑的說:“寡人以為,這次戰役事關重大,隋國公跟隨先父南征北戰,乃是先父在世之時的左膀右臂,不如請隋國公領先鋒兵馬,各位意下如何?”

  隋國公府與大冢宰不對付,小皇帝宇文邕果然想用隋國公來瓦解宇文護的勢力,真真兒是讓楊兼說準了。

  楊忠有條不紊的站起來,首先謝恩,隨即卻話鋒一轉,咳咳的咳嗽了好幾聲,說:“啟稟人主,老臣年邁,近些日子又偶感風寒,實在無法勝任先鋒一職,還請人主治罪啊!”

  楊忠這般一說,眾人嘩然,楊忠身經百戰,按理來說,這趟去做先鋒,就是打一場注定要贏的戰役,誰不知道先鋒的軍功最大,回來之后必然會受到大力褒獎,而楊忠竟然把這天大的好機會,給推了出去,絕對是個傻的!

  朝中很多將軍都想要爭搶這個先鋒的機會,宇文護本想把兒子宇文會填補上去做先鋒,奈何小皇帝一直不撒嘴,現在好了,楊忠竟然主動請辭,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小皇帝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實在不明白,楊忠為何會辭掉這大好的立功機會,但他們其實壓根兒不知道,這根本不是甚么大好的機會,而是一個必敗的戰役……

  楊忠請辭,小皇帝畢竟太年輕了一些,看似游刃有余,其實不知打了多少遍腹稿,這會子好了,腹稿被打亂了,小皇帝有些慌神兒,看著正武殿眾人,不知該讓誰來出任先鋒。

  衛國公宇文直瞇著眼睛似乎在想甚么壞主意,立刻站出來,搶先在眾人前頭,拱手說:“人主!臣弟有一人舉薦,此人沉穩持重,又幫助齊國公拿下了突厥盟約,深得人主與太后器重,乃是不可多得之人才……”

  宇文直很快揭曉他口中的人才,說:“不正是隋國公世子嗎?!隋國公年邁抱恙,但素來都說虎父無犬子,隋國公世子更是在逍遙園一拳擊敗突厥武士,可謂是力能扛鼎,絕世之才!倘或有這樣的人才作為先鋒,為人主分憂,人主還愁東伐不能成功么?齊人聽說了隋國公世子的威名,必然丟盔卸甲,聞風喪當,不敢迎戰,說不定不戰便會投降呢!”

  他這話一出,隋國公楊忠和車騎大將軍楊整都是一驚,就連驃騎大將軍宇文會都是一身冷汗。宇文直何其歹毒,楊兼根本沒有戰場上的經驗,一上來便讓他做先鋒,而且還是掛帥指揮,這是要楊兼的命啊!

  不但是楊兼,跟隨著楊兼一同的將士們,也必然會殞命在外,不可謂不歹毒。

  宇文直一看便是想要公報私仇,齊國公宇文憲瞇了瞇眼目,拱手說:“人主,隋國公世子雖驍勇無畏,但始終沒有上過戰場,臣弟請命,原為先鋒!”

  在場之人都嘩然起來,宇文憲已經拿下了突厥盟約,如果他再請命作為先鋒,一旦成功,那權勢必然滔天。

  小皇帝心底里成算不少,他雖不厭惡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但是若叫宇文憲掌握了大權,始終寢食不安,便沉吟了起來。

  宇文直哪里能讓宇文憲蓋過自己一頭,立刻說:“人主,雖隋國公世子沒有臨戰經驗,但在場哪個大將軍,不是這般摸爬滾打起來的?臣弟以為,這隋國公世子再合適不過了!”

  小皇帝瞇著眼睛,似乎在思量。楊兼巧言善辯,又有理膳手藝,但是論起行軍打仗,楊兼絕對還是個青瓜蛋子,這么把他送上戰場,便是上趕著送楊兼去死。

  小皇帝宇文邕雙手放在膝蓋之上,腰桿挺得筆直,一身黑色的國君之袍壓在身上,雖是輕飄飄軟綿綿的質地,卻覺得異常沉重。

  千萬……小皇帝宇文邕微微垂著眼眸,心中默默的說著,千萬……別怪寡人心狠手辣了。

  小皇帝慢慢抬起頭來,唇角掛著一國之君的笑意,緩緩地開口說:“衛國公舉薦的不錯,深得寡人之心,既然隋國公抱恙在身,那世子替隋國公為國盡忠,也是無可厚非之事,隋國公世子,你說對么?”

  小皇帝想要殺掉楊兼的心思,已經明晃晃的展示在正武殿之中,簡直盡人皆知。“唰!”的一下,所有人都把目光聚攏在楊兼的身上,似乎在想楊兼會用什么樣的托辭拒絕小皇帝。

  楊兼長身而立,一身官袍立在正武殿之中,他已經成為了眾人的焦點,面對眾人驚訝的、憐憫的,或者看熱鬧一般的目光,卻一點子也不慌張,仿佛那個該被憐憫的人,不是他一般。

  楊兼拱起手來,竟然沒有找任何托辭拒絕,反而一口應承下來,說:“下臣謝人主厚愛器重,實在誠惶誠恐。”

  小皇帝吃了一驚:“隋國公世子,你的意思是……你愿意當這先鋒?”

  “為何不愿?”楊兼面上掛著從容的笑容,說:“能為人主分憂,為我大周盡力,乃是下臣分內之事,只是……”

  楊兼說到這里,稍微頓了頓,眾人一聽,還以為楊兼終于要找借口不上陣,哪知道楊兼卻說:“只是……下臣從未上過戰場,難免臉皮子太薄,頭等又壓不住人,因此懇請人主,施以一官半職,讓下臣在軍中足以服眾。”

  小皇帝狐疑的說:“哦?那隋國公世子以為,寡人該授命你甚么為好?”

  楊兼對答如流,似乎在瞬息之間已經想好了言辭,拱手說:“下臣斗膽,請人主授鋒下臣為……鎮軍將軍。”

  鎮軍將軍!衛國公宇文直差點子一口嗆死在正武殿中。他萬沒想到,楊兼的臉皮竟然如此厚。

  為何說楊兼的臉皮厚?因著這鎮軍將軍在南北朝乃是重號將軍,不同于散號將軍,重號將軍手握兵權,不輕易分封,且鎮軍將軍官居正八命!

  之前也說過,南北朝的官階與后世不同,數字越高,官階越大,大冢宰一人之下萬人之下,乃是九命,也就是其他朝代的一品,而正八命僅次于九命,等于二等,相當于其他朝代的二品大員,還是手握兵權的武將。

  鎮軍將軍乃是中央武官,但亦可以領兵地方,甚至出任地方刺史一職管轄地方,三國時期赫赫有名的常勝將軍趙云,便做過鎮軍將軍。

  楊兼乃是一個沒有兵權,沒有經驗的青瓜蛋子,雖鎮軍將軍不及驃騎大將軍宇文會,甚至不及車騎大將軍楊整,但楊兼初出茅廬若是被封為鎮軍將軍,真可謂是一步登天了。

  小皇帝宇文邕瞇著眼睛,死死盯著楊兼,似乎是想從楊兼的表情中看出甚么端倪,但很可惜,他甚么也未看出來。

  小皇帝宇文邕沉聲說:“好!寡人便受封隋國公世子鎮軍將軍一職,領兵先鋒,東伐齊人,望鎮軍將軍,你不要令寡人失望。”

  在小皇帝看來,鎮軍將軍這個職位,便是一口蜜餳,但對于楊兼這種對甜餳不服之人,便是一口毒藥。

  楊兼拱手謝恩,不卑不亢,看似恭敬,說:“卑將領詔、謝恩。”

  如果鎮軍將軍這個職位,是旁人送來想要毒害楊兼性命的甜餳……楊兼的唇角牽起一個淺淡的弧度……這種甜餳,多食幾口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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