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不正經的食物
強扭的瓜到底甜不甜, 楊整和楊瓚是不知道的,便是連楊廣也不知道。然他們知道,眼前的楊兼, 活脫脫一個無賴, 連臥病在床的梁國公世子見到楊兼,都要自愧三分,無地自容……
反觀楊兼,說出這般無賴之辭,竟一副君子坦蕩蕩,是你們小人長戚戚的模樣, 仿若謫仙一般毫無負擔的站在眾人面前。
楊老四似乎一時也忘了憤怒, 瞪著眼睛還有幾分呆樣,楊兼笑著說:“那便如此說定了,小四兒就安安心心的留下來, 讓本世子好好兒的……照顧照顧你!
楊兼說“照顧”二字之時,還故意咬重了聲音,更不似甚么好人, 二位弟弟的尷尬病登時又發作了, 不知該把目光放在哪里。
楊兼一個人自說自話, 楊老四這才反應過來,根本沒有反駁的機會,畢竟在場眾人都是“幫兇”, 雖兩位弟弟尷尬著, 但還是保持著堵住楊老四去路的位置沒有動。
楊老四臉上的表情一瞬間風云變化,但很快全部掩藏起來,嘿嘿傻笑一聲,說:“世子、子——子, 盛情款待,魚魚魚——魚豆腐也這般美味!小人、小人人當然……當然愿意留下來了!”
楊兼微微頷首,說:“你自愿留下來便好!
楊廣:“……”無奈的嘆了口氣。
楊兼說著,還走過去拍了拍楊老四的肩膀,仿佛一副親和的模樣,但尷尬的事情發生了,楊兼并不屬于高大的類型,身姿高挑,甚至看起來有些許的纖細,而這楊老四乍一看上去并不壯實,卻十足高大,與老二楊整差不多高,因此楊兼去拍楊老四的肩膀,還要高高的抬起手來。
但楊兼本人并不覺得這是甚么問題,很自然的拍了拍楊老四的肩膀,眼眸中劃過猶如星辰一般的流華,似乎又來了甚么壞主意,說:“小四兒,咱們如此有緣,這是不是緣分呢?”
兩位弟弟還有楊廣看到楊兼眼中的精光,暗覺不好,畢竟他們跟隨楊兼有些日子了,多多少少了解一些楊兼,眼看著楊兼露出這樣的眼神,便知道他又要戲弄人了。
“緣、緣緣緣……”楊老四的話還未說完,楊兼已然笑瞇瞇的說:“的確,緣分,這怕是上天的指引,干脆這樣罷,不如我們結拜為兄弟!”
“結拜?”
“結拜?!”
營地門口同時響起兩聲詫異的反問,第一聲是楊老四本人的,這第二聲是個重聲,乃是老二楊整和老三楊瓚的,兩個弟弟驚訝的瞪著楊兼。
要知道結拜可不是一個人的事情,如果楊兼和楊老四結拜了,那兩個弟弟豈不是也成了楊老四的間接兄弟。
楊兼笑著說:“為何如此驚訝,方才都說了,兼與小四兒如此投緣,這正是老天爺的指引啊,結拜罷,正好結拜!
他說著,單膝點地,把地上的魚豆腐木鉗子撿起來,“哆!”一聲干脆利索的插進土里,好似要當香火一般,指著木鉗子說:“都是現成兒的,別廢話了,結拜罷。”
楊老四面上肌肉橫跳,額角青筋亂蹦,克制了好半天,這才保持著傻呵呵的面相,說:“世、世世子……這不好罷,小人只是是是是……是一個普通百姓,怎么能、能能高攀世子結拜拜拜呢!”
楊兼笑瞇瞇的說:“普通?你可一點子也不普通!
楊老四面容一僵,又嘿嘿傻笑了一聲。
楊兼挑眉說:“讓你和國公的世子結拜,為何還推三阻四?是了,不結拜,那一定便是有鬼!
“有有有……”楊老四趕緊搖手,說:“沒沒沒、沒鬼!”
楊兼說:“沒鬼便結拜。”
果然是強扭的瓜,楊老四沒有任何法子,只得答應與楊兼結拜,兩個人便跪在營地門口,對著的地上插著的三根魚豆腐鉗子,敬告天地,結拜為兄弟,像模像樣的。
楊兼末了還拍了拍楊老四的肩膀,說:“小四兒,以后你便是為兄的弟親了,雖不是親的,但勝似親的,倘或有甚么困難,一定要和為兄說,可知道了?”
楊老四勉強點頭,說:“知、知道了!
這楊老四看起來與楊兼一般年紀無二,也不知具體誰是兄長,看顏色來說,楊老四身材高大,反而穩重一些,不過一說話傻兮兮的喜歡傻笑,楊兼根本沒有詢問楊老四的年紀,便自己決定做了兄長,這其中結拜的誠意可見一斑。
弟弟和兒子看著楊兼耍寶,隨后楊兼還執意送楊老四回營帳,一定要看著楊老四走入營帳,好兄長似的揮手,說:“小四兒,好好休息,大兄明日再來探看你。”
楊老四進了營帳,楊兼便晃著腰扇,施施然的往回走,兩個弟弟跟在后面,小包子拉著楊兼的手,三大一小走出很遠,楊兼這才站定。
楊瓚遲疑的說:“大兄……若是讓阿爺知道,你給阿爺撿了個便宜兒子回來,阿爺一定打斷大兄的腿!”
楊兼擺了擺手,說:“有幾條腿也都被阿爺給打斷了!
楊廣:“……”
楊兼對楊整說:“老二,讓你派去監視楊老四的人,如何了?”
楊整立刻回話說:“大兄放心,早已經安排了,來人匯報楊老四安分的緊,平日里基本不說話,活脫脫一個啞子似的。大兄,有甚么不對勁兒么?”
“不對。”楊兼搖頭,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沉吟了一番,終于開口說:“自然不對,你們不覺得這個楊老四……”
楊兼還頓了頓,兩個兄弟和兒子都等著楊兼的答案,便聽楊兼笑著說:“……俊美的有點子過分么?”
三弟楊瓚嘴角一抽:“……”
小包子楊廣眼皮一跳:“……”
二弟楊整最是單純憨厚,則是撓著后腦勺哈哈笑著說:“好似是這么回事兒,的確很是俊美,我還是頭一次見到能與大兄媲美之人!
楊兼拿著腰扇一拍手心,說:“正是如此!
楊瓚還以為楊兼在開頑笑,畢竟突然談論上楊老四的容貌,聽起來不是很正經。但其實楊瓚誤會楊兼了,楊兼說的可是正經之事。
雖不能以貌取人,但歷史長河之中,真的便有很多“以貌取人”的典故。這楊老四的面容不俗,可以說是非同一般的不俗,且身材高大,“細皮嫩肉”的,一看平日里便是養尊處優之輩,掌心里又有習武的老繭,說話行事掩飾了很多,但不難看得出來,其實這個楊老四極有家教,這個年代的普通百姓,連飯都吃不起,哪里來的如此家教?
這些都讓楊兼想到了一個南北朝赫赫有名之人……
只不過楊兼現在還不能確定,因此多番試探,又讓楊整派人去監視。
今日忙碌了一天,已經十足疲憊,楊兼早上暴揍梁國公世子,下午力挽狂瀾,晚上又做了魚豆腐,一點子也不想動彈,試探完楊老四,便帶著便宜兒子回營帳,洗漱休息了。
玉米乃是蜀國公的小兒子尉遲佑耆,這會子身份暴露,自然不可能再在楊兼身邊伏侍,楊兼躺在床上還感嘆了一下,說:“還是玉米手腳麻利可心呢!
楊兼準備燕歇,小包子楊廣本要回自己的營帳去歇息的,不過今日剛剛送走一個小流民,讓楊廣感受到了“失寵”的危機,所以打算加把勁兒留下來。
楊廣沒有離開,小包子蹬著小肉腿兒,艱難的爬上帳子床,一個轱轆,仿佛小皮球一樣,直接轱轆到楊兼懷里,主動做了人體工學抱枕。
楊兼沒想到兒子這么“主動”,也是兒子今日特別粘人,不知是不是受傷的緣故,既然抱枕都主動送上門來了,楊兼豈有不受用的道理?
楊兼兩眼閃爍著精光,一把抱住小包子,楊廣與楊兼的眼神一對,登時又后悔,但此時想要逃跑萬萬是來不及的,只能踢騰著小肉腿,被楊兼死死摟在懷里。
“奶香十足。”楊兼用下巴蹭了蹭小包子肉嘟嘟的小臉蛋兒,感嘆的說:“兒子,你是奶黃包托生的么,又香又軟,正宗奶黃包。”
楊廣:“……”奶、奶黃甚么?
楊兼的確是累了,戳了幾下小包子的臉蛋兒,便架不住困倦,摟著小包子睡了過去,很快沉浸在無邊的夢魘之中……
——你是誰?
——我就是你啊!
——為什么要壓抑自己,如此虛偽,這真的是你么?
——你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樣的人,暴戾!乖張!喜怒無常!楊兼,記住……你是一條瘋狗!
——嗚嗚嗚……媽媽,不要打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不……我吃不下了,嗚嗚媽媽,嘔……
“放……放我出去……”
楊兼兀自沉浸在夢魘之中,那夢魘仿佛便是泥沼,愈是掙扎,便陷得愈深,無休止的吞噬著楊兼。
薄汗從楊兼的額角慢慢陰開,不停的滾落下來,楊兼死死皺著眉頭,嗓子里發出低低的夢囈聲,短促的低喘著。
楊廣睡得正沉,突然感覺有些窒息,別看他如今只是四五歲的小包子模樣,但素來機警,立刻唰的一下睜開眼目,分明是一雙小貓眼,在黑暗中低頭反顧,露出更多的三白,瞬間變成了陰鷙的狼目。
身邊的楊兼不知夢到了甚么,似乎被夢魘所困,楊廣躺在他懷中,正好被楊兼的手臂箍著,楊兼在夢中掙扎,手臂越縮縮緊,僅僅桎梏著小包子。
小包子艱難的爬起來,失去了懷中的小包子,楊兼似乎更加沒有安全感,雙手亂抓了兩記,甚么也沒有抓到,干脆緊緊環抱住自己的身體,蜷縮在一起,額頭抵著自己的膝蓋,不停的顫抖著。
“父父?”小包子試探的喚了楊兼兩下,楊兼根本沒有反應,還掙扎在夢魘之中,口中不停的低喊著:“我不想吃……不要、不要吃……放我出去……”
楊廣微微蹙起眉頭,肉肉的小眉頭蹙成了正宗的川字眉,莫名有些威風凜凜,楊廣當即用兩只小肉手抓住楊兼的胳膊,使勁搖晃,雖言辭正色,但少不得奶聲奶氣,喚著:“父父!你腫么啦?父父!醒醒鴨!父父父父!”
不知是冷汗還是熱汗,交替的從楊兼的額角滾下來,身子透支了一般,被夢魘折磨的幾乎提不起一點兒力來,楊兼掙扎在無邊的黑暗夢魘之中,昏暗、惡臭、異味兒,還有蛋糕的香甜氣息,交織彌漫在一起……
就在這昏暗之中,突聽“父父、父父!父父……”的聲音,軟糯糯的好像可口的年糕,一聲一聲,執著的將楊兼從夢魘之中拉了出來。
“嗬……”楊兼的衣領濕透了,猛地睜開眼目,雙眼直愣愣的瞪著帳子頂兒,還有些沒醒過神來,仔細一看,是便宜兒子。
小包子趴在楊兼旁邊,還晃著他的手臂,奶聲奶氣的說:“父父!父父你醒啦?父父?”
楊兼沙啞的“嗯”了一聲,慢慢翻身坐起來,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讓楊兼脫力,對小包子擠出一個溫柔的笑意,說:“父父把你吵醒了?乖,無事,繼續睡罷!
楊兼說著,讓小包子躺下來,給他蓋好被子,便翻身下床,如今還是半夜,夜色正深厚,楊兼卻似乎要出營帳。
小包子撐起小短手,利索的翻身跳起來,說:“父父去哪里鴨!”
楊兼說:“乖,睡罷,父父出去散散。”
楊兼素來做噩夢,都會一直延續到天亮,今日被小包子半夜叫了起來,楊兼便不想再睡了,打算出去走走,免得再次陷入夢魘之中。
楊廣眼眸轉了轉,他不知父親還有夢魘的習慣,如今正是討好父親的絕佳時機,瞇了瞇眼眸,下定了決心,立刻從帳子床上蹦下來,吧唧一把抱住楊兼的大腿,抬起肉肉的小臉蛋兒,大眼睛從下往上可憐兮兮的瞧著楊兼,軟糯糯的說:“父父,窩要陪著父父!”
楊兼忍不住揉了揉小包子的小肉臉,說:“你不困么?”
“不困!”小包子使勁搖頭,奈何楊廣現在只有四五歲的年紀,還是個小娃娃,體力跟不上,這會子已經困得上眼皮粘著下眼皮了,卻極力睜大眼睛。
楊兼看著他那小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干脆將小包子從地上抱起來,說:“好,那就跟父父出去散散!
楊兼抱著小包子從營帳走出來,已經是深夜,營地里靜悄悄的毫無聲息,不知是不是因著白日里發生的事情,讓整個營地都產生了隔閡,今日的營地格外寂靜,可以說是一片死寂……
小包子楊廣困得腦袋里暈暈的,坐在楊兼懷里直打晃兒,但是執意不回去休息,一定要討好楊兼陪在楊兼身邊。
一大一小在外面散了幾步,哪知道這么巧,便聽到簌簌簌的聲音,一個詭異的黑影慢慢移動著,十足鬼祟。
刺客?楊兼瞇了瞇眼睛,瞬間戒備起來,快速朝著那黑影走過去,想要看看到底是誰大半夜在營地里閑逛。
那黑影移動的速度不快,原不只是一個人,一共兩個人,還在小聲說話。
“別拉著我,我的衣帶要被你拽掉了!快松手!
“三、三弟,你陪我去罷,就這一次,就這一次,好不好三弟?”
楊兼仔細一聽,這聲音怎么那么像自己的兩個弟弟?走得近了,即使月色再暗淡,楊兼也看了個清楚,果然是老二楊整和老三楊瓚。
老二人高馬大的,仿佛是一個大秤砣,墜在老三身上,死死扒著他的衣帶,楊瓚正在搶奪自己的衣帶,滿臉都是無奈。
“二弟,三弟?”
楊整和楊瓚正在衣帶拉鋸戰,突然看到大兄抱著小侄兒走過來,楊瓚狠狠松了一口氣,說:“大兄,你可來了!”
楊兼奇怪說:“大半夜不歇息,二位弟親鬼鬼祟祟的,這是在做甚么?”
楊瓚無奈的說:“都是二兄!”
楊整嘿嘿一笑,撓了撓后腦勺,說:“其實……其實弟弟肚子有些餓了,半夜給餓醒了。”
楊整食量很是驚人,晚上雖吃了許多魚豆腐,但這會子竟然餓了,想要找點夜宵來食。
但偏生……
高大威嚴,時任車騎大將軍的楊整,有點子……
“怕黑?”楊兼眼皮一跳,重新上下打量著身材高大的二弟楊整,笑著說:“二弟還有這樣的萌點?”
楊整怕黑,礙于車騎大將軍的威嚴,鮮少有人知曉,便是連阿爺楊忠也不知曉。說起楊整怕黑,都是楊瓚的罪過。楊兼還是“原主”的時候,與兩個弟弟走得并不是很親近,反而是老二楊整和老三楊瓚比較親近,兩個人素小頑在一起。
小時候的楊整虎頭虎腦的,楊瓚便精明得很,當時年紀太小,頑心很重,也不穩重,楊瓚總是喜歡講鬼故事來嚇唬二兄,久而久之,楊整便開始怕黑,如今已經長大,但怕黑的毛病還是改不得。
楊兼沒想到老二還有這樣的反差萌,今日倒是見識到了。
楊兼心想,反正今日也是睡不得了,二弟既然餓了,干脆去膳房一趟,給大家伙兒做點夜宵來食。
楊整一聽,眼眸登時亮了,條件反射一般想起了大兄所做的魚豆腐,那鮮美的滋味兒,讓不愛吃魚的北方人都愛不釋口。
楊整還保持著拽著楊瓚衣帶的動作,歡心的說:“好好好,大兄做的夜宵,一定美味!”
楊瓚無奈的揉著額角,說:“先放手,我的衣帶!”
兄弟三個人帶著小包子往膳房去,楊兼本想一個人去膳房理膳的,畢竟弟親和兒子也不會理膳,但是老二楊整堅持,說是人多熱鬧,其實大家心知肚明,估計楊整是怕黑,人多壯膽兒。
楊兼也沒有拒絕,眾人便一起往膳房去,這會子已經是深夜,膳夫都不在膳房,全都歇息去了,膳房里冷冷清清,昏昏暗暗。
剛走到膳房門口,三弟楊瓚突然說:“你們聽……”
“嗬!”老二楊整不負眾望的大喊一聲,嚇得一把抱住老三楊瓚,楊瓚沒有他高大,是三個兄弟之中生得最斯文的一個,被楊整勒住脖頸,差點子便斷了氣,使勁掙扎著,拍著楊整粗壯布滿肌肉的胳膊,咳嗽的說:“放、放手,勒死我了……”
楊整哭喪著臉,莫名有些小可憐兒的模樣,埋怨說:“三弟你做甚么又嚇唬我?”
楊瓚冤枉,剛要辯解,小包子楊廣眼神一厲,奶聲奶氣卻十足正色的說:“有聲音!
“嗬。 睏钫麆倓偡砰_楊瓚,被小包子這么一嚇唬,第二次狠狠抽了一口冷氣,又勒住了楊瓚的脖子。
楊兼仔細一聽,小包子和楊瓚真的沒有嚇唬人,的確有聲音,深更半夜的,按理說膳房里沒有人才對,但這會子膳房里卻傳來“嗚嗚嗚嗚”的聲音。
“哭……哭聲?”楊整乃是車騎大將軍,跟隨阿爺楊忠南征北戰,武藝自然是不弱的,耳聰目明,聽得十足真切,說:“哭、哭聲,不會有……有鬼罷?”
楊瓚是個賊大膽子,把楊整這個大秤砣扒下來,說:“哪有甚么鬼怪,我素來不信這個!”
雖南北朝普遍信佛,但楊瓚素來都不信這個,別看他生得斯文,但是膽子壯的很,將楊整攔在身后,說:“我去看看。”
“嗚嗚嗚嗚……”
“嗚嗚——”
“嗚嗚、嗚嗚嗚……”
真的有哭聲,從膳房里幽幽的傳出來,伴隨著沉悶的夏風,一點點擴散,因著膳房空曠,那聲音還打著卷兒,越發的不真實。
“嗬!!!”楊整第三次被哭聲嚇住,一把抱住三弟楊瓚,楊瓚聽到二兄的抽氣聲,本想提前躲開,但他哪里是楊整的對手,楊整眼疾手快,一把撈過楊瓚,差點子扎在楊瓚懷里。
楊瓚無奈的幾乎要翻白,隨口說:“二兄,你像點樣子!你看看小侄兒都不怕,這么多人你怕甚么。”
說者無心,聽者有心。楊廣本就多生了一副心竅,聽楊瓚這么一說,突然想到自己如今只是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應該表現的很是膽小。
楊廣眼眸一轉,當機立斷,立刻學著楊整的模樣,小腦袋一頭撞在楊兼懷中,晃著小身子,使勁的打挺,裝模作樣奶聲奶氣的嗚咽著:“父父,怕怕!”
楊整理直氣壯的說:“你看,侄兒也怕!
楊兼噓了一聲,食指豎起輕輕壓在自己唇上,作勢讓大家噤聲,低聲說:“不是鬧鬼,是鬧耗子。”
耗子?
眾人不解,楊兼已經抱著小包子慢慢走過去,一點點逼近哭聲?蘼曉谏欧康淖罾镱^,藏在一個陰暗的角落,兀自“嗚嗚嗚”的哭泣著,楊兼輕輕走到那哭聲背后,哭聲這才發現了楊兼,嚇得一蹦老高,調頭便跑。
楊兼懷里抱著“怕鬼”的小包子,沒手去抓“小耗子”,立刻低喝:“老二,抓住他!”
楊整這才發現,原不是鬧鬼,當真是“鬧耗子”,有人半夜三更藏在膳房里裝鬼,既不是鬼怪,楊整便不怕了,拿出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車騎大將軍氣概,眼睛一瞇,布滿肌肉的手臂一把撈住那“小耗子”,陰鷙冷笑,說:“好啊,我倒要看看,是甚么人裝神弄……皇、皇上?”
車騎大將軍的氣概還沒“帥過三秒”,楊整待看清來人,目瞪口呆,呆若木雞,登時都沒了反應。
楊兼和楊瓚也趕過來,那嗚嗚哭泣的“小耗子”可不就是當今的人主小皇帝宇文邕么?!
小皇帝宇文邕雙眼哭的通紅,仿佛一雙桃花眼,眼尾紅彤彤還向下耷拉著,一副異常委屈的模樣。
宇文邕本就只有十六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他身量沒張開,沒有竄個子,比楊兼矮了不少,平日里氣勢不凡并不顯得如何,如今哭的兩眼紅彤彤,簡直像是個頑具小兔子。
“人主?”老三楊瓚也是懵了,任他是京兆第幾才子,也決計想不到人主會半夜三更藏在膳房里哭泣。
小皇帝宇文邕不只是哭泣,手里還捏著一塊硬邦邦已經涼透了的蒸餅,嘴邊上都是干澀的冰渣子,和眼淚鼻涕糊在一起,那場面兒實在太壯觀了,讓人不敢逼視。
楊兼反而鎮定了許多,像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淡定的看著眼前這不同尋常的小皇帝,或者說是小皇帝不同尋常的一面。
小皇帝宇文邕被眾人當場抓住,一時慌了神,兩條眉毛扒著,眼尾向下耷拉,可憐巴巴,眼眶中還含著淚泡,在眾人的注目下,淚泡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好似觸動了他委屈的機關。
小皇帝宇文邕當即把手中冷得僵硬的蒸餅一扔,蒸餅砸在地上,蹦起半人高,足見小皇帝宇文邕有多用力,蒸餅的渣子飛濺,正好濺了老三楊瓚一臉。
楊瓚臉皮抽搐,他是有些潔癖之人,十足愛干凈,被蒸餅渣子飛了一臉,奈何那飛他一臉的罪魁禍首是當今人主,楊瓚只好忍了。
一旁的楊整發揮了好兄長的作用,立刻揪著自己袖子,把楊瓚臉上的蒸餅渣子抹下來,輕聲說:“深吸氣,沒事沒事,三弟,人主剛咬了兩口蒸餅,應當沒甚么涎水。”
楊瓚:“……”
就在楊瓚嫌棄、楊整安慰的聲音中,小皇帝宇文邕終于爆發了,“哇——”一聲竟哭了出來,且是嚎啕大哭!
老二楊整和老三楊瓚登時不知所措的怔愣在了原地,不知這是甚么情況,一向穩重持重、教養森嚴的人主,竟嚎啕大哭起來,氣勢洶涌澎湃,叫人無所適從。
小皇帝宇文邕一哭起來,這才像是個十六歲的孩子,一面哭一面用袖子不雅的蹭著自己的鼻涕和眼淚,攤煎餅一樣糊了滿臉,越擦越臟,嘴里嗚咽的說:“反正都被你們看到了!要笑便笑罷!寡人也沒甚么可怕的了!嗚嗚嗚嗚——寡人做了這么多!忍了宇文護那個老匹夫這么久!為甚么、嗚為甚么,為甚么就失敗了!都是侯莫陳崇那個庸狗,不成器!不足與智謀!嗚、嗚嗚——嗝!都是他壞寡人大事!寡人要殺他頭!大辟!梟首!哇嗚嗚嗚——”
楊整:“……”
楊瓚:“……”
楊廣:“……”
眾人聽著小皇帝的哭聲,總算是明白了,原小皇帝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般鎮定自若,今日之事他心里過不去,所以獨自一個人,專門挑了半夜三更沒人來的地方,藏在膳房里哭泣,且暴飲暴食想要緩解郁悶,哪知這么巧,楊整肚子餓,想要食夜宵,楊兼便帶著弟弟和兒子過來了,把小皇帝宇文邕的丑態撞了個正著。
小皇帝宇文邕嚎啕大哭,哭聲十足爺們兒,楊整和楊瓚束手無措,楊廣對哭聲也沒甚么感覺,他可不像楊兼一般,看不得孩子的哭聲,楊廣見多了哭聲,渾然無所謂,用一雙可可愛愛的貓眼,平靜的注視著哭咽不止的小皇帝,一點子同情憐憫也沒有。
楊廣暗自觀察了一下楊兼,楊兼最看不得小娃兒的眼淚,這小皇帝足足十六歲有余,應該……不算是小娃兒。
無錯,不足為懼。
小皇帝又是哭又是抱怨,久久停不下來,哭著哭著還打嗝兒,怕是剛才吃了冷硬的餅子,現在胃里頭不舒服了。
楊兼便這樣冷漠的凝視著小皇帝哭泣,看了良久良久。楊整掏了掏耳朵,楊瓚頭皮發麻,低聲對楊兼說:“大兄,想想法子啊,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楊兼終于開口了,但絕非是安慰的話,而是火上澆油之言辭,幽幽的說:“人主哭得如此凄然,心中如此難過,難道不正是因著人主知曉,今日之過,并非梁國公一人之過么?是人主太過輕敵,閱歷又少,才落得今日收場,不是么?”
“你……你……”小皇帝氣的渾身打飐兒,瞬間忘了哭泣,一句完整話也說不出來,狠狠指著楊兼。
楊整和楊瓚慌了神,本想讓大兄安慰人主的,哪知道大兄不安慰便罷了,竟然火上澆油,現在可好了。
“你放肆!”小皇帝宇文邕氣勢十足,拿出實打實的帝王氣勢,奈何他現在活脫脫像個小哭包一樣,眼睛紅鼻子紅,說著說著又哭了出來:“嗚嗚哇——你們都欺辱寡人!!寡人、寡人嗚嗚嗚嗚……”
楊廣看著宇文邕嚎啕大哭,心中了然一笑,果然,小皇帝宇文邕年歲大了一些,已經無法打動楊兼的“惻隱之心”了,根本不足為懼,無需多慮。
楊兼仍舊淡淡的看著小皇帝撒潑大哭,他的目光在四周轉了一圈兒,看到了灶臺上堆放的一只布袋子,打開去瞧,里面是一袋子的甜杏仁兒。
楊兼隨手拿起一顆杏仁,遞給小皇帝宇文邕,宇文邕賭氣的把杏仁丟在楊兼身上,外強中干的說:“寡人不食!拿開!”
但杏仁只有那般大小,又不是兇器,又不是暗青子,丟在楊兼身上,不痛不癢的,沒甚么大不了。
楊兼并不生氣,又從布袋子里拿出一顆杏仁,食指和中指捏著杏仁,對小皇帝宇文邕說:“人主,兼斗膽一問,這是何物?”
小皇帝宇文邕沒好氣的說:“杏、杏仁!”
楊兼微微頷首,說:“無錯,對人主來說,這便是一顆杏仁,打在兼的身上不痛不癢!
他說罷,將手中那顆杏仁遞給二弟楊整,對他低聲說了幾句話,楊整點點頭,食指和中指夾住杏仁,沉肩提肘,手臂一展,“嗖——”杏仁登時飛了出去,離弦之箭般,“啪。。 币宦暣囗懼苯哟蛟谏欧繝I帳的橫梁上。
“咔——咔嚓。!”
膳房營帳的橫梁應聲而斷,倘或不是有保險的橫梁,整個營帳險些坍塌下來,把他們兜在下面。
撲簌簌的塵土從天而降,伴隨著木屑碎渣,掉了眾人一頭一臉都是。
不等小皇帝宇文邕發怒,楊兼便發問說:“同為杏仁,為何人主丟出去便不痛不癢,而車騎大將軍丟出去,卻足以撼樹?”
小皇帝宇文邕更是沒好氣,說:“自是他力氣比寡人大!”
楊兼輕笑一聲,第三次拿起布袋子里的杏仁,捏在手指尖反復地看,說:“無錯,人主也知道,都是一顆小小的杏仁,在人主手里,便只是一顆小小的杏仁,甚么作用也沒有,而在旁人手里,仿佛便不再是一顆小小的杏仁,原因很簡單……旁人的勢力,比人主要大。”
楊兼仿佛在說繞口令,小皇帝宇文邕聽到這里,哭聲戛然而止,睜大了眼睛,呆呆的看著楊兼。
楊兼又說:“如今的人主勢力不足,便仿佛力氣小之人,只有做到集勢,這顆小小的杏仁,才能成為人主的武力,哭,是無濟于事的!
原楊兼根本不是在羞辱小皇帝,而是在安慰他,不得不說,這樣的安慰方式簡單易懂,小皇帝宇文邕登時便明白了過來。
楊廣心中卻“咯噔”一聲,說好了只對小孩子心軟呢,小皇帝宇文邕這個歲數,怎么也不算是小娃兒了。
宇文邕呆呆的看著楊兼,眼眶邊上還掛著大淚泡兒,因著方才哭得岔氣兒,這會子還“嗝!嗝、嗝……”不停的打嗝兒,但小皇帝悟性極高,好似明白了甚么。
楊兼復又擺弄著手中的杏仁兒,笑著說:“說到這杏仁,最大的功用還是吃,味道甘美醇香……這不歡心之時,最好的法子便是吃,那/話兒怎么說來著?一吃解千愁!
楊廣眼皮一跳,當真有這么一句話兒么?
楊兼神神秘秘的對眾人又說:“今兒個各位算是有口福了,杏仁可以做一道絕世美味,你們可知是甚么?”
楊整正餓著,一提起吃,登時精神了很多,迫不及待的說:“大兄,是甚么?”
楊兼的笑容更加神秘了,溫潤風流的面目揚起一抹淺淡的笑容,唇邊隱露出一個單面兒的小酒窩,給楊兼平添了股親和的氣質。
眾人便聽楊兼笑著說:“少女的酥/胸!
“酥……”三弟楊瓚臉皮最薄,登時通紅,小侄兒還在跟前呢,嗔怪地說:“大兄!”
小皇帝宇文邕雖然自持老成,但聽到楊兼突然開“黃腔”,臉皮子也掛不住,說:“甚么不正經的吃食,寡人不食!”
楊兼聳了聳肩膀,說:“你們想到何處去了,兼說的是一道杏仁小甜餅,外皮酥脆,內里焦甜,保證是你們誰也沒食過的!
楊兼所說的杏仁小甜餅,號稱少女酥/胸的甜食,正是——馬卡龍。
如今乃是南北朝時期,即便小皇帝見多識廣,也絕對沒食過馬卡龍這種甜品。
提起馬卡龍,很多人都覺得那是一種相當高檔的甜品,蛋糕房賣的馬卡龍,一枚最少也要二十元左右,而且每年水漲船高,高檔一點的甜品店,一盒馬卡龍幾百不等。
其實馬卡龍和紅極一時的網紅舒芙蕾一樣,制作過程和需要的材料相當簡單,十足便宜方便。
馬卡龍只需要杏仁粉、糖和雞蛋足以,正巧了,這些東西膳房里全都有。
楊兼立刻動作起來,將甜杏仁浸泡、去皮、炒制、搗碎,做成杏仁粉,這可是制作馬卡龍的重頭戲。值得一提的是,杏仁是帶有油脂的干果,所以搗碎成杏仁粉的時候,楊兼加入了研磨細碎的餳粉,如此一來,杏仁便不會搗成糊糊,而變成了杏仁粉。
有了杏仁粉便容易了,杏仁粉加餳粉,再用餳粉打蛋清,蛋清打發之后與杏仁餳粉和在一起,就做成了馬卡龍的面糊糊。楊兼將面糊糊擠在承槃之中,擠成大小統一的小圓片,如此一來,等待烤制之后,兩片小圓餅夾在一起,中間添加一些果醬等等,馬卡龍便可新鮮出爐。
小皇帝宇文邕將信將疑,杏仁他食得多了,不管是生食,還是炒制,他都吃過,但從沒見過有人將杏仁搗碎成粉,又弄成面糊糊,好生的奇怪。
馬卡龍烤制的時間也不長,經過烤制,很快一股子甜滋滋的香味兒飄了出來,混合著杏仁粉的醇香,那味道說不上來,總覺得異常香甜。
有人常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點甜食,心情便會大好,小皇帝宇文邕聞到那甜滋滋的馬卡龍味道,不知怎么的,心情真的比方才開朗了不少。
楊兼將烤好的馬卡龍取下來,又在膳房里找到了膳夫們釀造的果子醬,果子醬酸酸甜甜,正好夾在馬卡龍中間。
楊兼夾好一只馬卡龍,在小皇帝殷切的盼望目光下,將第一只美貌的杏仁小甜餅馬卡龍遞給了……小包子楊廣。
小包子一看楊兼將小甜餅第一個遞給自己,心中感嘆著,自己在父親心中果然還是第一位的。如此,甚好。
楊兼烤制的馬卡龍,沒有加入五顏六色的色素。如今是夜里頭,手頭比較緊,也沒有工夫去找天然色素,所以外形就是杏仁粉的本色,并不是花花綠綠的可愛顏色,但絕對不妨礙口味。
楊兼將剩下的馬卡龍全部夾好果子醬,遞給“嗷嗷待哺”的小皇帝和兩位弟弟,眾人迫不及待的咬下去。
這一口下去,果然明白了甚么叫做少女的酥/胸。
馬卡龍烤制的時候,面糊糊的外皮稍微“凝固”,如此一來,馬卡龍的外皮便異常的酥脆,而內心嬌而軟,甜而甘。甜蜜可是馬卡龍的一大特色,中間又加入了清新酸甜的果子醬,真真兒是甜而不膩。最重要的是,馬卡龍的主要成分是杏仁粉,楊兼手作杏仁粉的香氣原汁原味,堅果的醇香氣息,經過烤制,彌漫在眾人口舌之中,那種香味好像令人上癮,欲罷不能。
楊兼笑瞇瞇的看著眾人吃甜食。小包子吃甜食的模樣好像小松鼠,鼓著腮幫子嚼嚼嚼,異?蓯邸6』实蹆裳圻紅彤彤,來不及說話,左手拿著一個馬卡龍往嘴里塞,右手又去抓另外一只馬卡龍,甚么帝王架子都沒了,足見這杏仁小甜餅有多成功。
楊兼笑瞇瞇的說:“果然沒錯罷,不歡心的時候,吃點甜食便大好了!
小皇帝一口氣吃了三只小甜餅,這才注意到楊兼沒食,便說:“你怎么不食?”
小皇帝說完,才突然記起來,是了,隋國公世子好似對甜食不服,不能食甜,能做出如此甘美甜食之人,卻不能食甜,當真是可惜了。
楊兼唇角還掛著笑容,幽幽的說:“是啊,兼為甚么不食……”
這又是搗杏仁粉,又是烤馬卡龍,鬧騰了后半夜,很快便要天亮了,眾人吃馬卡龍吃到飽,小皇帝宇文邕豪爽的用袖袍擦了擦嘴巴,咳嗽了一聲,這時候才端起國君的架子,說:“你們……今夜之事,誰也不許透露分毫!”
說罷,不等眾人反應過來,調頭便跑,最后還不忘了抓兩塊小甜餅走。
楊兼不由笑著搖搖頭,無奈嘆氣,說到底小皇帝還是個孩子,一副強勢模樣,結果耳根子都紅了。
天亮之時,眾人才從膳房離開,這一晚上精彩紛呈,楊兼這會子也累了,便抱著小包子楊廣,準備回去歇息。已經天亮,楊兼終于可以好生睡一個回籠覺了。
兄弟三人帶著小包子剛走到營帳門口,準備各自回去睡回籠覺,便見到一個親隨急匆匆跑來,躬身作禮說:“少郎主、二郎主、三郎主!
楊兼見親隨行色匆匆,便說:“何事?”
親隨立刻遞上來一封書信,說:“少郎主,齊人斛律光,送來書信一封!
齊人?
親隨口中的齊人,便是與北周對立的北齊了。
南北朝從名字上便知曉,分為南朝和北朝,這北朝之中便有北周和北齊分庭抗禮。北周與北齊的戰役從來不少,幾乎是年年征戰,不死不休。
北齊的人突然給隋國公世子來信,豈不是古怪?
楊兼從親隨手中接過書信,“嘩啦”一聲抖開,蜜香紙上工工整整密密麻麻都是文字,楊兼定眼一看,雖是隸書,但許多的生僻字,晦澀難懂的很。
于是楊兼不動聲色,很有“派頭”的將書信遞給三弟楊瓚,說:“三弟,你來讀給為兄聽。”
老三楊瓚不疑有他,立刻展開書信朗讀出來,書信是北齊將軍斛律光寫給楊兼的,這斛律光素來便有落雕都督美稱,乃是歷史上的北齊三將之一。這北齊三將另外還有兩人,其一名喚段韶,這名諱或顯生澀,很多人未曾聽說過。但提起北齊三將中最后一人,那名聲絕對如雷貫耳,未有人不曾聽說過,便是歷史上四大美男子之一……
——蘭陵王,高長恭!
斛律光如今乃是北齊的巨鹿郡公,突然給楊兼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寫信,信上的內容更是讓人驚詫。
信上說,斛律光家中有一個家奴,日前偷盜了斛律光的財幣,偷偷逃跑,潛逃到了原州一帶,斛律光痛恨這個手腳不干凈的家仆,想要把它帶回去剁成肉泥,巧的是,有消息說,斛律光的這個家奴偽裝成了流民,如今正在原州獵場之內。
楊瓚驚訝的說:“楊老四?”
楊老四乃是斛律光的家奴,還膽大包天的偷盜了落雕都督的財幣?
楊兼抖開腰扇,“啪啪”敲了敲蜜香紙,笑著說:“一個家奴爾爾,竟能讓落雕都督如此上心,親自來書,我看他不是偷盜了斛律光的財幣,而是偷走了斛律光的心罷!”
楊兼說罷,自顧自的笑起來,說:“老四?越來越有趣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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