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秋眠(9)
“不過警察局那邊說是遇到了一點意外。正在追捕的嫌疑人忽然被那里的一只槍給斃掉了, 通過事后檢查, 發現并不是隱藏在附近的人做的,是狙擊手遠程射擊。至于胸口上的子彈和痕跡, 需要專業狙擊手可能才看得出。”洛梨鳶簡單地將事情的原委都說了一遍, 她拿出放在透明紙袋里的一張照片, 邊走邊回頭遞給戲檸舟。
戲檸舟接過照片, 瞳孔忽然一縮。
這是一個男人,以突然失力的姿勢摔倒在滿是黃沙的地上。他穿著黑色的外衣, 有幾個洞的牛仔褲, 面朝下, 頭部翻側,額頭中心有一個很明顯帶有穿刺性的血洞。看來是子彈穿過印堂,一槍斃命。如果隔得很遠,那這樣精準的槍法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人可以做到的。
這個死法……有點熟悉。
照片輕微模糊,但是他翻側的頭卻將面孔露出來了。表情算得上一絲驚訝和不容置信, 還有一些其他奇怪的表情, 他手上半握著一把不知道是玩具還是真貨的槍,角度扭曲。但是這張臉下和耳廓上掛著被拉下來的半邊口罩, 眉目被亂糟糟的發型遮住, 汗水黏住了亂七八糟的黃沙在他的頭發上。
就算不看這副裝扮和他的樣貌, 光憑他身體上的動作和身形的大概, 完全可以調動出戲檸舟那變態記憶里的一個人——收銀員。
所以, 當時的情景應該是梁仟身邊的人正在按照他給的線索抓嫌疑人, 但是被對方引入這個老城區之后卻讓對方丟掉了性命。
戲檸舟第一次懷疑起梁仟的辦事能力。從前若有若無地和他合作了幾次, 每次處理證據線索等都很利索,給戲檸舟的印象也一直是個迅速嚴謹的人,這樣的人無非是惹人欣賞的,但現在……光是追個嫌疑人,就有本事讓對方在自己人的眼皮子底下掛掉,還不是死在警察的槍下,說甕中捉鱉,還能將“鱉”弄死在“翁”里,怎么死的也不知道。這些人的能力可想而知。
“這個人的身份這些東西都查清楚了嗎?”
“這個就不清楚咯,我們都是打醬油的,這種帶有技術含量的高智商問題不適合我們這些渣渣。況且對方是奔著犯罪心理學那個組去的,知道蘇勤吧?大佬的光芒在那擺著呢,我們這些打醬油的還過去湊合不是不知趣么?更何況刑警的重案組辦案,越少人知道越好。這張照片還是大師兄拿來的。”沈朝陽雙臂曲折放在腦后,大外八字走在后面,吊兒郎當。
戲檸舟又把目光轉向洛梨鳶,晃了晃手中的照片:“所以現在的情況是。對方找的是犯罪心理學的學生,你們恰巧在那兒路過,被逮著做苦力?”
洛梨鳶接過照片,聽了這話頓時一張苦瓜臉:“怎么可能,聽說出事的地方從最開始警局自己的猜測就是在敬老院,結果人家去拜訪了敬老院,發現有些老人心理素質都不是很好。為了省錢什么的吧,就打著給我們開闊視野的旗號,讓我們這邊做咨詢的研究生小組去給人家老人做做心理疏通。催眠的話,估計作用也在這里吧,不然殺人放火的,關我們什么事兒,人家只會去找犯罪心理學那邊兒。”
“教授的意見呢?”
“你自己去看吧,記得裝得乖一點啊,東道老頭子最近很糟心啊。”小姑娘看著人躲在他身后小聲提醒。
洛梨鳶站定,收好了照片放在透明袋子里,沖著戲檸舟呶呶嘴,抬高下頜朝前方點了點。戲檸舟也跟著站住,朝洛梨鳶給的信號方向看過去,剛好對上前面亭子里那個白發銀胡的胖老頭。
戲檸舟揚起笑意,微微向前傾斜身體表示禮貌:“老師。”
所謂東道掌門頓時眼睛一亮,捧著自己的資料大腹便便就過來了,看著高個子男生,眼睛里那點亮光忽然轉成火花:“你這死小子還知道回來?嗯?還想不想讀書了?三天兩頭請假,打電話從來沒有人接,居然還敢給我留空號。你這是什么態度你說說,上大學讀研究生不是來耍小姑娘的,就算你長得帥也必須給我把態度端正了,學習就是學習……”
戲檸舟一張笑臉,東道掌門越念看著這小子就越是想一本子尻上去。奈何不打笑人臉,他又勉勉強強收起了念叨的話,想起身后還有一堆小兔崽子,昂頭冷然道:“說吧,給我個解釋。”
戲檸舟笑容不變,完全沒有把那堆話聽進去:“我前陣子生病,昨天才出院,今天就來上課了。”
意思是你還挺上進的唄?東道掌門瞟了他一眼,半開玩笑道:“喲,那我還得給您發朵小紅花,要不要再表彰起來,或者全校通報表揚?”
戲檸舟不語。
東道掌門似乎也覺得這話說得不太符合情景,跟著又看了看他發白的臉色和不正常的氣息:“之前就聽你家里人給學校打過招呼說身體不好,但是也沒有到這個動不動就去醫院的地步啊。究竟查出來是什么病癥了嗎?”
戲檸舟選了個客套的說法:“醫院給的結果還算滿意。”
老教授后面還有幾個人,他們都站在大廳的門口,說話還帶著一份回音,老教授自然不會問太多關于戲檸舟的私人問題。他也并不是戲檸舟的主要導師。
后面站著的幾個年輕人之間有一個個子比較高的,長得一副儒雅的模樣,甚至還帶了三分笑意。轉頭來看著同樣微笑的戲檸舟,很識大體地走來朝他伸手,溫和道:“這不是師弟嘛?從上次出國之后就沒有見過面了。這么多年,小師弟長得越來越風雅啊。”
一直站在戲檸舟身后的洛梨鳶怕戲檸舟認不出這人是誰,還快速站了出來,沖著站在廳內的男生甜甜叫一聲:“大師兄,別看你和戲師兄這么久不見了,誰拿不準你倆有沒有私底下聯系呢。咱都套路不出戲師兄的聯系方式,大師兄應該有的吧?”
戲檸舟的眼神在湊過去的洛梨鳶身上淡淡地掃過,對著男生伸出的那只手也沒有要回握的意思,只是依然三分親和七分疏遠地叫了一聲:“大師兄。”
楚躍棋訕訕收回手,完全沒有介意這小小舉動的意思:“戲師弟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喜歡說話啊。”
聯系方式誰都有,真正沒事的時候去動動手翻來打的“情深義重”的人,恐怕真沒有。
戲檸舟把視線大大方方地放在了楚躍棋的身上。這個人是他接觸以來,唯一一個外表和自己比較類似的人:對外人一直都是溫和的性子,但那雙眼睛里不時流露出的東西卻不是他表面這副殼子能夠“勝任”的。
楚躍棋長得一張“男神”臉,標準的一米八身高,顴骨棱角都收得很干凈,黑色的短發處理得很符合校規。就算是認真折下的校服領子,黑色的校服長褲,還有顏色的鑲嵌搭配,無一不體現了這個男生的嚴謹。他的站姿很隨和,雙手自然垂放在腿的兩側,手指上抓著一只筆。
和戲檸舟的黃毛藍眼比起來,楚躍棋的臉和裝束才算得是真正意義上的“帥氣”。
楚躍棋那雙顏色相對淺的褐色眼睛一直很沉穩。那種沉穩和戲檸舟的清澈里透著陰冷不同,和梁仟的深邃里透著強硬不同。那是一種死水般的沉寂,仿佛什么也無法觸動眼神里的波瀾。
“好了,我這些學生啊,一個一個的動不動就出國留學,好不容易回來看看睦大,看看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道熱情點。氣氛都要被你們尬出外太空了。”東道掌門哼哼唧唧地跟著潮流說了幾句話,楚躍棋是他引導的學生,對于這些人站在一起,他更偏向自己的學生。
“都別站著了,犯罪心理那邊兒的人在里面問問題。叫我們過來,也就是挑幾個人去給敬老院那邊兒做個心理咨詢順便開闊開闊我們的視野。也不是小孩子了,這把年紀早該進入社會里滾它兩圈。你們也別有什么心高氣傲的優越感,人的起點都是一樣的,看你們這群小兔崽子還沒有那個讓我滿意滿意的。”老教授騰出空間,側過身體意思是讓幾個人進來。
“唉喲,掌門您老就別操心了,天塌了還有大師兄頂著呢。我們哪敢有什么優越感啊,誰不是一步一個腳印走下來的,嘿嘿。”沈朝陽抓著一點空隙就湊合過來笑。
“滾一邊兒去,你這死小子也沒有什么特別出色的地方。全靠這你大師兄給你頂著天,這下子一遇到實際情況還不是要去法醫部那邊兒逛一圈兒,看你們穿著這白大褂都來不及脫。我還沒問你們,法醫那邊兒怎么說?”
洛梨鳶和沈朝陽匯報事情的時候,剩下的那些視線就轉過頭來打量楚躍棋和戲檸舟。戲檸舟已經回國半年多了,這些人早就摸清楚了性子,他也從來不在意這些若有若無的視線。
倒是和戲檸舟從前或明或暗爭鋒相對的楚躍棋卻表現得更加自然。自從打了招呼之后,兩人就再也沒有視線上的交際,楚躍棋一邊忽視其他人的視線,一邊還耐心地拿著本子上的內容給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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