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秋眠(8)
“……而且心理學這一門學科里, 真正把催眠拿得出手的也沒有幾個人啊。真搞不懂這到底是重案組那邊搞事情, 還是要給我們這邊的研究生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測試。”沈朝陽手插在兜里,指腹摸了摸身上的煙盒, “講兒擺, 掌門大人這次如果不拿點骨氣出來, 還真叫警察局那幫崽子以為我們睦大的所謂高材生是拿給他們壓榨了。”
洛梨鳶懶得聽他廢話, 一把揪住他衣領往后提開,半昂著腦袋就對著沈朝陽不屑道:“那邊來的都是重案組, 而且法醫和心理醫生能有料的本就不多, 他們那點事情自己都吧嗒不完, 還有心情來自己審查。我要是他們局長啊,我肯定也要趴在大樹下好乘涼啊。況且這都是人命的事情,那有什么壓榨不壓榨的。姑奶奶今天把話撂在這兒了,這事兒啊,老頭子都沒法兒做主, 人家校長親自點了的, 由不得你愿不愿意。聽懂了嗎?乖兒子。”
沈朝陽被洛梨鳶一清脆的嗓子念著念著就不敢說話了,他雖然不喜歡戲檸舟這個人的為人態度, 但是人家的位置擺在那里。到了對自己同學有害的情況, 他當然選擇一致對外。
沈朝陽抬頭看了眼皺眉的戲檸舟:“戲師兄, 不是我說。大師兄前不久也從國外回來了, 你倆這時間撞得挺好, 大師兄那個人……哎, 但是這次的事情也確實有點缺人手, 你看要不要搭個火?”
戲檸舟逆光站著,穿著藍白色校服的身軀被風一吹顯出一種蕭條的味道,他很瘦,但并不顯弱。少年原本舒展開的眉毛被風吹皺,當兩人以為好脾氣的師兄會答應的時候,少年蠱人的聲線卻透出一絲冷硬:“這件事情……等我先去看了教授再說。”
沈朝陽眼中劃過一絲詫異,洛梨鳶的手則是直接僵硬了一瞬,但是兩人快速調整好自己的肢體,讓開道路來:“說得也是,事情都還沒了解清楚呢,干嘛著急哈哈哈!走走走,帶師兄大人去見見掌門!”
其實兩個人心里清楚,聽剛剛少年的語氣里透露的就是強硬的拒絕。他們都是一個研究生班級里的,十多個人一個班,雖然平時打打鬧鬧,但這十幾個人的感情是想當醇厚的,遇到這種事情也很少開口詢問別人的意見。不管怎么說,就算不了解情況,面對少有開口的請求,也應該知道事態的嚴重,相應的戲檸舟的態度也不該是模棱兩可。
但戲檸舟跳了幾級,幾個人雖然拿到的是他二十歲的假年齡,也依然是最小的一個。師兄弟的排行是根據分數排的,作為實際年齡比他們大幾歲的人,更不好說什么。
戲檸舟卻是被迫這樣回答。他身體本就不好,從醫院出來之后也沒有經過調整就來上課,在來的路上整個人都是發懵的,腦中一陣一陣的悶痛。在心理學方面雖然他很擅長做催眠,但這也伴隨著很大風險的。
他清楚,自己有病,有心理病。
西婪當年初出茅廬的那種猙獰和不可一世,讓他勉強從一個瘋子偏向于人們眼里的天才。但是抱著強烈扭曲的心態,不管被怎樣光鮮亮麗的外表所偽裝,內里的陰冷瘋狂是存在的。西婪手中出來的東西,就算是簡單的催眠都抱著讓人陷入癲狂的危險。
時間過去那么多年了,他沒有辦法保證,究竟還有沒有人知道西婪。當初被槍斃之后,那些人究竟把他的痕跡抹干凈沒有。那些當年被他拿來當做實驗的人,究竟死光了,還是有漏網之魚被滯留在外面。
這是戲檸舟沒有辦法保證的東西,所以他只能盡量減少自己的手段,讓自己的存在感成為這個世界上那些特殊人眼里的一粒塵埃。
不過……
他現在這條命也沒有什么值得珍惜的。不知道命運要給他這樣十惡不赦的人第二次生命,但是這對于他來說無非是強迫自己壓迫那些瘋狂因子,活得……生不如死。
“師兄,那些尸體我們剛剛跟著法醫部的跑了一趟。死者都是老人,穿著用的布料等等都不是普通人能穿上的。我看法醫部的同學解剖之后,初步判斷是某種毒素,導致心臟功能以不正常速率跳動直到死亡。”洛梨鳶邊走邊把插在衣服兜里的紅筆抽出來,按了按筆頭,“但是從死者的面部表情來看,并不猙獰,就算是法醫用刀子劃開看了也確定,笑容是死者死之前就擺出來的坦然,并不是死之后被強迫出來的表情。”
戲檸舟沉默地聽著。
沈朝陽拿出本子來,翻開備忘錄遞給洛梨鳶,又對著戲檸舟說:“其實我們之前懷疑,是不是這些老人服毒集體自殺。但是被發現尸體的地方并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因為他們坦然地躺在每一張分開的床上,身邊也沒有什么喝□□用的杯子,并且那個地方是個老城區里的搟面房,很多年不打掃已經集滿了灰塵,死者身上卻很干凈。不過具體的我也沒有去看過,只是聽他們警察說詭異的是搟面房的過道上也是……積灰的。”
戲檸舟雙手插在兜里,跟著兩人走過校園的長廊,歐石楠獨特的香氣彌漫開來:“也就是說,從現場處理的角度可以知道,這并不是一場自殺。所謂的搟面房也不是第一案發現場,但是神態和他們尸體的擺放卻是很奇怪的,也就是沒有人路過這間被塵封許久的搟面房,但是尸體又安然而詭異地憑空出現在那些床上嗎?”
洛梨鳶皺眉,用紅筆抵著自己的下頜:“話是這樣說,但也不過是我們的初步判斷,沒有人去過現場,他們給的照片也有死角的地方。”
戲檸舟嘴角的微笑忽然染上了一份戲謔的味道:“但是這個案子卻讓警察局以咨詢學校法醫部學生為理由,來找心理學學生弄催眠?他們懷疑兇手是一個懂得催眠的人,并且以一種很有自信的角度來催眠這些老人,并讓他們成功服毒自殺?事后再轉移整個犯罪現場?”
沈朝陽張了張嘴,無奈搖搖頭:“不愧是戲師兄,就算最開始的猜測也和他們的想法差不多。明明事前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一遇到這種事情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呢?”
洛梨鳶也奇怪地看了一眼戲檸舟:“不過,戲師兄不是不打算參加案子么,這次恐怕也不會太深入吧?哎,又要叫我們這些人頭疼了。”
戲檸舟不理會兩人若有若無的哀怨和試探,他停頓了腳步,偏頭問道:“就算有一個像大師兄那樣肯去催眠的人,也沒有什么作用。”
兩個人怔住,也只有搖頭嘆氣的份兒:“哎,習慣就好。不過我們又不是警察,學的專業也不是犯罪心理學,就算真正遇到這些事情,也和我們沒有太大關系。以后是給那些有點憂郁癥的小朋友做開導師的,又不是成天對著板子弄兇手的……”
戲檸舟這一世選擇的心理學并不是犯罪專業,他隨意挑了一個普通人治療的專業。但是這只是作為他不同尋常的掩蓋,除了教科書上的那些公理。他記憶深處的那些經驗和自己總結出來的東西,才是最為實用的。
比如說現在……
假如他是那個殺死這些老人的兇手,想要讓警察不捕捉到自己的身形,那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抹去自己行蹤的痕跡,既不是很明顯,也不是漏洞百出。越干凈的現場反而越容易留下來線索,所以……選擇讓一個積滿灰塵的搟面房子作為被發現尸體的地方,又不想讓自己印在灰塵上的腳印出賣自己的行蹤和身形還有腳尖習慣性動作,所以選擇從其他地方將尸體送進去。
那尸體必須被馴化得很乖。抓住自己知道的關于這些老人的共同點,利用催眠讓他們自己丟失性命,這樣既可以冠冕堂皇道:“殺人者非我也,刀也。”,又可以確保沒有任何線索可以從尸體上下手。利用這些老人心底的弱點,找出他們都會受到觸動的事情,迷惑。
剩下的,大概可以交給其他沒有得到出場的變態因子了。
戲檸舟揉了揉眉心,總算覺得呼吸要通暢很多。
“那些老人都被擺了儀式?”
“是的,從照片上來看,他們是在警察抓犯人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的。剛開始被一張很長的白布遮住尸體,后來被一個警察掀開,才發現白布下面的尸體。通過初步觀察大概是死了一天多,尸體穿著有一定規律的干凈衣服,并且雙手交疊放在腹部……嘖。這個姿勢也是沒誰了,兇手真變態,搞得人看著就發慌。”
“白布?”
沒有必要在很短的時間內做一項看起來并沒有意義的舉措,殺人畢竟不是吃個便飯那么簡單,就算是個殺了很多次人的變態,也會由這種事情感到興奮,跟不用說害怕等情緒。那么在亢奮期,減少尸體轉移時間,又不讓人發現,那這項舉措就顯得更加多余了。
如果讓人發現尸體的直接途徑是掀開白布,那從一定意義上來說,第一現場已經被警察破壞掉了。那層白布上面應該有兇手不想留下但是又不得不留下的東西……只是如果掀開白布,和所謂房間里的灰塵接觸,那應該是在兇手的預料之內。灰塵和白布上想要掩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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