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花旦(4)
從桌上手機發出的聲音終于越來越靠近這樣一個骯臟的房間內。張伯出現在門口, 空氣里彌漫著的味道讓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董聯心中一驚,快速跑入房間, 將一套墨藍長衫遞給少年。
戲檸舟的嘴角帶著習慣性的微笑, 修長的手指拿著金色的手機, 指腹輕輕將通話掛掉, 自然地接過董聯手上的長衫,他轉過頭來看著兩人:“我還不知道, 戲家什么時候有這樣的傳統了?”
張伯額頭上忽然開始冒冷汗, 他朝著少年鞠了一躬:“很抱歉少爺。”
戲檸舟深藍色的眸子盯著張伯半晌, 一只手攬著衣服,另一只手將手機放在兜里嗤笑一聲:“如果這是戲家內部的人特意為我準備的大禮,那我還真是笑納了。”
董聯皺著眉,他看著一旁的張伯:“先生的房間平時沒有專門的人清掃嗎?”
張伯快速搖頭:“夫人對于少爺的房間一直是認真打掃處理的,絕對不會放任很多天不整理少爺的住宿, 更何況夫人也知道少爺這幾天是要回戲家……”
“所以你是在間接告訴我, 這個房間里的不知道是人還是畜生的尸體,是最近時間放的, 并且還是眾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咯?”戲檸舟輕輕偏頭看著張伯, “我一向不記得這么多年里在外面得罪過什么人。”
很明顯是聽說了這位掛位置的“小少爺”要回到戲家一段時間, 然后就讓人做出這樣具有挑戰性的事情。戲家的直系住宿不是外人隨便可以進的, 只能是本家的人。董聯將眉目輕輕垂下。
戲檸舟在外面不可能會有得罪的人, 組織在這方面處理得相當干凈, 如果說是有誰要針對他, 只能是看中他身上的某些東西。
“我會盡快查清楚。”張伯冷汗浸濕了后頸,硬著頭皮回答。
戲檸舟輕柔的笑聲在這樣一個詭異骯臟混合著尸臭的房間里更加滲人,他轉過頭去看著那些鋪散的碎肉,讓人作嘔的液體和地上昂貴的裝飾品在橙色的燈光下仿佛昭示著接下來不簡單的游戲。
呵,游戲。
“把這里處理干凈,不要叫有心人聽去了找事做。另外……最近不是戲臺子上要有些演出嗎?如果在幾天后的聚會上出了什么紕漏,相信老爺子不會輕易就這樣揭過去的。”少年微笑著搖了搖手中拿著的長衫,“那我去換一下衣服,以張伯的辦事效率……”
“不會叫少爺操心的。”張伯將少年未說完的話接上,看著兩人修長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手中虛握了一把,冷汗徹底打濕了衣衫。
老人緩緩轉過身,將目光放在了房間里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上面,神色變得格外凝重——如果是戲家內部人員做的,那么臨近老爺子的生日宴會,在小少爺的房間內放這些東西,看來抱著不小的目的。
張伯神色復雜地看了一眼已經被陰雨纏綿住的天空,還有空蕩蕩的門口,無奈地感嘆一聲。
這些東西就算是他經歷了這么多事情的老人家都無法做到淡然面對,更何況一個剛滿二十不久的年輕人。但是少年無謂的態度和犀利的藻詞就像并不在意一樣。
戲家的直系,果然不一樣。
*
董聯一路上沉默地跟著戲檸舟,少年的步伐并不快,原本被尸臭和熏香弄得煞白的臉色也好了許多,少年的眉目很淡然,從容與無謂把他原本單薄的身影勾勒出鎮定。
“董聯。”戲檸舟的嗓音依然那樣令人疏松,“你知道一個很久沒有回到家里來的人一般是有什么樣的理由讓他作為被挑釁和攻擊的目標嗎?”
董聯看著停下腳步的戲檸舟,也將臉龐上傾了一些:“……您是戲家直系,如何來說,這樣龐大的戲家或許更在乎……錢財和權利?”
戲檸舟淡笑著搖搖頭:“看來監視我這半年時間以來,你依然沒有學到一些讓人欣慰或者驚奇的東西。”
董聯并沒有被戲檸舟刻意暗含著的東西所刺激到,他低下頭去:“上面吩咐過,請您禁止思考這些內容。”
戲檸舟看著他,藏在微長的金發下依然是一雙淡然的眼瞳:“董聯。就像他們那樣,把我和這些事情完全隔絕起來,你覺得事情就不會發生了么?”
少年將墨藍色的長衫搭在手臂上,諷刺地看著他:“事情從來沒有那么簡單和易懂。并不是受害者希望這個世界上不死人,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人殺死誰,同樣的,并不是上面的那些人嚴格命令我不能思考什么,我就會乖乖聽話。我接受監視和一部分行為束縛,不接受大腦里的權限。”
董聯看著他,男人要比少年高出一截,在衣著氣質甚至說話方式上都無疑昭顯著少年是主他是仆的身份地位。
董聯和戲檸舟對視一眼便快速移開視線:“我知道了。以及,上面還下達了通知,因為我的不稱職讓您參與到了不該參與的事件里,將會在近日替換人。”
戲檸舟將嘲諷的神色收起來,他抱著長衫,修長的身影站得筆直。他就這樣微微昂頭斜視著董聯,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換誰?”
董聯不言語。
戲檸舟默嘆一口氣。趙拂善的事情將自己的時間調出太多,尤其是審訊這回事,讓本身對他已經管束很松的董聯也不得不引起注意,看來上面的雙層做得很好,就算沒有董聯,身上那些他不知道的高科技追蹤東西也能掌控他的行為。
調換過來的肯定不止一個人,而最主要的那個,或許是他最不想見到的那個。
“呵,能光明正大地把那種骯臟惡心的東西放到我的住處,甚至還小心翼翼地擦去地上的痕跡,慢達理廝地將麝香這種東西撒在尸體上。”戲檸舟瞇了瞇眼睛,“正常人如果看到這些東西早怕是嚇得直喊狂跑,甚至被嚇瘋。”
“當然,放東西的人自然不知道這個很多年前就離開戲家的‘小少爺’到底是不是個正常人。或者,放東西的人是個正常人,所以他看的人也是個正常人。”
戲檸舟忽然想起那副畫上的文字,正如趙拂善所寫“一個不正常的醫生所看的病人自然也不正常”。不知什么時候,在戲檸舟眼中那些廢話開始變得不像是廢話。
“如果我像個被嚇壞的小姑娘四處嘶喊,無疑是在昭示我第一天回到這個家就遇到相對的挑釁,那么對我一向很‘偏心’的那些大人們總該計算誰是最大獲益者。”戲檸舟微笑地看著董聯,“就像你所說,一個血肉正常的人無非有r這兩種東西東西可求,戲家的金融等不是個小數目。”
董聯閉上眼睛。他其實并不懂得為什么這樣一個應該還處在孩子階段的人總會莫名奇妙給他說一些東西。
“那么,你覺得哪個目標會很傻地將自己暴露在空氣里?明明已經處于明處的我難道有什么東西是值得暗處的人出現的?”戲檸舟嘴角的微笑變得更加微妙,他看著董聯身上任何細微的肢體變化。
“宮斗劇里那種為了錢財和繼承權而廝殺的事情并不會層出不窮地發生在一個應該屬于正常的時代里。或許生活是場狗血劇,但是它從來都不會有欲揚先抑的寫作手法。”
“所以總不能讓正常的人天天為了某些變態思想的人而瘋狂,當然,我也不會單純到就這樣認為是別人覺得我的住處很別致然后把東西放在了我的房間?”戲檸舟明顯地看出董聯的瞳孔焦距正對著地面。
一個人如果沒有把話聽進去,那么他的瞳孔焦距很明顯和他應該看到的東西有所差距,這也就是表面上看起來的發呆,只要這個人不是瞎子,那么他的瞳孔焦距會在大腦的思考和不思考里通過神情表現出來。
“很抱歉先生,下次一定將事情處理完整。”董聯是指提前讓人探查房間。
戲檸舟的瞳孔深處帶了一份讓人無法察覺的蔑視,他看著雖然比自己高卻低著頭像一名稱職“保鏢”一樣的男人。
上面的人也許會后悔,讓這樣的人來他身邊待半年。
但總得要為以后的事情鋪一些路。
“下一次?”戲檸舟將長衫提起來抖了抖,“這一次的東西還不知道是人肉還是牲口肉?”
董聯低眉:“這個會讓人專門檢驗的。”
戲檸舟看著這樣一件精心設計過的服侍,雖然具有讓人著迷的古典韻味,但怎么也不是這個年代應該穿的東西。
“有心了。”
戲檸舟將衣物抱進另一件客房,單手扶著門檻:“但是我好像聽說,如果是壞人的肉更或許是酸的。”
董聯心中一驚,抬頭去看笑得一臉從容的少年。
“噗呲,我也沒說一定是人肉。殺人犯這種危險的職業,還是需要莫大的勇氣和智商來做,但是如果是豬肉狗肉什么的放在我的住處,那應該只是小孩子單純的……玩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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