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啞鈴(7)
照片顯然年代已久,盡管經過一定的處理,但是背景的泛黃和照片的人物遮擋不住這張照片的特殊。
戲檸舟靜靜地看著手機,對講臺上的哲理學毫無興趣,漂亮的手指撫擦著手機屏幕,勾起滿意的微笑。
梁仟的辦事效率絲毫沒有讓他失望。
附有陌生來者的一段文字。這張照片是最好詮釋死者家屬關系的樞紐——他們來自同一個幼兒園,但是又來自不同的地區。照片上一共有十七個小孩,他們穿著洗得泛白的衣服,款式像是偏向戰爭時期的流行設計。
他們有男有女,大約都在四五歲,似乎是孩子特有的好動天性,他們不適應被壓在小椅子上老實坐著,故拍照的時候畫面感極其不和諧。
“篤篤。”老教授在臺下敲了敲講桌,銳利的眼神朝最高也是最后的一排看來,“戲檸舟同學,請你解釋一下可以嗎?”
戲檸舟不悅地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黑屏了手機,放入桌箱內,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外衣,從容站起來,沒有任何慌張。
他是研究生,本身只用跟著導師學習小部分內容即可,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外打拼,但是現在臺下的老教授很明顯表示出對他的不滿。
董聯站在戲檸舟身后的臉色有些微妙,他是看得清楚,戲檸舟剛才完全在看手機,不可能聽老教授說些什么,剛想開口作提醒,卻聽少年用溫和的語氣開口了。
“這個問題內存在很多的拐彎點,我們需要從不同角度去詮釋它,不能只看到其表面。這就像一品硫酸,放在瓶子內就外觀來說和其他的溶液沒有任何不同,但是卻具有很強的腐蝕性,一個問題的本質當然不只是它的表面,深層次的東西才是問題提出來的最終目的。”
董聯心中暗驚一把。
少年的話并非沒有邏輯,但是和核心問題全然不沾邊,他選擇了一個托大的萬能解釋。
老教授果然緩和了神色,叫少年坐下。
戲檸舟當然沒有去聽是怎樣的問題,但老教授是那種向來是對學員要求嚴格的狠角色,雖然他應付過去了,難免下次不被抓住小辮子。
因為平日里故意表現出的托大,他已經招很多人不滿了。
不過戲檸舟從來不是操心這些東西的人,他沉浸在剛剛的言語里,似乎抓住了什么微不可言的東西。
——對了,一個問題和其他的問題表面都一樣,但是當他染上了人命的時候總會招示著這個問題的極度不平凡,以至于如何掉落入硫酸的也不清楚。
老教授轉過身來,卻已經看不見那個金發藍眼的少年了,布滿皺紋的手蜷握了一下又舒展開來。
*
夜晚很靜,往往是繁忙一天里最平靜的時候。
少年坐在黑暗里,月光透過窗口打入屋內,幽暗的光配上老式歐美的歌曲,襯托著少年完美精致的臉龐,像古老歐洲里迷人的吸血鬼。
戲檸舟纖長骨感的手指捏住照片的一角,深藍色的眸子沉淪進去,上面的十七個孩子就像被染了一層油黃,彰顯了本身的懷念。
這是唐山允,汪志,三咎的幼兒園合照。時間段大約是在三十三前,也就是1980年左右,那個時候能有這樣的一款合照就已經是很不得了的經濟條件了。
但是經過梁仟調查,這些人現在還活著的已經不多了。
戲檸舟蓋下寶石般的眸子,左手的指腹敲打在桌面上,帶有節奏地跟著音樂點動,歐式的音樂瘋狂地回蕩在寬敞的房間內。
“所以呢……剩下的這些人啊,也會像他們小時候一樣死去嗎……”戲檸舟左手揭開紅色簽字筆的粗頭,有些顫抖地朝照片上的那些孩子劃去。
明媚的孩子們被打上一個又一個的紅色差,少年像竭嘶底里的瘋子一般,紅色的簽字筆越劃越快,最終將照片劃出了洞,少年似乎才緩緩停下來。
“呵呵……哈哈哈……為什么他們就可以生活在陽光下面……”少年將頭重重地伏下,埋在手臂之間,瘦弱的脊梁在不停地打顫,“哈哈哈……哈哈哈……”
瘋狂的笑聲夾雜了沙啞,在這間空敞的房間內回蕩,配上歐式古老的音樂,少年的聲音更加詭異了。
他忽然直起身子,拿出一旁的剪刀瘋狂向照片戳去,直到上面的每一個人都面目全非,少年將瞳孔張得很大,深藍色的眸子在月光下顯得很淺。
“為什么!同樣的年代!為什么他們就可以肆無忌憚地生活,為什么他們就可以笑,為什么……”少年越發瘋癲,他將照片撕成幾片散落在各處。
“咳咳咳……”似乎因為聲帶很少時間這樣敞開,少年猛然放下剪刀單手圈著自己的脖子,“咳咳咳……咳咳……”
少年順著椅子跪下來,靠著一旁的墻上,咳嗽聲不止。
“咳咳咳……”少年左手有些慌忙地伸到衣兜里,抓住那白色盒子裝下的藥片,也不顧計量只往口中送。
歐式古老的樂曲依然靜謐地走著。
少年只覺頭疼欲裂,他極力的喘氣,想要換起空氣進入肺部,奈何腦子很混沌,連聚焦都有些困難。
不能這樣……
不能這樣放任下去……
少年忽然站起來,一個重心撞到黑暗里的柜子上,漂亮的手指極度顫抖,緩慢地點開柜子下黑色的開關。
柜子忽然打開,冷氣肉眼可見地從里面溢出來,少年將左手手指探進去,拿出里面的針管,朝右手胳膊上扎去,手指推送針管。
冷氣和藥力迅速清醒了大腦,少年拔出針管,快速丟入一旁的垃圾箱。
月光還是那樣明媚,透過窗戶絲毫不收斂自己。
少年的呼吸漸漸平穩,露出外衣的一節胳膊瘦如人骨,少年金色的發絲全然濕透貼在他精致的臉龐上。
“啪嚓。”戲檸舟淡漠打開燈,房間一瞬明亮起來。
他看清了地上亂七八糟的紙屑,還有一口鮮紅的血飛濺在精致的墻角邊。戲檸舟摸一把嘴角,提起一旁的掃帚打掃房間,冷漠得不像剛才的自己。
花灑噴出冰涼的水從少年的頭頂澆下,讓他的神智變得更加清明。
戲檸舟深藍色的眸子陷入一種恐怖的深淵。
他清楚自己的瘋狂意味著什么,也更加清楚身體的狀況究竟到了哪種地步。
但是他不允許在這個時間出事。
他需要克制。
呵,什么時候,做事毫無忌憚的西婪,也需要克制了。
不可言的痛苦籠罩了少年,讓他密不透氣。
*
梁仟不知道戲檸舟為什么不直接參與案件,如果這個姓氏真的出自那里,那么他應該會更加容易地進入警局。這個少年在犯罪心理方面相當有天賦。
只是他不愿置身于其中,所以一切的推論對于他來說可有可無。如果你信了,這些推論可以成為破案的關鍵,如果你不信,少年至多笑笑。
“昨天沒睡好?”梁仟看著少年過于煞白的臉,皺了皺眉詢問道。
“沒事。”戲檸舟自然地揚起溫和的微笑,全然沒有一絲不自然。
梁仟皺眉看了他一會兒,并不覺得少年在牽強,于是男人將頭轉向正前方:“昨天發給你的照片是受害者家屬的幼兒園合照,那個時期的幼兒園很少有合照,不過也因此我很容易查出幼兒園的名字。”
戲檸舟穿著很樸素,他跟在梁仟身后,以男人的身形遮住自己。
梁仟上車系好了安全帶,他偏頭看了看副駕駛座的少年,少年關門的手指似乎都帶著顫抖:“真的沒事?”
戲檸舟的身影瞬間頓了頓,這個男人的敏銳度過高了,他淡然地坐下,將顫抖的雙手藏在袖子里,眼神冷靜得可怕:“什么事?”
男人忽然從駕駛座側過來,一把握住少年藏在袖子里微微發抖的手。男性荷爾蒙的氣息籠罩了戲檸舟的周圍,少年本能地掙扎雙手,卻被男人抓得實實的。
“手為什么這樣抖?”
戲檸舟略帶憤怒地抬頭瞪入男人的雙眼,神色忽然凝固。
男人有一雙極其俊美的丹鳳眼,純墨色的瞳孔內藏著嚴肅和淡淡的關心,那張俊美的臉擋住少年的整個視線。
呆愣只是一時的,戲檸舟眼神將溫度降下來,冷然開口:“放開我。”
“先解釋,為什么手這樣抖?”梁仟內心沒來由窩著火,他隔著衣料握住少年的雙手都只覺冰涼瘦弱。
“與你無關。”戲檸舟的話顯然放狠了。
梁仟聽了這話猛然一顫,男人放開少年的手,坐回駕駛座,手扶著方向盤握得緊緊的。
又是這句話!
戲檸舟閉上眼睛,將呼吸調到平穩,再緩緩睜開深藍色的眸子。
車內忽然沉寂下來,誰也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冷淡好聽的語氣才傳出:“走吧。”
梁仟側頭再看了一眼少年,心情浮躁地打開了引擎。小白鼠警車以最快的速度竄出警局。
男人的呼吸很壓抑,純墨的眼睛里帶著未下的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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