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謊溺(6)*修
犯罪心理學家——人們對于這種職業的看法往往各有千秋,但是如果以旁觀者的角度強行分類的話,可以大致把他們分為兩種。
一種是堅守實踐的人,認為犯罪心理學家就像算命先生一樣,會有誰只通過一個屋子內寥寥蛛絲馬跡就斷定生活在這里的人是長什么樣的?太過神奇,也太過荒謬。另外一種就是對這種職業有一定了解,通過某些神乎其神的事情表示自己可以信任他們,但是信任過了頭,對方說什么話他都奉為“上上簽”,總覺得犯罪心理學已經無敵了。
從服裝廠回來的一天后,警局里唯一一個犯罪心理學家終于將那個理想的犯罪模型畫了出來。
黃昏,辦事所內。
“你怎么看?”梁仟側過頭去問何川。
何川聞言從座位上站起來,湊近梁仟手中拿著的那張紙,他抽了抽自己的眼鏡,將它往自己靠近眼窩的方向推了推:“心理室的那位終于畫出來了,我不懂這個,那位雖然性格高傲了些,但總歸還是不會在這方面有太大偏差吧?”
梁仟將紙拿到眼前垂直對著自己的視線,看得更加清晰,他又問:“實習生,你怎么看。”
戲檸舟聽到這個稱呼挑了挑眉,他回答道:“我看看。”
少年放下捉住的筆,站起來,從容地瞥過那張畫像,瞇起眼睛未看清,轉身去拿無框眼鏡。
“你眼睛多少度?”梁仟拿著紙隨意問道。
“左眼兩百,右眼四百五。”戲檸舟勾起一亂蓬蓬的頭發,將眼鏡架在鼻梁上,動作自然快速,卻又很巧妙地遮住面容,“左眼還有一百閃光。”
“相差這么大?你怎么近視的?”梁仟心中暗暗記下這個數字,將紙遞給他,隨口問到。
“記不清了。”戲檸舟與他閑談著,并沒有認真對待這個問題,他的眼神隨意掃了一眼俊美的男人,然后接下紙認真看起來。
紙上畫的是一個瘦弱的男人,男人眼角微微上挑,鼻梁扁塌,嘴唇薄卻長,男人的頭型是上寬下窄的,顴骨微微突出,人中較長。從這張畫像上來看,男人大約是四十多歲,皮薄肉瘦,眼神狹隘。
“身高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間,腿型歪曲,衣著簡單隨意,家庭窮困,對女性極其不尊重,左手手指長短有缺陷。”梁仟順著少年的眼神倒著看這張紙,“陳凡的原話。”
陳凡是那位犯罪心理學家無疑了。
戲檸舟沒有急著接話,他沉默地看著手中的紙張,纖長的手指捏著紙張的觸感還有些粗糙。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少年才將這張紙遞給梁仟。
“畫畫兒技術真好,我也不懂這個,你自己掂量著辦吧。”戲檸舟微笑著把紙張遞還給梁仟,語氣略帶無奈地坐下,繼續拿起韓慶給的數據摘抄。
“嗯。”梁仟應了一聲,沒有什么意外地低頭皺眉盯著畫紙,眼神略微詭異——上面很多的線條粗細交錯雜亂,斷斷續續,怎么也比不上前日少年在服裝廠畫的機械,不過對方不說,他這個門外漢自然也不會去評論什么。
男人又看了一會兒,拿著紙準備走出辦事所。
戲檸舟忽然從位置上站起來:“梁仟。”
“嗯?”
“犯罪心理學家是依據犯罪現場等照片畫的人體畫像嗎?”
“對。怎么了?”
“那些照片可以給我看看嗎?”
仿佛是一瞬間,男人好看的眉就低了下來,將眼神壓得蠱惑又沉穩如一碗水:“你要照片做什么?”
“沒什么,我只是很好奇一直讓所有人擁簇的犯罪心理學家是怎么通過幾張小小的圖片就做到把一個活人畫出來的。”戲檸舟自然地接上,沒有人看清他掩藏在發絲后的神態。
“這個不能給你看,小孩子好奇心不要太強烈了。”梁仟第一次正面拒絕戲檸舟,他看著少年被駁回的微微尷尬和無奈,果斷地轉身走出辦事所。
“還以為可以看的……”戲檸舟耐人的聲音略微帶了些失落,他將視線和注意力放在旁邊人身上,“何川,你有沒有想過要去做個犯罪心理學家?”
何川放下一沓又一沓的資料,聞言偏著頭盯著少年,神情和語氣里都是不喜:“沒有。你就不要去想這些了,照片屬于案件機密。心理醫生那種職業不是一般人能做的,這個片區也就陳凡一個犯罪心理學家,你還是老老實實整理你的文件吧。”
戲檸舟一直盯著他整理資料的每一個動作,細致到了每一個關節的驅動角度,還有他透過窄框鏡片的每一個眼神,甚至到了他鏡片的厚度。
“哦……”少年聲音略帶委屈和失落地坐下。
“我先走了,梁隊應該不會回來了,你早點弄完鎖好門。”何川眼神戲謔地看著少年耷拉的腦袋,隨后將手中的資料啪啪幾下放入檔庫中,他的神色里藏了四分惡劣和六分鄙夷。
“好啊,再見。”少年像是全然沒有注意到他的諷刺一般,等到整個辦事所的人都走后,少年才微微將放空的目光收回,安然地露出微笑。
犯罪心理學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嗎?
戲檸舟嘴角的笑容開始變質,露出尖銳的嘲諷,他坐下來將一直壓在手下的文件夾拿起來,抽出那個黃皮的記錄本,纖長好看的手指掀開本子的第一頁,露出前日速寫的服裝廠。
梁仟如他所想,根本不是一個神經大條的粗漢,觸及案子真正核心的東西,他警惕到眼神都有瞬間的改變。少年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那個男人的氣質和現在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完全不相同。
呵,演技未免也太拙劣。
戲檸舟沉默地看著畫面上空無一人的服裝生產機械。
剛剛那張人像畫,男人的面部大概是因為陳凡覺得他心胸不寬敞,為人睚眥必報,嫉妒心強,這樣的人往往臉型顴骨等收小凸出,而男人的身體上各方面略微的殘疾,尤其是腿部,因為嫉妒別人健康標準的身材而殺死人。表面上確實和案子的“模特”說得過去。
那么……為什么一定是個男人呢?這些東西在一個女人身上不是更容易體現嗎?
戲檸舟摘下眼鏡,纖長微涼的手指抵著眉心。梁仟不給他照片,他也沒有辦法去重新審視這張畫像,他的記憶有些混亂,記不清是怎么從國外回到國內的,也記不清他是抱著什么目的回來的。也許是組織上給的藥物有點過頭,讓他的神智都受了影響。
“為什么呢,為什么一定是模特呢……”戲檸舟低喃到幾乎聽不見,工整干凈的空間只剩下他一個人。
少年執筆在那空無一人的畫紙上漸漸描出他那天所記憶下的人物,他們佝僂無言地一個個出現在畫紙上,黑白交錯代替的古板服飾在這樣的畫紙上出現。
23個染色的女性,15個裁布的8男7女,26個裝訂的男性……2個打掃的婦女。這些人密密麻麻卻有一目了然地出現在那張只有八開的記錄本上。
少年放下筆,盯著看了一會,又將壓在本子下的資料任務欄抽出來。
韓慶是個彪悍的警察,他接下了任務去查那些失蹤案,很明顯前兩個已經破除了,但是后面的那個文具店老板娘的案子始終沒有被劃勾,甚至連一點進展也沒有。
當案子毫無頭緒的時候,警察和偵探會選擇從最基本的死者身份查起,相信陳凡一定給梁仟說過,死者很有可能是名模一類的職業女性。
但是在時間演算內唯一失蹤的女性,竟然只有文具店老板娘。
也就是,死者被慘烈殺死到現在為止,根本還沒有接到任何有關于她的失蹤報案。
戲檸舟挽起袖口,露出精致的手腕,整個動作散發著不符平日的惰性和優雅。
“叮咚——”口袋里傳來清脆的鈴聲。
戲檸舟瞥一眼衣兜,隨后緩慢地拿起回國后臨時買的老人機,將它倒過來定目一看。漸染的手機壁紙上顯出一條白晃晃的短信,戲檸舟快速解鎖后,點開那條短信。
——【組織α(阿爾法)區:
您還有五天時間可以回電;
請不要違背組織限定內容;
您的經緯坐標已經鎖定;
五天后組織會接您回睦城。】
戲檸舟瞇了瞇眼睛,不屑地刪除了短信,隨后將老人機從容地黑屏,泡進身前涼了不知幾個夜晚的茶水里。
“礙眼。”少年輕聲一哼,黑色的手機可憐兮兮地從茶水里被抽出,然后落入了黑色的垃圾塑料袋里,撞得乒乓砰砰。
到底是什么地方除了問題呢?他清晰地記得自己把身上所有的監聽器,跟蹤器,甚至連身份證也換了個假的,這群人還是能快到不到一天就能找到他。
少年扶了扶一旁的無框眼鏡,隨后神情定格在那副眼鏡上。
隱形眼鏡。
戲檸舟的眼神忽然空洞得嚇人,他快速把包里那個白色盒子再次拿出來——以自己如此強悍的記憶力怎么可能會忘記帶隱形眼鏡,原來是有人特意將這東西取走了。
少年將白色盒子翻來覆去觀察了老半天,卻依然沒有找到有任何電子做工在上面,本想一起丟了垃圾桶得個清凈,卻又想起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只得將東西再收了回去。
戲檸舟把那糟心的安排丟在一邊,思緒再次回到案件里,他畫了一根長長的線,將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連在一起。
他心底知道,這個最近唯一失蹤的女性案子,和“商陵”服裝廠的半截尸體一定有什么關聯。雖然沒有任何的證據和可靠的說法,但是……直覺往往大于理論。
少年在辦事所不知不覺地睡去,直到第二天的朝陽打在他的發絲間,被一陣單調的鈴聲吵醒。
“喂?……”初醒的少年散發著無言的惰性和軟弱,連帶著聲線一樣柔和蠱人。
電話那頭的梁仟突然聽到這聲音心中莫名一緊,連大提琴式的嗓音都不自覺低了幾分。
“學校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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