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手藝人楊逸
在外人的眼中,小山城或許總有一種獨特的氣質,比如安靜,悠閑,沒有那么多雞毛蒜皮的破事,其實呢,哪里都是一樣,所有的人們都在為了生活奔波,誰也比不上誰灑脫。
這年頭,你想悠閑的前提得是有錢,沒錢的悠閑,那叫街溜子。
楊逸不是有錢人,也不是街溜子,只是一個勤奮的景區小攤販,每天的工作就是雞鳴而起,挑著自己的東西來到景區,一坐就是一天,雖然枯燥無味,但是奈何人在世間,總要吃喝拉撒,這所有都離不了錢。
這會兒,楊逸已經挑著擔子來到了山下,這里是山門的側面,離景區大門不遠,但是這條路只有本地的村民知道,一般游客也不會走到這里,每天清晨,村里的小販們都是騎車來到這里聚齊,然后在挑著擔子上山販賣,等到黃昏在下來,周而復始。
山腳下有一座孤零零的土瓦房,主人是一個古稀的老頭,大家都稱呼他為老王頭,平常的工作就是給小販們看看車子,老頭子老伴去的早,兒女們也都在城里面安家立業了,老人住不慣城市里面的房子,就回到小鎮里,幫人看起了車子,老人年輕的時候據說當過兵,老了身體也算硬朗,一個人現在倒也樂得自在。
楊逸今天下山有點晚了,到了這里已經是最后一個了,推開院門,自己的那輛破舊的三輪車孤零零的放在一邊,看了下四周沒人,便扯起脖子喊道:“大爺,大爺。”
喊了兩聲,沒人應答,便扒著屋子的窗戶往里面瞅了瞅,發現老爺子正在屋子里面的躺椅上躺著,癟著嘴張張合合,得,感情是睡著了。
沒去吵醒老爺子,只是默默的把自己的東西堆上車,然后撿了兩跟賣剩下的玉米棒和兩個茶葉蛋,輕手輕腳的放在了堂屋的桌子上,這才出了小院。
這條通往小鎮的小路沒有打水泥,坑坑洼洼的,車子走在上面很是顛簸。騎行了大概十多分鐘,就到了小鎮的主街道,這里主要以平房居多,少有那么兩家蓋了幾幢二層的小樓,各家以胡同串聯,繞來繞去的猶如迷宮一般。
順著街道一直往東邊望去,就能看到山下縣城的高層建筑,此刻已經燈火通明,城市的夜生活已經開始了。
楊逸居住的小鎮叫做白云鎮,是伊縣最西邊的一個村鎮,本就是窮鄉僻壤,自從白云山被改造之后,政府才給鎮子上修起了柏油路,通上了自來水,安裝了數字電視以及寬帶,還給鎮里面規化了一個供人們休閑和娛樂的公共場所。
這兩年白云鎮依靠白云山,村民自己到山上販賣點東西,有手藝的還在山下開上一家飯館,有的甚至還做起了民宿的生意,村里的居民這兩年生活條件也稍微比之前好了那么一點。
“呦,小逸回來了啊,今天包餃子,一會讓小丫給你送一碗過去。”
“謝謝嬸兒,下山的時候我就惦記著您的這口韭菜餡膠子了,”隔壁的李嬸是從小到大看著楊逸長大的鄰居,沒必要客氣,這幾年下來,早就比親戚還要親了。
“哈哈,你先回家吧,先歇息一會,等會好了讓小丫給你送過去。”
“哎,好勒。”
跟李嬸打完招呼,楊逸在一個小院的門前停了下來,打開院門,院里是三間舊平房,正中是堂屋兼著廚房,左右兩邊一個是楊逸的臥室,一個是楊逸的工作室,廁所在院子的一角,屋檐下還堆著一些劈好的干柴。
在這里生活,基本上都不用鎖門,村民們個個見面都能叫出名來,見面了嘻嘻哈哈打個招呼,遠不是城里面那種對門不相識的陌生感可比的。
楊逸停好車,把東西一件件的搬進屋子里面,今天茶葉蛋賣的比較多,晚上還要去買點雞蛋去,玉米不用準備,后山坡上自己種了兩畝,都是現成的。
隨便洗了洗手,楊逸便開始記賬,隨著天氣的轉暖,白云山的游客明顯的增多了,最近幾天的生意都還不錯,今天賺了兩百一十塊,很不錯了,等到了旺季,一天差不多能賺個三百來塊,一個月有將近上萬的收入,趕的上城市里面的白領了,楊逸還是很滿足的。
楊逸心中歡喜,剛把賬本收好,就聽到外面有人喊:“哥,我媽讓我把餃子給你送來。”
接著門簾一挑,進來一個大眼睛的小姑娘,簡單干凈的衣服,臉蛋圓圓的,手里捧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水餃。
“來,給我,”楊逸連忙接過水餃,放在桌子上,問道:“你這么快就吃好了?”
“爹娘還沒有吃完,我不餓,隨便吃了點就過來了。”
楊逸轉念一想,哈哈笑道:“怎么,想要減肥啊?”
小姑娘扯了扯自己肉嘟嘟的臉蛋,“嗯,你看我的臉,肉都墜下來了。”
小姑娘名叫陳琳,剛滿十五歲,小名叫做小丫,馬上就要中考了,從小就喜歡跟在楊逸屁股后面跑,楊逸有什么好東西也都是第一時間給陳琳留著,所以兩人的關系自是好的不得了,陳琳有什么心事不給爸媽說,也會給楊逸吐槽的。
“我說你一個小姑娘家減什么肥,現在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就是要吃東西才行,你這樣才好看的,圓嘟嘟的多可愛啊,別被電視上那些錐子臉騙了,那些都是動了刀子的,你這個才叫純天然……,”楊逸一邊吃著餃子一邊苦口婆心的給小丫灌輸著雞湯。
切。
小丫撇了撇嘴,這個年代的少女們都早熟的很,早就過了給她們灌雞湯的年紀,對楊逸的嘮叨充耳不聞,自己認定的事就會執著的堅持下去,直到碰的頭破血流也不會回頭。
楊逸無奈,自己小時候要是敢這樣不吃飯,早就被打的屁股開花了。
小丫一個人熟悉的走到一邊的一個書桌旁,上面放著一個筆記本電腦,這個電腦是楊逸今年為數不多買的大件商品,整整花費了三千多元,小丫家里面也有一臺電腦,但是馬上要中考了,自己在家里肯定是不敢玩的,只能抽空跑到楊逸這邊來過過癮。
楊逸看著小丫熟練的打開各種軟件,無奈的搖了搖頭,對小丫能考上縣里面的重點高中是不報希望了。
餃子是韭菜肉餡的,整整一大海碗,不帶一絲湯水,楊逸現在消滅這一碗不費吹灰之力,吃完一大碗水餃,又給自己泡上一壺茶,美美的喝上一大碗,楊逸感覺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活力。
小丫又玩了一會,才戀戀不舍的走下凳子,拿起空碗,準備回去了,楊逸把小丫送到門口的時候突然說道:“小丫,等我一下,”說完就轉身來到了西邊的屋子,拿出鑰匙打開房門,推門而入。
小丫知道這間屋子是哥哥的工作室,一般不會讓外人進去的,自己進去過幾次,滿屋子的草藥味和香泥味,自己在里面根本待不上一會。
不多時,楊逸拿著一個香盒就走了出來,把香盒遞給小丫道:“夏天到了,最近蚊子開始多起來了,這個你拿回去。”
“啊,我媽正想要這個呢,我差點給忘記了。”小丫知道這東西的神奇,就是哥哥在那間奇怪的屋子里面做出來的,每晚點上一支,就可以蚊蟲盡散,關鍵是還沒有煙味。
楊逸把小丫送到大門口,才轉身回到屋里面,收拾完飯桌,無聊的打開電視機,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電腦桌前面。
一打開電視機就傳來了廣告聲,楊逸斜眼瞧了一下,是一個選秀節目,主持人正快速的念著一長串的廣告詞,楊逸自認為自己已經過了追星的年紀,所以對這些節目并不感冒,懶得再看,坐正身體后隨手打開了一個網址,輕點幾下鼠標,輸入自己的賬號和密碼。
網頁慢慢的打開,是一個制香的小眾論壇,規模很小,就是一群愛好者自己集資籌建的一個小網站,到現在也就那么一些人,偶爾會來一兩個新人,楊逸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潛水,偶爾才會冒一下泡,但是由于楊逸對手工制香有著獨到的見解,還有就是有著一手爐火純青的制香手藝,所以在這個網站也算是一個大佬的存在了。
楊逸制香的手藝是跟著爺爺學的,小時候家里窮,父母外出打工,但是一場車禍奪走了兩人的生命,從此楊逸就開始和爺爺相依為命,爺爺不是本地人,上世紀八十年代才遷移到這里的,不會種地,但是有著一手制香的好手藝,靠著這手手藝,楊逸從小到大倒也沒受多大的苦,白云山下面有一個紫霞觀,爺爺之前制作的香從來都是那些香客們爭相購買的好東西,從來都不是那些香廠流水線生產的能比擬的。
楊逸從小跟著爺爺學得了這門手藝,楊逸自己也是真心的喜歡,修煉的頗有道行,楊逸讀書刻苦,懂事勤奮,考上了省城的大學,在自己畢業后的第一年,爺爺就得了重病,沒有過多的考慮,楊逸就辭掉了剛找不久的工作,回家貼身照顧爺爺,不過很可惜,花光了積蓄也沒能夠挽留爺爺的性命,只留下這座小院和一屋子的香方。
唯一幸運的是,楊逸并沒有碰到什么狗屁倒灶的爭端,遠方自己還有一個叔叔和伯伯,但是就小時候見過幾次,爺爺去世的時候給爺爺來送葬之后就再也沒見過了,爺爺留下的這點遺產也就順利的到了自己的手上。
后來楊逸又回到省城,重新找了一份工作,工資不高不說,公司里面的氛圍對自己這個剛畢業的年輕人來說實在是不怎么友好,連續換了幾份工作都是如此,索性一狠心,就回到了家里,靠著每月賣香也能小賺一筆,后來隨著白云山的游客越來越多,楊逸就和村民一起在景區里面擺起了攤子,也是一筆不錯的收入。
只是后來,道觀的商業開發越來越嚴重了,楊逸的手工制香已經完全滿足不了香客的要求了,現在來游玩的年輕人對香也沒有那么大的要求,制香廠流水線生產的的那種又粗又長的大香更討他們喜歡,所以楊逸慢慢的也就停止了給道觀制香,專心的做起了小攤販。
這個網站還是自己在大學的時候偶然間看到的,里面都是一些喜歡自己瞎鼓搗的文藝小年輕,經常為了某個香方或者某些配料的比例在論壇里面撕來撕去,論壇里面也有一些不會制作,但是喜好手工制香的人,總會在論壇里面發帖子求/購一些自己在某個地方看到或者聽說的奇奇怪怪的香,有些楊逸會做的就會私聊人家,慢慢的也維系了一些固定的客戶,這些客戶一個月也能夠給楊逸帶來一部分可觀的收入,楊逸售賣給別人的香都是讓人家看著給錢的,香先寄給人家,等人家收到貨了,在看品質給錢,這么多年還沒有碰到不給錢的,少的幾十,多的幾百上千的都有。
楊逸進入論壇,剛好看到一個新帖發了出來,點開一看:
啊啊啊啊啊啊,千萬不要以為香瓶的密封性夠好就可以不用防蟲了啊,剛入手的上好玫瑰,才兩天就被咬的千瘡百孔,心疼ing……
下面還附帶了玫瑰被蟲子咬的配圖,看起來真的是慘不忍睹,發帖的叫做“可愛大丸子”,是一個在論壇很活躍的萌妹子。
楊逸閑來無事,隨手就敲了兩句:花草類的香料很容易生蟲,你可以在瓶子里面放上脫氧劑,然后在瓶子外面放上一些靈香草。
剛過一會,那個妹子神回復的跟帖道:啊,停車大大竟然翻我牌子了,激動ing,停車大大,求抱抱……。
好吧,“停車做,愛楓林”就是楊逸的網名,當時起名字的時候沒發現只能輸入六個字,也沒發現自己寫錯了一個字,所以,貼吧里面最騷包的名字就歸楊逸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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