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博士發出了笑聲。

　　“原來是這個啊，嗯，其實前后兩個問題是一體的。”

　　長樂：“什么意思？”

　　S博士：“我先來普及一些概念吧，不，是一些知識。”

　　“在寒冰期，即末世到來之前，人類就已經在吃各類昆蟲了，當然不止是昆蟲，應該說是吃各類小型動物，人類最滿意的是各類昆蟲等的若蟲。”

　　“問題來了，那些若蟲營養價值的確高，尤其是普遍的高蛋白，但個體實在太小，根本無法供應給人類食物能量消耗。”

　　“人類雖然也在對蟲子們進行養殖，但尋常年代里那些養殖出的蟲子都只是輔助作用，不占食物生產的大頭。”

　　“人類一早就預估出了寒冰期的到來，因此一早在籌劃末日下食物生產的問題。”

　　“當然了，絕多數的人，還是考慮的星際殖民。”

　　“總之那時決定或者被迫留下的人，對將來的食物問題很上心。”

　　“一種辦法是有機合成食物，但合成食物會將讓人食欲不振，最終影響到個體身心健康的，人類需要吃肉，吃各種蔬菜，吃各種面食。”

　　“其中吃肉是絕對大頭，因為肉食可供應最多的食物能量、口感。”

　　“一個辦法，就是將蟲子們飼養成大型個體。”

　　“在寒冰期正式到來前，這就已經有成果了，到這個地下基地建成，以及寒冰期到后的幾十年內，飼養技術已經大成了。”

　　“那時候的一些若蟲，已經可以媲美家禽乃至家畜的尺寸了。”

　　長樂：“所以那是怎么實現的？”

　　S博士：“復雜的部分就不講了，簡單來說，就是先改變體型基因。”

　　“其實生物普遍有生長抑制基因，如果沒有了這種抑制，生物會變成肌肉怪物，那會變成災難。”

　　“因此將蟲子養大，首先是編輯基因，解鎖生長抑制，這種基因編輯難度，當然和你們這些實驗體的生成不一致，你們是脫離了母體，通過類似于生命編輯打印技術，一點點構造出來的，先是胚胎，然后慢慢養成小型個體，繼而當做野生生命投放出去，所以你們是沒有生物學意義上的母親的。”

　　感謝解答了我的一個疑惑。

　　S博士：“除了先解開體型基因的牢籠，還要改變生長的重力環境。”

　　“在太空中，生物包括人類動物植物都會個頭更大一些，因為重力的束縛沒有了。”

　　長樂馬上插話：“那不對吧，既然如此，大裂谷底下的重力環境，應該是比正常的重力低才對吧，還有你們到底是怎么把崖谷下的重力改變的啊？”

　　S博士：“你只考慮了到了一點，卻忽略了關鍵。”

　　“體型基因解鎖以后，生物可以變得很大，但就像是膨脹后的氣球一樣，其實體表乃至所有身體細胞都變得稀疏了，密度降低，當然科學細節上不能單純這樣描述，意思差不多。”

　　“這樣的生物，塊頭大了，卻無法長久存活，或者說，這會導致蟲子們壽命普遍縮短，幾乎是稍微長大一些就病態死掉。”

　　“大裂谷下，人類需要的是穩定可控的食物來源，就像飼養的豬牛羊，需要食用了就隨時宰殺一頭，長不大，壽命太短的蟲子，根本不符合穩定標準，況且病態的蟲子容易病變，肉不見得適合食用。”

　　“所以我帶領著的團隊，攻克了一個技術難題，或者說，得到了一個讓蟲子們大而不弱，大而不亡的方法。”

　　“我們加大了蟲子們的環境重力，重力會抑制體型增殖，將體型基因的解鎖功能一定程度上抵消，并使得體細胞塌縮化、凝練化。”

　　長樂馬上聯想到了自己進階成功以后那個體細胞重力塌縮重組能力。

　　現在看來，或許不是自己進階后獲取了能力，只是進階以后，解鎖了能力。

　　S博士：“當然，具體科學邏輯不會像表面上這么淺層次化，但大致過程結果就是如此。”

　　“最終，蟲子們達成了大而不滅的成就，人類也有了穩定的食物來源。”

　　“不過，蟲子飼養需要空間、飼料，地下基地里人類的生存就無比拮據了，不可能大規模飼養蟲子并給它們食物。”

　　“所以我的團隊就將蟲子們釋放到基地之外，就是大裂谷里的地面上，讓它們自行尋覓食物。”

　　“這些蟲子的基因經過了優化后，對環境的適應能力大大提升，寒冰期的冰天雪地并不能消滅它們，反而讓它們快速適應，可惜的是，它們的生命層次和人類這種哺乳動物相差太多，基因成果無法反饋到人類身上。”

　　“蟲子們一時間成了大裂谷地表上的霸主，并構筑出了獨特的生態鏈條。”

　　長樂：“可是食物鏈最終需要有底端吧？最底層的蟲子們吃什么？”

　　S博士：“苔蘚，蘑菇，諸多可以在比較寒冷、缺光的環境下生長的植被，甚至可以吃腐殖質那些。”

　　“你別忘了有著同溫顆粒，就是迷霧的存在，大裂谷下溫度很低，但不至于滅絕一切植物。”

　　“你見過那些到處都有的蘑菇吧，有些蘑菇還是巨型化的。”

　　“其實那些蘑菇也跟蟲子一樣，是基因解鎖和優化的產物，也是人類穩定的食物庫來源，只不過熱含量過低。”

　　“蘑菇普遍喜陰，最適合崖谷下的生長了，它們加上其他生存條件不那么苛刻的植物，足以支撐起整個生態鏈條。”

　　“總之，蟲子們構筑出了大裂谷里的食物鏈，到處都有，人類需要的時候，就會開著資源采集車外出，下到地表，獵取了足夠的巨型蟲子后歸來，對了，人類對機械等要用到的燃料也做了改進，在使用蟲子們的體液、那些植被來制造新型能源，或者是使用電能，可惜電能制造條件更苛刻，是種需要按需分配的能源。”

　　長樂立馬浮現出基地內各種停電的場景。

　　S博士繼續：“人類整體性滅絕后，蟲子們沒有了天敵，就更加肆無忌憚了，它們到處都是，互相搏斗，生存能力進一步提升，本體基因也在緩慢地優化著。”

　　“后期不斷投放的那些夜間實驗體，那些蟲獸，其基因來源就來自于正常的巨型蟲子，只不過是遴選了部分片段，將不同來源的片段嘗試了重組。”

　　長樂：所以蟲獸們才長得那么奇形怪狀啊。

　　“嗯，到此為止，這大裂谷底下的生物的來歷，我算是講解給你了，你還有什么疑點嗎？”

　　長樂想了想，問：“你說大鳥是特使，那頭巨型蜘蛛和它的族群算什么身份？”

　　S博士：“算是警察，大裂谷里的秩序維護者吧，偶爾會按照我的指派上到地表去執行任務，它們數量太多，平時沒任務的時候，大多數會回歸基地內，進入冷藏睡眠狀態。”

　　這樣啊，和自己的觀測沒沖突點。

　　長樂：“我所居住的地方，是個石窟，那個是怎么回事？”

　　那石窟絕對不會是崖谷下的生物們制造出來的，雖然它們也有挖掘能力，但都是天然的洞窟，而不會是四四方方跟個套間一樣。

　　S博士呵呵笑了。

　　“那個石窟的確是原本就有的，是個燃料儲存庫，以及機械部件儲存庫。”

　　“燃料儲存庫？”

　　“對，我前面說過，人類放養了巨型蟲子們，需要定期外出狩獵，將食物帶回來，人類使用了新型能源，新型能源并不比傳統能源熱當量值更高，加上寒冰期時，即便是大裂谷的地面，也到處覆蓋著寒冰，行進困難，加上擱淺、戰斗風險等等，需要添置燃油，更換部件等。”

　　“你們所居住的那個石窟，在大裂谷下還有很多很多，幾乎是每隔一段距離都有一個倉儲用石窟。”

　　“只不過，后面寒冰期結束，各石窟內的存儲物資被集體回收了，就算擱淺了，再派后援車過去就行了，多耽擱一會兒也不會被凍死。”

　　長樂：“這么麻煩，為什么沒有利用核能呢？”

　　長樂前世記憶里記得星際航行首先需要克服的是可控核聚變，這樣可帶來穩定的能源供應。

　　人類在大裂谷底下資源獲取苛刻，應該更依賴這種能源生產方式才對，難道是當時還沒得到這種技術，千年間也沒做到嗎？

　　S博士：“的確有這項技術，但那是很久之后才研制成功的——還是局部成功，并非真的完全可控，在技術突破之前，人類一直是能源欠缺的狀態，現在他們都不在了，能源就不是關鍵了。”

　　長樂：“那么你們就沒有考慮過，制造出飛船離開這顆星球嗎？”

　　S博士：“當然考慮過，不然你以為你們所在的這個超大型空間只是單純的一個洞穴出入口嗎？這里本來就是飛船類工具的生產制造組裝車間啊，咦，慢著，你剛才提到了核能，但我不記得在橋接時給予你這樣的概念啊。”

　　壞了，長樂正要找借口，S博士卻自行腦補：“嗯，是那些星際歸來的人類吧，或許它們是研制出來了這技術。”

　　長樂心說：不，他們還是沒有成功，不然星際飛行就不至于用那么大成本了，那艘飛船就會隨便飛，不會臨時需要才移動。

　　長樂：“所以，你們既然在燃料科技上有了突破，為什么不嘗試離開星球呢？”

　　S博士：“那是我的團隊判斷出，這顆星球的軌道出現了變化，公轉半徑在慢慢縮小，朝著恒星加速靠攏，最終星球會被點燃一樣，遭遇比寒冰期更可怕的災難。”

　　“即便如此，那也是千萬年乃至上億年后的事情，在過分靠近之前，星球將解凍，寒冰期將終結，基地人類將再次回歸地表生存、繁衍，之后再慢慢研究航天技術，離開星球就好了。”

　　“其實末日之前，人類有機會乘坐上移民飛船離開星球的時候，就有很多人并不看好，不少人覺得，星際殖民并不比留在母星上堅持過去冰期更容易，就算是同星系內的其他星系，人類都還沒有足夠開發成功呢，離開母星，好一點兒的也不過在其他星系內行星上逗留，拓荒。”

　　“這個觀念，也是導致大批人類并沒有隨著移民船離開星球的重大原因，只是留下的人沒想到，寒冰期一到來，就有絕大多數的人口被超乎預想的惡劣環境，尤其毀滅性光線給殺滅了。”

　　“唉，總之后面生存下來的人原本就星際殖民意志不高，得知寒冰期將在數百年內緩緩解除后，就統一了意志，樂觀生存，堅持下去了。”

　　“可惜的是，他們等到星球徹底解凍的那一天的時候，也因為冠狀病毒的突襲，集體從基因層面死亡了。”

　　長樂心想：所以，留下的星球人類，也根本沒有嘗試和外界聯絡，沒有傳訊給那些移民者吧？

　　動機之一可能是怕寒冰期結束后，那些移民者重新回來搶奪資源。

　　畢竟當時有能力離開星球的，肯定不少都是富豪權貴，被底層人忌恨的那種。

　　這些就不追問了，免得表現出太多知識量和見解，被S博士進一步懷疑，長樂接著說：“所以，崖谷底下這么大的重力，是怎么制造出來的……我在地表上，沒這種被重力束縛的感覺啊。”

　　S博士：“人工重力技術啊。”

　　“人類大規模移民之前，人造重力就得到不小的突破了，起碼結構體內部重力技術已經很成熟了，你可以比較簡單且穩定地在航天器內步行，我是說到了太空里以后。”

　　“大裂谷這里，我只是將重力技術運用到了基地之外，當然考慮到整個行星作為依托，其實依舊是人工重力的內部運用。”

　　“真正的人工重力技術，應該是在太空中對艦外物體制造引力，或者航天器脫離星球引力升空的過程中使用反重力技術，那個我現在還研制不出來。”

　　長樂依舊不明白，這技術具體怎么回事，他也不敢細問、深問，只好說：“可是，我只感到了異常重力的存在，沒有感知到那些重力制造機構啊。”

　　S博士：“重力制造機構，當然是隨著地下基地的主體一起啊，地下基地則是整體構建在大裂谷底下的兩側石壁內、以及底部石頭地面之下的，三面一體利用某種磁力效果，疊加著原始重力，產生了U型磁鐵底部的重力加倍效果。”

　　原理什么的且不論，反正也聽不懂，長樂被其他方面震撼到了：“基地全都在石頭里面？”

　　S博士：“當然，不然你以為，僅僅構建一個淺層基地，怎么阻擋惡劣的外部環境，乃至承受地殼變動的？”

　　“實質上，整個地下基地，遍布在整條大裂谷的內部，整個基地的人口容納量，是依照著一億人來籌劃的。”

　　“當然了，末日正式降臨之前，能成功抵達基地這里的人類，遠遠沒達到這個容量，或者說，殘存的星球人類都達到了的話，長時間的給養、內部循環會是個難題。”

　　長樂：“可……可這里的石頭那么堅硬，在山體內掏空，建立最大能容一億人口的地下基地，且是明顯利用了金屬作為墻體內壁，這、這有誰能夠達到啊？”

　　S博士：“建設資源，自然是得到了全球支援，至于建設能力，那自然是得到了當時唯一的超級基建強國的親自參與啊。”

　　“不然，你以為這個大裂谷，頭頂的草原、雨林，都是在什么地方？”

　　“這里可是原本的世界屋脊，最高的高原啊。”

　　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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