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博士回答：“人類滅亡原因很簡單，新型傳播性疾病。”

　　長樂：“傳播性疾病？”

　　S博士：“對，畢竟是地下封閉的基地，在一百多年之前，這顆星球還是整體的冰封狀態，人類的活動范疇基本還是在基地內部，雖然我們制造出了同溫漂浮顆粒并保持投放。”

　　“同溫漂浮顆粒？”

　　S博士：“對，就是之前彌漫進來，遍布在大裂谷內的那些漂浮顆粒，迷霧。”

　　長樂：“那些果然是人工科技投放的。”

　　視覺放大效應，讓他發現那些迷霧顆粒的表面構造幾乎一模一樣，大小都一致，這放在尋常的霧靄顆粒那里很難達到。

　　S博士：“投放那些同溫顆粒原本的意圖只有兩個，就是保溫、折射裂谷頂上也即地表來的光線。”

　　“冰期開始的時候，大氣層也遭到了破壞，紫外線之類投射下來，人類根本承受不了光線的直射，這也是人類來到地下尋求基地的原因，唉，當時沒有離開的人類，被死亡光線殺死的占了絕大多數。”

　　“不敢到地面上，接受哪怕一點的光線投射，成了全球各處到達了基地這里并存活下來的人的共性，刻進骨子里的習慣。”

　　“所以同溫顆粒在保溫的同時還能吸納有害光線，再加上散射的作用，可以使得大裂谷底下勻稱地充滿陽光，只需要最簡單的防護裝置就能阻擋非可見光的侵害。”

　　長樂質疑：“但據我觀察，迷霧顆粒好像不止是這三種作用吧？”

　　S博士：“是啊，我們還發現了它附帶的影響，就是影響聲音、氣味的傳遞，最影響的還是視線傳遞，另外還會屏蔽電子信號。”

　　“不過最后一點對于崖底求生的人類并不是大問題，他們每次外出的時候，都會乘坐基地車，有通訊作用，釋放和接受大功率信號，甚至可以連通著長距離通訊光纜。”

　　S博士說著這些，竟有些人類那樣懷念的味道，仿佛那些出勤場面就在不遠。

　　長樂被說得有點兒暢想。

　　到此為止，這位自稱為智能體的S博士講述的關于人類末日求生的場面細節還不多，但依照著自己在大裂谷下初期的艱難生存，可以反推當時還在冰期哪怕是大裂谷底下恐怕也是到處覆蓋寒冰，那個艱難困苦。

　　他無法感同身受，但是不妨礙理解，因為他的靈魂原本就是人類。

　　遠了。

　　長樂趕緊將話題拉回來：“所以是什么傳播性疾病，讓人類集體滅絕的？”

　　S博士：“一種當時未知的朊……不，冠狀病毒，懷疑是由接觸乃至食用大裂谷下的各種生物傳染來的，基地里面是封閉空間，人口密集，衛生條件不好，加上其他基礎性疾病、營養匱乏免疫力不足，總之像是古代的黑死病一樣，大面積死亡。”

　　“等到研究出了對應性策略，包括疫苗，人口已經消失得七七八八了。”

　　長樂：“就算這樣，使用基因克隆技術，也可以得到胚胎，重新培養人口吧？怎么也不至于到了滅絕的地步。”

　　這么說的時候，長樂猛然心頭一緊，意識到壞事了。

　　他現在的表面身份，是實驗體，即原本的低等星球生物，接觸的人類不過是那些星際狩獵人類，自身建立起個體意識、文明意識不會太久，所知不該太多，他趕緊搜查了一遍之前S博士意識橋接時傳輸進的各種概念，才舒了口氣，里面是提到過基因克隆。

　　不過就算沒提到，S博士懷疑，他也可以說是曾經被抓到那個飛船上被研究時，得知的這概念。

　　還好S博士貌似并沒有懷疑長樂的這個表現，解釋：“那種冠狀病毒，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可以永久性地改變人類基因圖譜，而且是惡劣性的那種，即便是扛過了第一輪病毒感染的個體，沒有二次感染，也會因為基因的劣化，普通病的染病概率增大，壽命大大縮短，甚至會到平均壽命不超過20歲的地步。”

　　長樂是真的驚到了，就算是人類古代，平均壽命也有30歲的。

　　S博士：“等我們發現這點的時候，所有人類已經一個不拉地被感染了，物種基因遭到篡改，連同未出生的嬰孩兒都一樣。”

　　“由于長時間里，地下基地的人口都是爆炸形態，資源不足才是主要的，根本沒想過留下人類細胞提供給克隆之用的事情，導致后面也無法通過克隆繁衍出正常人類了，因為能得到的全都是劣化基因。”

　　“話說就算是能克隆正常人類，也依舊是易感染體。”

　　長樂當即緊張：“那種病毒，現在還存在嗎？”

　　S博士：“沒有了人類，缺乏了培養皿，病毒也無法繼續增殖，加上各種消毒方式，以及疫苗作用的消毒液噴灑，早就檢測不到了。”

　　“其實就算還殘留，你也不用怕，還沒證據那種病毒對其他生物有效。”

　　長樂不由慨嘆：“這種病毒簡直是為人類量身打造，專門為了消滅人類而來的啊。”

　　S博士再次嘆氣：“是啊，所以那之后，我并沒有打算將人類重新復制出來，而是進行新型智能化生命計劃，這些新型生命，一是作為人類的替代品，繼承人類文明，當然這需要很高的智慧啟發，就算新型生命無法替代舊有人類，基因實驗上的研究成果，也可以修補那些被病毒篡改的人類基因，將一切修正乃至美化，然后就可以克隆出大批人類胚胎，讓人類重新存活在這顆星球上了。”

　　“那時候的人類，也將是第一代的新人類。”

　　S博士口吻里全都是野望，長樂卻暗中吐槽：所以，老子原本就只是個工具人，不，工具鼠是么？

　　S博士：“也因為你們這些實驗體的重要，所以自投放之后，我都會對你們保持監測，尤其防范你們之間過早產生C類接觸，相互掠殺。”

　　長樂聯想起了C類接觸的概念，就是實驗體之間的接觸，猛然理解了之前的一些疑惑：

　　“在雨林里的時候，那頭大蛇攻擊我們的時候，火鳥來阻止，就是你指使的嗎？”

　　S博士的電子眼腦袋竟然人類那樣點了點：“不錯，那只大鳥，是我的特使，也是觀測代理，它的眼球具備視頻信號錄制能力，每個實驗體的特性都可能不同。”

　　“那頭巨蚺，是攻擊性物種，加上實驗體之間可以相互吞噬對方的血肉來獲得基因，自主進化，雖然實際上吸收利用條件苛刻，但智慧層次不足的實驗體是感知不到這點的，所以那頭巨蚺會依照本能不斷追殺你們。”

　　“其實就算你們鼠族實驗體，也會擁有和其他實驗體搏殺的沖動，智慧高了以后，這沖動會衍生成單純的戰斗欲望。”

　　長樂回想起來，當時石穴鼠家族被巨蚺圍困，堵在石**的時候，鼠族老爹貌似出現了接近于失控的場面。

　　就是不久前，自己夜里和那些低等實驗體的蟲獸們戰斗（被巡查隊一樣的巨型蜘蛛族群制止了），說不定也摻雜了潛意識的得到對方基因的欲.望。

　　不對，等等，這都不重要。

　　長樂聯想起了當初鼠族老爹的神秘失蹤，以及來調查這個金屬門內幕的最初意圖，馬上問：“我鼠族的族長，是不是被你派出的巨型蜘蛛給抓走了？”

　　S博士：“族長……呵呵，很好，你竟然自行歸納出了這種社會化的概念，你的智慧躍遷式增長，還是大大出乎了我的預料啊。”

　　意識橋接是個很神奇的功能，可以將對方意識里的名詞概念，來轉化成自己的詞庫里的已有名詞或者解釋，所以哪怕長樂用來指代“族長”一詞的只是個朦朧的意念，也會詞句化。

　　長樂：“這個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它在哪里，你又為什么要抓走它？”

　　S博士：“我說過了，你是群居性，也即社會型的實驗體，你們整個石穴鼠族群就都是實驗體，如果有哪一天，你們之中的個體突然消失了，也并不奇怪，因為我是觀測者，我擁有將你們提來進一步研究的權力，依據我的判定，你那位族長的存在，對其他個體的成長來說并不是好事情，有它在，你們就都得不到足夠成長，這也是我在制定社會型實驗體的時候，疏于考慮的一點，所以為了所有實驗體的成長，它必須暫時消失。”

　　長樂身形做出了攻擊動作，不，就是進行了攻擊，一枚剛毛被投射了出去，在機械臂的電子眼部位發生了爆炸。

　　但機械臂沒有半點被撼動，電子眼也安然無恙。

　　S博士：“年輕生命，冷靜。”

　　怎么可能冷靜？！

　　說出那種冷漠、又高高在上的話，這讓長樂的生物學感情遭到了褻瀆。

　　長樂的轉生前的現代社會里，雖然社畜多多，也不再是奴隸制了，但S博士的口吻，卻仿佛現在這個世界的他們都是被圈養的動物，雖然某種意義上的確就是如此。

　　這跟長樂的倫理觀念大大相悖。

　　長樂的物種關系的基礎是實力強弱，有了實力你就可以蔑視對方，但這種蔑視和物種上的高高在上完全是兩碼事，長樂目前為止，還沒有歧視過任何一個物種，更不會允許自身被歧視，哪怕現在的自己在外界眼里還不是標準的人類，野獸之流。

　　S博士：“好吧，你會看到你那位族長的，但這不應該是現在我們要爭論的重心。”

　　“年輕人，B類接觸的機會是臨時的，你后面不一定還有自由進入基地這里的機會了，所以有什么疑惑的地方，你還是抓緊機會問我吧。”

　　長樂這才強行抑制住心頭的怒火，想了想，問：“我想知道，崖谷底下的重力異常是怎么回事？”

　　“還有，包括那只大鳥、那個巨型蜘蛛，那些巨型昆蟲，形體為什么這么大？”

　　實質上，地表上的生物相比前世記憶里的同樣普遍更大，但那也在合理范疇內，可歸因于S博士之前所說的，是基因優化后的產物。

　　照著S博士所說，實驗體其實只有有限被投放的個體，大裂谷底下除了大鳥和蜘蛛，就是夜間的蟲獸們，實驗體個頭超出常規地大可以解釋，因為可能吸納了體型基因，那些主要在白天活動的巨型昆蟲等根本不是實驗體，那么大就不合理了，那些增長倍數可能是數十上百乃至上千上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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