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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268 直戳脊梁骨


  阮文特意去田島造紙坊參觀了一番,  這個已經有上百年歷史的造紙坊里沒有年輕的匠人。

  “年輕人受不了這個苦頭,他們明明有更好更輕松更高工資的工作可以選擇,為什么要來造紙坊工作呢?”

  雖然這里傳承著日本的文化文明,  但并非每一個年輕人都想要把傳播文化文明的重任擔負在肩上。

  “等著造紙坊的效益好了,  就能招募更多的匠人。”阮文笑著和老人說,  “一切都會好的。”

  老人點了點頭,  “是的,一切都會好的。”

  和紙分為機械紙和手工紙兩種,這種機械紙以木材和馬尼拉麻的紙漿為原材料,而手工紙的原料則是雁皮、摺皮和黃瑞香的樹皮。

  “你知道機械紙和手工紙的最大區別嗎?”

  這個問題是難不住阮文的,  她本身對于植物纖維的研究就很多,  “手工紙采用的是人工打漿,  這樣能夠保證纖維縱橫向分布均勻,進而讓紙張保持最好的韌性。”

  “沒錯,你們發明了紙,所以更清楚造紙的秘密,我可真是老糊涂了。”田島喜江笑了笑,枯瘦的臉上笑意卻是如此的干癟,  “只是我們手工紙的產量小,被機械紙沖擊了市場,后來機械紙越來越多,  幾乎占滿了所有的專柜,  我們的紙賣不出去。”

  因為是手工制作,產量低成本高,售價也就更高了些,這哪里及得上機械紙物美價廉?

  田島造紙坊就是一個小作坊,也沒有海外市場可言。

  在國內市場沒有銷路,  又沒有海外市場的困境中,造紙坊艱難維系,幾乎到了撐不下去的地步。

  阮文的一億日元注資起碼解決了造紙坊工人的工資問題,能留住現在這批老匠人們。

  還有工人,就還有活路。

  阮文認真的傾聽,甚至還跟著田島喜江學洗紙。

  不過她到底太年輕,臂力沒那么強,不過甩了幾下就有些累了。

  跟阮文一起過來的陶永安好奇心重,非要在那里學。

  倒是學的有模有樣,以至于阮文覺得要不是惠子已經和榮林結婚,只怕田島喜江有意

  招陶永安當上門女婿。

  在造紙坊玩的很痛快的陶永安回到酒店后哼唧唧起來,第二天早晨兩條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阮文說要出去逛街,他死活不去,賴在酒店里在那里裝死。

  年輕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阮文倒也沒說他什么,一個人出去閑逛。

  她離開酒店沒多遠就看到了榮林。

  大使館的翻譯站在那里,如果不看臉,倒是有幾分長身玉立的模樣。

  榮林看到阮文后,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說什么。

  “抱歉,可能惠子之前的一些舉動讓你有些不太舒服。”

  阮文看了他一眼,“我能冒昧問一句,你打算從大使館離開嗎?”

  榮林略有些遲疑,好一會兒才開口,“我不太適合再呆在這里。”

  他和惠子的結合,讓自己的身份略有些尷尬。

  再在大使館呆著不合適,不過新的翻譯官還沒到來之前,榮林還得再頂一陣子。

  “或許你看出來了,惠子的確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不過他心甘情愿。

  對于榮林而言,能夠走出喪妻的陰影是一件相當不容易的事情,或許惠子和他的相知相識的確沒有那么單純,可是他們的婚姻又是幸福的。

  他也愿意為了惠子做出犧牲,哪怕是自己的事業。

  阮文笑了笑,“的確是一個充滿了想法和行動力的女人,如果不是競爭對手我會很喜歡她。”

  “你們現在是合作者。”

  榮林聽出了阮文的弦外之音,他微微松了口氣,不是敵人就好,他不想要惠子和阮文樹敵,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這都是一件極為糟糕的事情。

  榮林陪著阮文四處走了走,“對了,最近有排球比賽,你要來看嗎?”

  日本女排聯賽接近尾聲,不過如今的日本女排已經不復當年盛況,阮文想了想還是拒絕了,“下次有機會吧。”

  她已經打算回去了,回去還有別的事情要忙活。

  “其實我也不知道田島喜江到底跟惠子小姐說了什么,不過我希望我們之間能夠合作愉快。”她遞給了榮林一張名片,“有需要的話及時跟我聯系。

  ”

  榮林看著離開的人,捏著名片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自己的選擇,不管這段婚姻最后結局如何,他都要受著。

  阮文在日本待了差不多有一星期。

  走的前一天,她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黑色的和服上并沒有太多余復雜的紋飾,但阮文一眼瞧得出來,這件和服價值不菲。

  因為上面紅色的花,都是一針針勾勒出來的刺繡文案。

  與前些天看到的田島惠子的那一身機器印染布料剪裁的和服大為不同。

  雖然不曾謀面,但阮文曉得了這人的身份。

  歐文的母親藤原優子是一位極為優雅的女士,她的家族傳承著日本的傳統貴族姓氏。

  她的和服也是最頂尖的繡娘和裁縫一起裁制出來的。

  她保持著良好的修養,即便阮文在請她到酒店的小花園喝茶時,也沒有流露出絲毫的鄙夷情緒。

  不過阮文又不傻,她假裝沒看到藤原優子女士一遍遍的擦拭小花園的座椅,然后才落座。

  “我很遺憾,歐文因為我的緣故不得不拒絕和您的合作。”

  阮文看著這位開門見山的藤原優子女士,她綻露笑容,“我明白。”

  丟下這句話,阮文喝了口水,她看到藤原優子女士的眼角瞥了下那茶杯,并沒有端起來的意思。

  她一開始還以為這個是沒落貴族的后代,沒想到竟然是姓藤原啊。

  真是失敬了呢。

  “不過作為補償,我想我可以和阮文小姐您在某些方面達成合作。”

  阮文詫異的挑了挑眉,“比如呢?”

  她還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還需要在跟眼前這位女士合作的。

  藤原優子笑了下,“幫歐文把產業移回來。”

  這讓阮文笑了起來,“您這是補償嗎,不好意思如果我直白點說,這應該是您想要我做的事情才對,理論上應該是請求。”

  這直白的話讓藤原優子皺了皺眉頭,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她依舊保持著優雅端莊。

  “我會給你一億日元。”

  這讓阮文笑意更濃,“你的兒子,莫非就值這點錢?”

  一億日元,這

  是不是也太看不起她了?

  藤原優子的目光瑟縮了下,并沒有開口。

  她在打量著阮文,自從來到阮文下榻的酒店,藤原優子一直都在觀察著這個年輕的女人。

  年輕真好,隨意的素面朝天都看得出青春的味道,而她需要繁復的妝容才能遮掩住歲月留下的痕跡。

  更重要的是,她直白地像是匕首,壓根不打算給她留下絲毫的顏面。

  “您說,如果我把您這合作意向告訴歐文,他會是什么樣的心情呢?”

  藤原優子的臉頰抽搐了一下,眼底的笑意也消失不見,“你是聰明人,不會做出這么愚蠢的選擇。”

  “選擇的愚蠢與否要看對方給的籌碼是否足夠的高,您瞧瞧您好歹是貴族后代卻這么吝嗇,我自然會選擇和您的兒子合作,要知道當初與他合作,可是給我帶來了一千萬美金的收入。”

  而他的母親,眼前這位貴族后裔,卻只提供一億日元,四十萬美元。

  這位大概是日本的葛朗臺吧。

  藤原優子的眼角抽了好幾下,那一千萬美元雖然已經回了本,但她一直不滿意,歐文當年被宰了那么多。

  如今拿這件事來嘲諷她,藤原優子看向阮文的眼神已經滲著涼意。

  “生意人,不該這么做事。”

  “您雖然年長許多,但還輪不到您來叫我做事。”

  阮文對這個貴族后代并不感冒,她到底身份多尊貴跟自己沒有一毛錢的關系。

  至于這般紆尊降貴的來和自己談判,阮文更是不以為意,誰稀罕跟你談啊。

  你要是好商好量,阮文還真不難說話。

  偏生從剛過來就拿捏著,阮文也不慣著這毛病。

  “你們是禮儀之邦,你不該這樣說。”

  阮文噗嗤笑出聲來,“是嗎,那您可得受著,或許這樣的憋屈二十多年前您也遭受過。”

  她眼角是促狹的笑,這笑容如同針尖一樣扎在了藤原優子的瞳孔上,讓她忍不住的握住了拳頭,“阮文小姐,請您放尊重點。”

  “藤原優子女士……”阮文站起身來,她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位貴族后裔,“您真的白來了這一

  趟,很遺憾的告訴你,即便是你把這一億日元翻上十倍,我也不會跟您合作。您是貴族后代,可又何必跟我擺這個架子呢?我可不是您的同胞。”

  她對貴族可沒什么好感,那些不就是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的人嗎?

  有什么值得尊敬的?

  阮文看著那破裂了的面孔,她覺得殺人還得誅心,“您一心想要歐文回日本,那為什么不想一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一心想要去美國呢?”

  “閉嘴!”

  素來優雅的藤原優子眼底閃過火光,如果可以恨不得能將那個涼亭外的人燒成齏粉。

  “他的母親是貴族后代又如何,還不是得向美國大兵諂媚?給人做孫子的感覺,哪比得上自己作威作福,您是貴族,很清楚不是嗎?”

  待在酒店房間的陶永安站在窗邊,看到那個優雅的日本女人袖子掃過石桌,緊接著便是碎瓷聲。

  而阮文則是腳步輕快地離開了這里。

  他有些好奇,堵在隔壁阮文房間的門口,想知道這倆人到底聊了什么。

  怎么還撕破臉了的樣子。

  “沒什么,就是不喜歡她那倨傲的態度罷了。”

  阮文也沒想著把藤原優子的老底揭出來,沒什么意思。

  兩人私下交談時,那是阮文用來攻擊藤原優子的匕首,不能太好使。

  不過當小陶同志好奇時,阮文還是給這個貴族后代保留了最后一絲顏面。

  其實留不留的也無所謂,底褲都沒了,還留什么顏面呢?

  阮文并不了解藤原優子,可她對歐文有所了解。

  知道這位日美混血兒還有同父異母的兄妹,字面上的兄妹。

  換句話說,歐文的父親在日本駐守前已經結了婚。

  貴族的女兒做了小三。

  這甚至還是善意的揣測。

  阮文甚至想過,藤原優子到底是自愿做的這個姘頭,還是被迫。

  至于真相到底如何,阮文沒再細細揣摩。

  她所掌握的這一星半點的訊息,也足夠成為傷害藤原優子的利器。

  要不是因為這個女人太過于高高在上,阮文也沒想著戳她脊梁骨。

  陶永安顯然不滿意阮文這應付式的回答,他還想要再問,阮文直接把門關上,要不是他反應快,鼻梁都得被碰扁了好嗎?

  小陶同志的好奇心持續到第二天他們登機離開東京。

  “她找你說什么啊,是來談合作嗎?”

  “算是吧,不過沒談成。”阮文只提了下藤原優子想要兒子把工作重心挪回日本的事情。

  陶永安聽說對方開價一億元時震驚了,等確定是日元時他瞬時間神色冷淡,“哦,這么摳門的嘛,就不該答應。”

  貴族不有的是錢嗎?還缺這么點?

  拿出一億人民幣還差不多。

  “那你為什么把她氣成那樣啊。”

  “戳心窩子了能不氣嗎?”阮文昨晚睡得不是很好,她閉上眼睛假寐,“我先睡會兒。”雖然也睡不多大會兒。

  陶永安知道這是真不想跟自己說,也沒得勉強,他閑得無聊拿起了書來看。

  阮文這些天也沒閑著,沒事就寫寫寫,這一部小說寫了大概有三分之一,陶永安翻看著稿件開始找茬。

  這是他最擅長做的一件事。

  ……

  回到國內,阮文并沒有回省城,而是從首都坐上北上的列車,直接往東北去了。

  陶永安則是去找那幾位美院的老師教授,想要達成長期的合作。

  忙活之后,他回到省城,有些不知道從何說起的說起了阮文去東北的事情。

  “她說去齊齊哈爾找一下梁曉,想要商量下搞采棉機的事情。”

  阮文性子急,不可能一直等著,等到八月暑假謝薊生去東北那邊交流再搞采棉機。

  九月中旬起,棉花就要采摘了。

  機械化采摘可以稍稍晚上一些,但也等不了太久。

  一個月的時間哪能搞出采棉機來?

  甚至于阮文覺得這三個多月也沒戲,她只是想過來確定下,如果這邊搞不出來的話,那她只能再去美國進口幾臺這玩意。

  來之前阮文倒是準備充足,她在美國就拍了不少的照片,在去杰克·布朗的工廠時,也特意留意了一些零部件。

  “能做嗎?”

  梁曉有些

  不太確定,雖說他是搞機械的,但是車輛和生產線不是一回事。

  “發動機不太好弄,要是能拆卸的話,興許可以。”梁曉說完意識到什么,“不過我們廠搞不了,我去問問重汽那邊。”

  “我跟你一起去。”

  阮文這次過來就是為了這采棉機,要是搞不出來她也好另做打算。

  重汽在長春。梁曉知道阮文趕時間,怕是不愿等明天的火車,索性開車帶著人過去。

  一開始阮文還跟他閑聊,說到后面沒了動靜。

  他透過后視鏡看了眼,阮文倒在后排睡了過去,有微微的鼾聲。

  梁曉無聲地嘆了口氣,這么緊鑼密鼓地趕場似的,他都沒這精力。

  ……

  重汽是當初毛子家的科學家工程師援助幫忙建設的,過去二十多年以生產紅旗汽車和解放牌卡車為主。

  在阮文他們到來前,梁曉跟重汽這邊打了個電話。

  當然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打電話之前,重汽這邊接到了一通來自首都的電話。

  農牧漁業部的何部長打來電話,問了幾句如今重汽都在進行哪方面的研究。

  這電話讓重汽的張廠長有些一頭霧水,他們的確是有研究輕型轎車的打算,但……和農業部沒什么關系吧?

  直到梁曉帶著阮文過來,阮文開門見山的問,“咱們這里能不能制造采棉機?”

  重汽的張廠長這才后知后覺,何部長竟然是來幫阮文探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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