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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231 賭玉


  看著面露得意之色的程佳寧,  阮文覺得自己剛才真的瘋了,竟然想要說服程佳寧。

  不與傻子論短長。

  她有病才會跟程佳寧解釋!

  “那這里沒有農研所和地質研究所?”

  賈團長苦笑,“第五師倒是有一個農研所,  不過是在89團轄區。”

  阮文有些驚詫,  “沒跟兄弟單位合作?”

  “倒是想啊,  但是那個農研所就三個人,  研究員一把年紀哪跑的過來?”他倒是想要借人用用,但借不到啊。

  僧多粥少是真沒辦法。

  “嗯,這是個問題。”

  阮文到底不是農學家和地質學家,她對于土壤分析不來,  到最后只能先裝兩罐泥土帶回去,  打電話求助。

  放在手邊的,  還有賈團長給她的當地氣象資料。86團場轄區內有個半吊子的氣象專家,每天都會記錄本地天氣,別人都覺得這是個傻子,但他樂此不疲。

  如今這厚厚的一沓記錄倒是幫了阮文不少。

  “我有個朋友對土壤研究的比較多,我看能不能讓他過去一趟。”老教授又多問了句,“你還要在那邊待多久?”

  “大概得一星期吧,  我想把這邊逛一遍,再看看周邊團場轄區的情況,聽說第八師有好幾個農場和牧場,  我還想去那邊看看。”

  學習先進經驗很有必要,  不過在去其他團部、兵團師串門前,還是得先把86團場的轄區進行摸底排查。

  “那行,我這就跟他說,讓他盡快過去一趟,幫你分析下。”

  阮文又是打了兩個電話,  一個是往首都那邊去的。

  她要找到的那個專家出去考察了,一時半會回不來。

  杭州那邊薛梅倒是應了下來,但是沒多大會兒回電話也沒帶來什么好消息。

  太遠了。

  邊疆太過于遙遠,那邊不方便過來。

  阮文只能寄希望于老教授這邊,他德高望重,請人辦事對方怎么也會給點面子吧?

  不過大老遠的過來也需要時間,阮文這兩天也沒閑著,跟著賈團長四處跑。

  “現在太冷了,要是夏天過來的話,還

  能去爬山,這山上可都是寶貝。”

  賈團長說這話時眼里閃著精光,“老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過咱這條件不允許,你說去山上弄點吃的也不是弄不來,可人不能就這點追求啊,誰還不想過好日子?”

  靠山過不上紅火日子,還得發展工業。

  賈天山又不是土生土長的邊疆人,他也想要搞發展,但那點路子不好用啊。

  他要是在東部地區,靠著那發達的鐵路網批個條子隨便弄點貨都能掙大錢,可……

  這里攏共就兩條路,那公路還修的特別糊弄。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你說我們這里,能發展什么工業啊,什么都搞不來。”先是交通一條,就把他們的出路給斷了。

  “慢慢來嘛。”阮文安慰了句,“等明天再去其他團場看看。”

  她想做副食品加工未嘗不是一個出路。

  只不過阮文還得再觀望下,她不想太過草率,給了賈團長希望又親手掐滅這盼頭。

  還是再考察下再說也不遲。

  ……

  賈團長帶著阮文來87團場這邊考察,

  他們這會兒來到邊界附近,有國界碑在。

  國界線蜿蜒崎嶇的蔓延在那里,兩側有零零散散的人。

  阮文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等從車上下來,瞧到的確是在進行貿易,她有點懵。

  賈團長輕咳了一下,“攔不住,兩邊達成共識只要不出事就行。”

  兩國在這里都有駐軍,不過駐守在此的士兵所要做的,就是維護交易雙方的安全。

  “那頭些天的小摩擦……”她記得自己來那天,前來接她的小戰士說他們團長去幫忙處理國界線上的糾紛。

  莫非就是來的這里?

  “嗨,遇到個騙子,老七前怕狼后怕虎的不敢干,老子可不怕,逮著狠揍了一頓。”賈團長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這些騙子最可惡,以次充好騙人,你說咱們老百姓攢點家當容易嗎,就這么被他給騙走了,我能不生氣嗎?”

  他啰里啰嗦的,阮文很是費力的聽出了這其中的故事。

  原來是86團場轄區的一個老鄉家的閨

  女要結婚,這個老鄉就想著拿一頭羊去給閨女換點金銀首飾。

  哈國那邊的人經常會出一些首飾,需要他們的牛羊肉什么的。

  誰知道這次老鄉看走了眼,那金鐲子竟然是假的,就是外面鍍了一層金粉。

  這事鬧的還挺大,當時賈天山正好在附近,聽說老鄉被騙了,二愣子似的沖了過來,然后就把那個哈國人暴揍了一頓。

  “別讓我看到那臭小子,不然我見一次揍一次!”

  阮文看著放狠話的賈團長,“那巧了,你又能活動筋骨了。”

  “啥?”賈天山順著阮文的手指看了過去,這才發現那個死騙子竟然又來了!

  草他大爺的,沒玩了是吧?

  原本還陪同在側的賈團長氣勢洶洶的去找人麻煩。

  程佳寧有些興奮,“要打架了嗎?我們過去看看吧。”

  她好久沒看電影了,如今在自己眼前上演全武行,程佳寧還挺興奮的。

  伍功看著已經湊了過去的人,他忍不住問阮文,“你說你帶她來干什么?”

  他承認,程佳寧長得挺好看,很是賞心悅目。

  但那又如何?

  能把人給氣死!

  伍功遇到過不少刺頭兒,但是程佳寧和那些刺頭不同,她是女同志,你總不能下手打她吧?

  “磨練心性。”

  伍功聽到這話呵呵一笑,這是在磨練誰的心性?

  簡直是一場災難。

  阮文過去的時候,程佳寧正在給賈團長出主意,“你得把他給騙過來,這就叫做斗智斗勇,光罵人是不行的,那是莽夫行徑。”

  國界線那側,哈國的年輕人流里流氣地吹著口哨,“有本事你過來啊!”

  賈團長額角的青筋都要蹦出來了。

  阮文想,如果可以的話,大概賈團長很想要打程佳寧一頓吧?

  程佳寧渾然不覺,甚至還跟阮文抱怨,“他太有勇無謀了吧?這樣的人怎么可能當將軍?”

  這下賈團長都快成噴火的巨龍了。

  那個哈國的騙子知道賈團長不可能越過國界線,所以在對面耀武揚威。

  的確挺討厭的。

  “伍政委有什么

  辦法騙他過來沒?”

  “已經打草驚蛇了,不好弄。”伍功搖了搖頭,“老賈,別跟這種人計較。”

  他話音剛落下,就看到阮文沖自己伸手。

  女人的手白白嫩嫩的,和他們那些關節粗大的手完全不同。

  “什么?”

  “借你一包煙用用,回去后還你。”

  伍功不知道阮文要煙做什么,不過還是遞給了她。

  一包還沒拆封的香煙,剛經了阮文的手,就被丟了出去。

  剛巧不巧就在國界線上。

  伍功瞬間反應過來。

  他下意識看向了距離自己不過兩米的那個哈國年輕人。

  對方牙齒泛著油黃色,右手中指那里也顏色厚重。

  是個煙鬼。

  伍功驚詫于阮文那細致入微的觀察力,他一開始都沒那么留意。

  到底是謝薊生手把手教出來的。

  他心底里感慨了一句。

  程佳寧原本還在那里嘟囔個不停,忽然間看到阮文丟了一包煙,她覺得有些怪,“你干嘛呀?”

  說著她就要去撿那包香煙。

  來的路上伍功去抽了六次煙,記得這是他最后一包煙了吧,一直想要拆開都沒拆開。

  阮文說丟就丟,問過伍功沒?

  只不過她還沒蹲下身子呢,就是被人拽了一把,然后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好幾步,踉踉蹌蹌的險些沒站穩。

  英雄救美的橋段并沒有出現在程佳寧身上,伍功把人拉了一把后沒往自己懷里帶,反倒是燙手山芋似的往外推,這一下害得程佳寧險些跌倒。

  “抱歉。”

  伍功抓著人的肩膀,示意程佳寧站好。

  道歉都沒誠意,哪有人道歉不看人眼睛的?

  程佳寧順著伍功的視線看去,目光所及就是那揮舞著的馬鞭把那包香煙給卷了起來。

  去撿煙的哈國小青年摸了個空,登時惱了。

  煙鬼酒鬼賭鬼,這些是鬼不是人。

  哪還管這是在國界線上,自己再多走一步就是他國境內?

  賈天山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他能當團長自然是有兩把刷子的,瞧到阮文丟出去那香煙當即就反應過來。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嘛。

  當然,這孩子他也不打算丟。

  如今這小騙子進了他們境內……

  呵呵。

  哈國的駐軍也只能看著,誰還不知道這個矮個子團長脾氣很是暴躁,最好不要招惹他?

  “你他媽的跑啊,我說了往后見一次打一次,沒聽懂是吧?”

  他穿著馬靴,狠狠地往那小青年肚子上一踢。

  踢死人倒不至于,但是哪里痛就往哪里踢,絕不腳軟。

  騙他的同胞,踢死都活該!

  阮文對于這外國騙子倒是沒什么同情心,瞧著對面哈國的人似乎也都司空見慣。

  該交易的交易,該討價還價的討價還價,國界線兩側很是熱鬧,但沒有人會逾界。

  “他這樣是不是太托大了些?”

  伍功倒是平靜,“之前這邊鬧過不止一次,反倒是遵循了‘互市’的老傳統后,沒了那些摩擦。”

  阮文恍然,和平嘛。

  如果用一點小手段能夠維系和平,上面自然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何況邊疆情況的確特殊了些,有幾分特事特辦的意思。

  “可以看看有沒有什么想要的。”

  阮文忽的看向伍功,“謝薊生是不是來過這里?”

  “是啊,還救過一個維族姑娘,那姑娘想要以身相許來報恩,非他不嫁,到現在還在等著她的情郎。”

  “那她怕是變成望夫石都等不來。”

  伍功看著神色平靜的阮文,他知道這個故事到底沒能騙住阮文。

  這個年輕姑娘聰明著呢,不會那么容易上當受騙。

  他稍稍失神,再去看阮文站在一堆石頭前面停了下來,而程佳寧更干脆,蹲在那里研究那些石頭。

  “這里面有玉,同志你要不要,我給你算便宜點。”

  竟然能在這年頭遇到賭石。

  程佳寧撿了一塊,“多少錢一個?”

  “不貴,十塊錢。”

  “這還不貴?”程佳寧忍不住倒吸了口氣,“你這是打劫吧?那要是里面什么都沒有,就十塊錢買一塊破石頭嗎?”

  阮文看了眼蹲在那里的程佳寧。

  盡管這位

  千金大小姐如今還幼稚得很,總是會說出一些不能再雷人的話。

  但有一點還不錯,如今知道錢值錢了。

  “你這話就不對了,這里面萬一要是有玉,你不就賺了嗎?這要是真有玉,那可就是和田玉,你知道和田玉吧,貴著呢。”

  程佳寧想了想,好像是這回事。

  她去年生日的時候隨便買了個手鐲,老坑翡翠,兩千多港幣呢。

  當時還有個和田玉的鐲子,要價五千港幣。

  當時程佳寧沒買,第二天再去看那鐲子已經被人買走了。

  和田玉的確值錢。

  程佳寧站起身來,她走到阮文面前,“你借給我十塊錢好不好?”

  她覺得自己肯定能砸出來一塊玉,這預感很強烈。

  阮文瞥了一眼,“你確定要買?”

  程佳寧重重點頭,“嗯,女人的第六感很敏銳的,我覺得那塊石頭里肯定有東西。”

  “你確定?”

  這個“你確定”跟陶永晴的“我知道”有的一拼,都讓程佳寧覺得自己又被看不起了,“就當我借你的,算利息好不好?”

  “好,一天五毛錢的利息。”

  “你這是趁火打劫!”程佳寧氣急,“我不找你借了。”

  “那你去找伍政委借啊,瞧他會借給你嗎?”

  盡管這段時間程佳寧的棱角被阮文磨去了很多,但來到邊疆后,她又是顯出了幾分驕矜之氣,尤其是在說出那幼稚理論,而阮文沒有反駁后,就越發的自以為是。

  阮文看在眼里沒有說什么。

  程佳寧卻是不信邪,她不相信伍功會見死不救。

  剛才他都有幫自己!

  “他,他人呢?”剛才明明還在這里,怎么一轉眼人就沒了?

  阮文聳了聳肩,“大概是怕你借錢不還,溜之大吉了吧。”

  程佳寧:“……行,一天五毛就五毛。”

  等她弄出和田玉來,就能還錢了。

  “只借十塊錢嗎?要不要多借一些。”

  程佳寧不能置信地看著阮文,“你就貪圖我那么點利息?”

  “百分之五的日利息當然要貪圖,難得遇到小肥羊嘛。”阮文笑了起

  來,“你真不打算多借點?我給你五秒鐘的思考時間。五、四、三……”

  “五十,我借你五十塊。”

  “一天兩塊五,算上歸程我們大概還有八天才能回去,本息合計七十元,如果回去之后你不能還我的話,那你春節的時候大概就只能喝西北風度日了。”

  “我知道。”程佳寧很是郁悶,心里頭嘀咕著阮文不愧是會計出身,算賬的時候這么精明,“我會還你的。”

  阮文瞧了她一眼,這才不緊不慢地拿出錢包。

  現在都是現金支付,偶爾還會以物換物,可不是得隨身帶著錢包嗎?

  邊疆不是香港,這里可沒有pos機刷不了卡。

  阮文的錢包很是充實,里面裝著不少的票子。

  看的程佳寧眼饞,她有多久沒見過錢了?

  偏生阮文數錢的時候跟烏龜一樣慢,看著她一張鈔票來回查三遍,程佳寧急了,“你……”

  驀然迎上了阮文那意味深長的笑容時,程佳寧又閉了嘴,她覺得自己要是說出些什么,阮文怕不是就要反悔了呢。

  一沓五塊的鈔票,有那么一點點的厚度。

  如今程佳寧拿在手里,她咬了咬牙去跟那攤販討價還價。

  伍功神出鬼沒的出現在阮文身邊,“你這不是把錢打水漂了嗎?”

  這種賭石,都是騙人的。

  “傻子自然要活得坎坷些,不然還真以為天底下就她一個聰明人。”

  拿出五十塊錢來給買這么一個教訓,伍功忍不住搖頭,“你對她未免太好了些。”

  “好嗎?”阮文可不這么覺得。

  程佳寧很是認真地又挑選了四塊石頭。

  這一塊石頭大概有巴掌大,抱回去是肯定不成的。

  她看到賈團長過來,央他幫忙給砸開。

  她要現場剖玉閃瞎阮文的眼!

  賈天山像是看傻子似的看著這個漂亮姑娘,人長得挺好看,怎么腦殼里全是漿糊?

  “那你等……”

  他還沒說完,就有小戰士騎著馬過了來,“團長團長,咱們招待所那邊來了個老頭,說是阮文同志請來的專家。”

  老頭?

  阮文

  心里頭咯噔一聲,匆忙往車那邊去,“姓什么,長什么樣?”

  小戰士想了想,“姓穆,叫什么墓志銘,好奇怪的名字啊。”

  賈團長樂呵了,也顧不得給程佳寧剖玉,他把那一堆石頭抱到了車上去。他倒是想要直接丟了,但人家花錢買的,就當買個樂子好了。

  丟是不能丟的,人丟了這些破石頭也不能丟啊。

  伍功難得的埋汰了一句,“什么墓志銘啊,誰這么起名字。”

  伍功瞧到阮文神色不對,忍不住關心了句,“怎么了?”

  阮文咬碎了一嘴銀牙,老頭竟然跟她耍這招,未免太不要臉了些!

  什么墓志銘?他那是把自己的姓拆開。

  李銘,木子李,穆子銘!

  回到86團場的招待所,阮文一進去就看到正在那里喝茶的老教授,她笑了,“我有一個朋友,呵呵,沒想到您老倒是走在時代的前沿,都會無中生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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