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93 是真的
現在民營企業是遍地開花, 而且工資還不低。
雖說不如國營工廠鐵飯碗,但能賺錢也不錯啊。
但想要進去也得有關系,不然這么多人想要進去人家憑什么選你?
前些天阮文跟邱愛梅打電話, 拜托讓她幫忙收拾一下舉人老宅的房子, 順帶著也透露了一句自己回來的打算。
當時她有些意外, “你要回來開廠子?”就這么一句話被辦公室其他人聽了去。
三兩下傳播開就弄得邱愛梅成了大紅人, 這些天來沒少有人來她家打探消息。
來的人也都拎著東西,搞的邱愛梅很是尷尬。
她頂多就幫個忙,哪能決定什么啊。
當然她說這話也有幾分細細打聽的意思,她家里也有閑人, 想著去找個工作。
要是能去阮文的工廠上班, 倒是個不錯的事情。
“大家積極性挺高的嘛, 不過我這工廠要開工也得明年了,還早著呢。”
工廠廠區規劃還得結合著本地的一些情況,廠區建設也需要時間。
邱愛梅聽到這話反應過來,“也是,咱們棉廠當初也建設了兩年呢。”
“不過建廠也需要人幫忙。”安平縣距離杭州頗是一段距離,讓薛梅的施工隊過來不太靠譜, 阮文想的是當地人來弄,也算是促就業了。
“我離開家鄉很多年,也不是太熟悉, 回頭梅姐你得給我參謀著。”
工地上干活也有很多貓膩, 邱愛梅是做會計的還能不知道這個?
前些時候棉廠重新修倉庫,張廠長讓他連襟來搞這個,為了這事邱愛梅跟他紅了好幾次臉,那個連襟忒不是個東西,那些沙子石子磚塊幾倍幾倍的虛報。
為了這事邱愛梅險些從棉廠辭職, 可她這一把年紀的人了,兒子女兒都快結婚了,哪敢說不干就不干啊。
聽到阮文說工程,邱愛梅遲疑了下又提了個醒,“阮文,工程里面特別多的油水,你回頭得派個信得過的人來辦這事。”
不然,能五鬼搬運把你的錢袋子給搬空!
這提醒十分的善意,阮文笑了笑,
“沒事,我這也不是第一次建廠,用多少料需要多少工期心里頭都有數。”
邱愛梅知道她細致,就像是早前弄得那記賬的法子,十分的好使。
她說起了棉廠的事情,“現在廠里頭的那些布料銷路可好了,不是說市場經濟嗎?咱們廠的貨那真是供不應求,光是車間里工人的工資就漲了不少。不過今年這物價也貴了些,日子也沒見的多好過。你那邊生意怎么樣?我之前聽人說了句,說你又搞了大訂單呢。”
“我還好。”阮文的生意沒怎么受影響,她畢竟出口為主,結算大多數都是美元英鎊,非要說漲價的原材料,那大概就是原油了。
但這也沒辦法,國際市場上原油價格就不斷上漲,她家房子底下又沒油礦,也只能被市場影響。
只要戰火沒蔓延到自家,她倒是沒那個閑心去管這些。
邱愛梅從國營飯店那里給弄來了吃的,她陪著說話,瞧著阮文神色間有幾分困頓,她就先走了。
舉人老宅一時間就剩下阮文和陶永安兩人。
這里還有當年開課時留下的一些痕跡,想起當初在那小小的庭院里,他們一群年輕人抒發夢想,阮文不由莞爾。
“你這個同事說的倒也沒錯,工程油水多,最近省里頭就開了好些個建筑公司,你去看一眼就知道,不是這個的兒子就是那家的小舅子,一個個的都挺有背景。”
要不是阮文也有靠山,好些個工程怕不是都要請這些人來做。
還得當祖宗似的供著,挺煩人的。
“那你幫我在這盯著?”
陶永安可不想在這里待著,盯工程什么的非常沒意思,他更喜歡跟那些個研究員討論,搞一些小發明小制造。
阮文從這邊柜子里找到一個小本子,是她當初記下的名單,上面都是那些備考生的名字。
有些倒是還在聯系,不過有一些沒考上大學,聯系自然而然就少了。
“這是你的那些學生?”
“嗯。”阮文把小本子遞了過去。
陶永安瞧到了好幾個熟悉的名字,早前阮文和謝薊生在首都請酒的時候,他看到了那幾
個名字,“谷翠芬是那個扎著麻花辮的嗎?”
“嗯,她學的通信,留在了上海。”
“那這個吳國慶呢?”
“他去了市里,在醫院里上班。”
陶永安又問了幾句,最后總結陳詞,“你這批學生都挺厲害的啊,阮文你不當老師還挺可惜的,要是有孫大圣那本事就好了。”
有七十二般變化,能薅一把猴毛變出一群阮文。
這個當老師,那個做研究,人盡其能不要太好。
阮文被他逗樂了,她坐在門檻上,“我要是有那本事,怕是得先被抓去做研究。”
故地重游讓阮文想起了很多,“當時隔壁的一個老頭以為我們在做壞事,還報警來抓我們。”
想到謝薊生那次出糗,應該是第一次在她面前這般丟人現眼吧。
陶永安看她笑得眉眼溫順,頓時知道這并不簡單,“我記得小謝同志在這里當過公安,莫不是他來抓的你們?”
“我們又沒做什么違法的事情,抓我們做什么?”阮文扶著門框站了起來,“我先去睡會兒,明天你去你插隊的村子那邊看看吧。”
“那你呢?”
“我去縣里頭看看地皮,找找在哪邊建廠合適些。”
這件事到最后也得跟縣委這邊商量,阮文得親自去辦。
當然,她還要去一趟監獄,看望一下魏向前。
……
安平縣委對阮文回鄉投資這件事十分的歡迎,畢竟這能夠給地方帶來不少的收入,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咱們安平是個好地方,土地肥沃不管種啥長得都好,多難得啊。”縣里的一把手陪著阮文看地皮,這位的能耐他是知道的,別說自己了,就算是去了市里,市委的一把手也得陪著啊。
“要我說這塊地倒也不錯,你看挨著河,離二棉廠也近,這要是貪圖省事都可以湊合著一塊用那托兒所和子弟小學。”
這邊是河灘地,早些時候挖河堆了不少泥沙在岸上,愣是堆出了一個小沙丘。
阮文今天上午跑了好幾處,到最后覺得這還真是最合適的一塊地皮。
“錢書
記您眼光毒辣,我覺得這地方也不錯,不過建廠子還得看地質,等明天我請的專家過來,讓他再看看這地質適不適合建廠,再做最終決定。”
錢書記沒想到還有這一說,不過到底這位是財主,得供著,“那是得好好考察下,也不著急。這時候也不早了,要不去吃點東西?”
阮文沒拒絕,好在她是貴賓,又大著肚子,沒人敢灌她酒,說的最多的還是夸她能干,有本事,念舊。
兩點鐘左右,縣里的車送阮文回家。
換了身衣服,阮文去了監獄探監。
獄警對她有些好奇,不時地打量著她,到最后實在沒忍住問了句,“妹子,你是這個魏向前什么人啊?”
這姓魏的被關了很久,肯定不是他老婆,如果是的話那就是有了別的男人,不然怎么可能大著個肚子呢?
阮文坐在那里等人,手里頭拿著一份報紙看著,那上面剛巧不巧刊登著關于她的新聞。
標題十分惹眼,說的是安平縣王家溝出去的大學生依靠著專利賺了美國佬一筆大錢。
大概是沒找到合適的照片,只配了一張很老的圖,是阮文早些年的照片。
阮文放下報紙看了眼那獄警,“故人,也是仇人。”
那獄警剛來工作不到半年,沒見過阮文,聽到這話心口猛地跳了好幾下。
正要說話,就聽到腳步聲。
魏向前過來了。
他越發的消瘦,整張臉上幾乎沒了肉意,皮膚貼著骨頭輪廓,有點像是被妖精吸走了所有精血的可怕。
原本還顯得幾分溫厚的臉,如今蒼老不堪,那雙眼睛原本還閃著光,如今希望的火苗一點點黯淡下去。
這讓阮文很是愉快。她或許不該來,這里陰沉可怕不利于胎教。
可是孕婦要保持良好的心情,她現在的心情就很不錯。
“魏知青這段時間過得還好嗎?”
魏向前從沒有覺得,這天籟般的聲音比魔鬼還要可怕,他想要開口可聲帶像是被人掐住了,怎么都發不出聲音。
“我這次來看魏知青也是有原因的。”
阮文倚
在那座椅靠背上,“之前有個人想要殺我,但很不幸他沒能得手,據他交代,是因為喜歡魏知青你的妹妹,而你妹妹對我十分的仇恨,所以他就沖冠一怒為紅顏,過來找機會殺我。”
魏向前從阮文的笑容看到了魔鬼的模樣,“不是!”
不可能,這是阮文的謊言,他的妹妹是個再溫馴不過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有這么歹毒的心思呢?
絕對絕對不是。
可他還是說不出話來,嘴巴似乎被封住了,只能聽阮文說。
“我就在想,我上輩子欠了你們兄妹?一個個的都想要來殺我,那個人雖然自己頂下了所有的罪名,不過我一直都在想,是不是也該找令妹問一下,看她到底是不是有這個心?”
“不要!”魏向前的嗓音是如此的干癟,仿佛在砂礫中溜過的風,帶著嗚嗚的聲音,“不是她。”
絕對不是她。
這是阮文的陰謀,想要毀滅自己僅有的那點信念,對嗎?
“我當然知道不是她。”阮文好整以暇的笑,“是祝福福栽贓陷害,我聽說祝福福之前來探望過魏知青,不知道你們聊了些什么,應該很愉快吧?”
談了什么阮文不知道,但她知道,祝福福來過。
看魏向前那模樣,似乎想起了什么,阮文柔聲說,“祝福福嫁到了高干家,她親爹貪污行賄都能撈出來平步青云,想要救你真的是再簡單不過一件事。我原本以為她會把你弄出去呢。”
那聲音像是水,讓饑渴至極的人覺得猶如甘霖,忍不住的就順著她的話說,“她說了給她一點時間。”
那是四月份的事情,當時魏向前真的以為自己有希望出去。
祝福福出落的越發的漂亮,她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貴夫人,仿佛是從云端踏入凡塵。
“給我點時間,現在想要把你弄出去有些麻煩,但只要阮文倒了霉,到時候我就可以順理成章的給你翻案。”
當時祝福福怎么說的?
最遲七月份,那時候你就可以重獲自由。
如今七月已經快過完了,他依舊困在這里,等來的不是祝福福,
而是阮文。
“瞧著魏知青這模樣,看來你也被祝知青欺騙了呢。”阮文很是遺憾,她摸了摸手上的鉆戒,那是謝薊生早前送她的禮物。
“祝知青也真是的,明明有本事幫你,結果不念及舊情也就罷了,給了你希望還讓你陷入絕望,她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插隊時的事情嗎?”
魏向前看著那擰著眉一臉憂愁的人,他忍不住的吼了出來,“你在騙我!”
“騙你?”阮文莞爾,“我干嘛要騙你呢,圖什么?魏知青你那么聰明一個人,倒是猜猜我為什么要騙你呢?”
魏向前猜不出來,他的腦子里一片混沌。
曾經,他用了很長的時間來思考這個問題,想要知道阮文到底為什么對他這么大的敵意。
可他不明白。
怎么都想不明白。
“那我告訴魏知青,我為什么這么恨你好了。”阮文淺笑輕盈,“我做了一個夢,夢里頭還是在王家溝,魏知青你苦心孤詣娶了我,拿著我的錢去參加高考去上大學,我幫你養著老母親給你郵寄生活費,結果等你畢業了等來的卻是你要跟我離婚。”
“不,不可能!”
阮文很厲害,她明明考上了大學,還跟外國人談笑風生,自己怎么可能娶了她又拋棄她?
這絕不可能。
阮文低頭看著那鉆戒,“夢里頭啊,魏知青你可真狠心,不念及一點舊情,像是丟垃圾一樣把我趕了出去。我的親人因為我死的死瘋的瘋,而魏知青你平步青云,靠著岳丈仕途一帆風順。那個夢可真可怕啊,讓我坐立不安生怕真的像夢里那樣走上一條不歸路。”
“不可能。”魏向前喃喃自語,“那是夢,你不能因為這個夢就害我,我是大學生,我考上了清華,我將來是要做國家干部的人,你怎么能這么對我?我要上訴!”
手銬將人固定在桌子上,而這個桌子是焊死在地面上的,就是防止犯人忽然間發作。
阮文看著徒勞的站起來又坐下的人,她欣賞著魏向前那瘋狂的模樣。
“可是那不是夢,對我來說不是夢啊魏向
前。”
魏向前猛然間抬頭,他的眼窩深陷,眼球似乎靠著那些組織吊著里面,只要稍稍用力就會瞪出來。
這會兒,那眼球中滿是畏懼,“阮文,你饒了我好不好,我給你磕頭了。”
他瘋了似的腦門碰在桌面上,砰砰的聲音惹得外面的獄警匆忙趕來。
等著人被控制住,血從額頭流了下來,讓那原本就枯瘦的可怕的臉如今更是恐怖。
“那只是一場夢啊,魏知青你真是糊涂了。”
年輕姑娘的輕笑聲讓魏向前覺得自己天靈感被劈開了,似乎有電光擊中了他。
他眼睜睜的看著阮文離開,腦海中卻是閃過了她剛才說的夢。
“是真的。”
獄警們不懂,這人怎么了?
直到他一天天的都在說著“是真的”這句話時,獄警們才意識到,這人瘋了。
瘋了,離死也就不遠了。
……
阮文來到安平的第三天,薛梅請來的專家來這邊考察,幫著阮文做出了最后的選擇。
廠址還真就選在了那塊河灘地。
那塊地皮并不算貴,確切點說現在的地皮都不算貴。
再加上有外資涉入,不僅在買地皮上便宜不少,日后所繳納的稅款也能有不少的優惠。
這也是阮文選擇邀請安德烈加盟的重要原因,不然她干嘛要給意大利人一成的凈利潤呢?
確定了新廠址以后,阮文這邊招人開始動工。
不管是前期平整河灘地,還是后面施工,這都需要不少的人。
這次阮文請的督工是謝薊生安排的人。
他保留軍籍就是為了方便安排退伍軍人,如今正是阮文用人的時候,謝薊生送人送的不要太快。
只不過送來的這十來個退伍軍人也不能干完所有的活,還得招人。
沒離開安平縣之前,阮文被陶永安拉著去那邊看招聘現場。
六月麥收過去后,如今還真不是農忙時節,倒是有不少農民來當小工。
就想著掙點錢嘛,反正在家閑著也是閑著。
現在家家戶戶都有自己的田,不用想著每天上工掙工分,除了每年必
須的挖河任務外,時間都是自己來安排。
倒是自由了不少。
何況這邊工地待遇給的好,搭建了臨時的窩棚可以住著,每天管三頓飯。
如今夏天天氣熱,上午是早五點到十點上工,下午是四點干到八點,一天干九個小時的活,工地這邊管三頓飯,每天給開三塊錢的工資。
要是干足了一個月,那就有差不多一百塊,這比工廠里的工人掙的都多!
來應聘的壯勞力還真少,退伍的老兵們一個個仔細詢問做檢查,瞧哪些能夠勝任這工地上的辛苦。
阮文來到另一個小桌子旁邊,這里也在招人,不過找的是做飯的。
工地招的人多,得有人專門做飯。
雖說這退伍兵里還真有炊事班的老兵,但一個人搞不定這幾十人的飯菜啊。
還得有采買,肯定得再招人。
阮文過去的時候,剛巧有個女人來應聘。
“還挺年輕的。”陶永安努了努嘴,他想過去瞧瞧。
“你怎么知道?”
“聲音啊,而且這身形一看就知道沒怎么吃過苦。”陶永安還是挺會判斷的,他覺得這個女人很可能是落戶在當地的女知青。
當時回城希望渺茫有不少人就扎根在當地,男女都有。
之前陶永安回葛家壩就遇到了一個女知青,抱著個孩子沖他靦腆的笑,那讓陶永安當時心頭酸酸的漲。
陶永安對這個女人還挺好奇,非要拉著阮文過去看,結果兩個人還沒走過去,那女人轉過身來,露出一張正臉讓阮文當即呆在了那里。
元雯,她怎么來了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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