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黑云鎮以北歸青城,以南屬鶴鳴。
這是八大宗門之名自有以來不成文的規矩。
宗門轄地內,靈田靈脈,天材地寶盡數為其所用,與之相對,宗門也受到了天道法則之力的約束,護佑一方安寧。是以八大宗門轄地內,幾乎從未發生過妖異之事。
如今乍一瞧見這么個女騙子,還挺新鮮。
谷粒偏頭問季師叔:“你猜她圖謀什么?”
季原晃了晃酒葫蘆:“總不能是用五雷符騙口吃的。”
江無眠不愧為大師姐,骨子里有點一往無前的莽勁,趁幾人分析時,召來大劍就劈上去:“大膽!區區筑基境小賊,竟敢假借我鶴鳴山的名義行騙,且看姑奶奶與你大戰三百回合!”
大師姐出手疾如風迅如電,連小師叔都為其中越發精純的劍意眼前一亮。
季原不由感嘆:“無眠這劍修奇才,為何當年定要死守鶴鳴山燒柴火,也不遠來我松云峰,堂堂正正做個劍修。”
谷粒瞥他一眼:“師叔還想著挖墻腳呢。”
只可惜,江無眠大戰三百回合的美夢落空了。
大劍破開金光罩的一瞬間,那白衣飄飄,飽含仙士之風的女騙子便當頭跪倒在地,大吼一聲“刀下留人”。
谷粒不由來了興致:“留著讓你騙靈米嗎?”
農戶們見到鶴鳴山弟子如此態度,當即反應過來上當受騙了,再看這女子便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
“我還納悶從未見過哪個峰頭上的仙使穿如此白衣呢,原來是假冒的!”
“就是,即無挑花平金,也非云錦緙絲,竟一時豬油蒙了心被唬住。”
谷粒:“……”
這闊佬穿搭的名聲都傳到凡人嘴里了嗎?
女騙子被拆穿了,臉不紅氣不喘,跪的筆直還不忘拱手作禮:“吾乃喵玄宗易央。”
江無眠生生收住劍意,自己被反噬也渾不在意,吐出一口血回頭問:“聽過嗎?”
這回連謝殊同都搖了搖頭。
谷粒雖從未出過山門,卻在藏書樓內樓見過有手札記載“喵玄宗秘聞”。
于是偏著腦袋道:“聽聞喵玄宗創派老祖乃是一只被點化的九命貓妖,擅推算天衍,以卜算之法入道,只是千年前閉關不問世事,自此世間便沒了喵玄宗的消息。”
名叫易央的人頓時高興起來:“你便是谷與棠?”
谷粒揚眉:“你認得我?”這算是臭名遠揚了嗎?
易央搖了搖頭:“不認得,只是此次出門前,祖師爺囑咐過,我在鶴鳴山境內懲奸除惡,便有機緣遇上你。”
谷粒嘴角一抽:“閣下這能叫懲奸除惡?”
易央不好意思地訕笑:“鶴鳴山域內一派祥和,無處施展,吾便只好偽造了這一出匡扶正義的戲碼,只為求見谷師妹!”
谷粒笑了笑,并未當真:“我看道友方才說‘也可’時候的架勢,可不單單是匡扶正義就會收手。”
易央被拆穿了,沉默下來。
就是這片刻的靜謐,讓在場所有人聽到了一聲悠長又寂寥的“咕——”。
這聲音來自易央,農戶們如臨大敵,扛起鋤頭生怕此女藏有什么后招,就見這人突然一癱直接俯下身趴在了地上。
易央好委屈:“吾只是個筑基,還未辟谷,這些日子都靠幫工混口飯吃,好不容易趕到鶴鳴山境內,聽聞你們外出辦事,吾擔心再不弄點吃的,人沒等來先餓死了……”
谷粒怔了怔:“你們宗門每月不會下發靈石嗎?”
易央嗔怪地看一眼:“退隱千年,哪還有如此榮景,實不相瞞,到吾這一輩,已經是三代單傳,窮到家了。”
谷粒:。
這她可萬萬沒想到,畢竟那本手札中點評“喵玄宗卜術極盛之時,曾占半壁靈脈”。
谷粒搖了搖頭,正想詢問師叔師姐此事如何處置,一偏頭,自家這幾位除卻四師兄,已經全部眼淚汪汪,季師叔還十分夸張地抹了抹帕子。
“太可憐了,怎么會有如此窮的宗門。”
“嗚嗚嗚,小六啊你聽她這肚子響的,師叔升個境界引來的天雷也沒這么嚇人啊。”
……大可不必與天雷比較。
谷粒嘆氣,揉了揉眉心。是她一手慣的這些人傻白甜俱全,輕易聽信片面之詞,這擦屁股的事自然還得她來。
于是問地上那一坨:“喵玄宗千年不現世,如今派你來我宗門有何要事?還有,你可有能證明身份的信物?”
易央一聽這話,知道有戲。連忙掙扎著起身:“吾奉祖師爺之命,特來相助鶴鳴山渡過此輪妄心劫【1】。”
谷粒詫異:“何謂妄心劫?又為何篤定此劫與我宗門有關?”
易央撓了撓頭:“一兩句話說不清楚,這便是信物,你們掌門見了自有分曉。”
她說完,遞上一只簽。
谷粒揮手召來,將那玉簽置于掌中查看。玉是上好的新南靈玉,可以窺見喵玄宗曾經繁景,簽頂上篆有喵玄宗的紋章。
谷粒注入靈力,便見玉簽上靈韻浮動,片刻凝成一則簽文顯現出來。
“幾載空度莫相交,寒冬夜宴無處逃,千里有緣一線會,他鄉異域亦神交。此簽大起大落,吉兇未卜,若虔心禮佛,諸事皆宜。”
谷粒揚了揚眉,不知這是湊巧碰上了,還是果真為她而生的簽文。
身邊四人湊過來擠作一團,看到上面陡然冒出的文字都怔了。
謝殊同率先回神,聯想到谷粒與念無相的關系,意味深長的笑道:“六師妹,聽小師叔說,師父有意讓你參加一月之后的佛道論法大會,正是寒冬臘月,夜宴當日可不要逃啊。”
說完這人便一臉看好戲地輕笑起來。
谷粒心中不寧,別人不清楚,她卻知曉最后一句話大有深意。虔心禮佛,難道是在暗示她與念無相陰陽互轉之事?
輸人不輸陣,她穩定心緒道:“此物我先收下,待掌門回山門之后呈與他,你先跟我們回去。”
易央聽到這話松了口氣,又不好意思問道:“管吃嗎?住哪我都行,就是實在有些餓了。”
這話頓時又引來一陣唏噓,江無眠從芥子囊中連忙掏出一瓶辟谷丹丟給她:“先墊墊,回了山門,讓我們食修的師弟師妹給你露兩手!”
易央撫摸著瓶身,流下了羨慕的淚水:“這,可是上等辟谷丹啊。”
大師姐更心疼了,恨不得給人拎著走,小姑娘家怎么能受苦?
一路感受著眾人的噓寒問暖,易央在農戶們羨慕的眼神中跟隨幾人離去。人還沒走遠,便傳來農戶們商量著賣慘混進鶴鳴山的議論聲。
谷粒:“……”
提升宗門弟子分辨能力迫在眉睫。
谷粒將人帶回來,自然也是信了大半。
易央來鶴鳴山的目的應當不假,但到底何為妄心劫,又對應了宗門的哪一個,她卻猶豫再三,要求和現任掌門見面再談。
幾人也只好等容茂鶴回山門再做分辨。
容茂鶴帶著其余弟子趕回山門時,正遇上山門內弟子圍在易央身邊,纏著她看手相。
“易師姐,幫我看看姻緣吧,我正緣長相如何?修為高嗎?出身怎么樣?最重要的他能飛升嗎?”
“道友道友,別理她,我本命劍斷,頓覺人生乏味,能否為我算上一卦指明方向?”
容茂鶴看懵了,揪住旁觀的四徒弟問:“這誰啊?你六師妹呢?”
謝殊同知道這是師父擔憂過度的老毛病又犯了,連聲安撫:“小六好好地在鶴鳴峰關禁閉呢。至于這位嘛,您還是讓她自己來介紹吧。”
容茂鶴一臉狐疑,讓謝殊同把人帶到清暑殿來,又放心不下,給谷粒傳了道音。
谷粒這幾日閑來無事,便在峰內修煉,只覺得全身每一處都通暢無比,氣海與神魂相連終于不再是虛無縹緲的感覺,這應當就是念無相所說的“破冰”帶來的變化。
正煉得高興,便收到師尊一聲傳音:“來清暑殿。”
聽不出喜怒,谷粒下意識想到易央。
她運行完這一個小周天,斂息吐出一口濁氣,睜開雙眸,借著盤坐的姿勢運轉靈力,虛空畫出一道瞬行符。
峰內靈氣充沛,這種短距離的轉移最為合適。
符成生效。
她一步跨過蒼翠松柏成林,潺潺溪澗,出現在清暑殿中。
容茂鶴沒好氣道:“讓你關了三日禁閉,就懶得多費幾步路了。”
還不過癮,又添了一句:“把你那點畫符的天賦全用在偷奸耍滑上,沒出息!”
谷粒陪了副笑臉給師父順毛,見殿前已經站著易央,便問:“師父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了吧?”
容茂鶴點點頭,努著下巴示意:“你四師兄跟我講了前因,方才我也已經確認過她身份與信物,確是喵玄宗門中人。”
這倒是在谷粒預料之內,她掃一眼階下女子,又問:“既然我師父來了,可以說明來意了?到底是誰的妄心劫,竟要如此鄭重其事,讓一個退隱千年的宗門重出。”
這回,理由倒是在所有人預料之外。
易央淺笑,簡明扼要道:“此妄心劫非鶴鳴山弟子之劫,卻因鶴鳴山弟子而起。”
容茂鶴似有所覺,蹙眉道:“誰?”
“便是谷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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