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小短篇3

        1

        有妖稱細作，耳聰眼明，細能聽清情侶耳鬢廝磨、小人暗中交涉時的悄悄話，一眼能看清千里外的事物。

        此妖生在竹林，能化人形，原型就是一竹葉模樣，可便于偽裝，插在那葉竹上，叫人無法分辨，喜歡呆在大竹林里，而且還是那種連片幾千里的大竹林。

        水綠林里正有此妖。

        龔演拿了把鐮刀，扛了把鋤頭，背一背簍，里面裝滿了食物，在水綠林砍竹搭了個小竹屋。

        他在竹屋后面清出一塊空地，種上些瓜果蔬菜。

        一日，正午，太陽火辣得曬得人脫皮，龔演滿頭大汗，還在忙著給地里的植物澆水。

        “看樣子，公子是打算長住？”

        龔演聞聲，一抬頭菜園邊站了個約莫十八九的女子，聲音纖細，清脆不已。

        她好奇地盯著龔演，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巴掌大的臉秀氣又嬌美。

        龔演看到那雙眼，就像從清水中浸泡出來的一樣，當真是好看極了，心里不甚歡喜，激動得呆愣在原地，一時竟忘了答話，片刻后，那女子見他不回話撓了撓頭，準備離去，龔演才反應過來急忙答道，“是的，此處山清水秀，竹林密布，靈氣充沛，對我修行多有幫助。”

        “喲！公子還是個修行之人哪？”

        龔演拉了拉白袖袍，“修行的都是這身行頭。”

        “呵呵！”那姑娘掩面一笑，轉身走了。

        龔演高興極了，恨不得在原地蹦成個圈，在這竹林里呆了這么幾個月，總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讓他遇到了。

        他心里清楚得很，這偌大的竹林，哪里來的人？那姑娘的眼睛明亮動人，似裝了一汪清泉一般潺潺撩動，那可不就是細作才能生得出來的亮眼嗎？

        2

        第二日，午時，龔演照常在給種植的蔬菜澆水，自打昨天見了那姑娘，他臉上到現在都洋溢著開心。

        “公子是哪里人？”纖細的聲音傳來，龔演不慌不忙抬起頭，“青涯山小道人，我這都是第二次見你了，還不知道姑娘叫什么？”

        “花纖子。”說完她就要走。

        龔演急忙叫住了她，“姑娘若是沒有要事繁忙，可否與在下小聊一會？這深林里也沒個人，好生寂寞。”

        花纖子輕輕一笑算是應了。

        龔演邀請她去竹屋前小憩，嘮嗑嘮嗑，說到吃的，花纖子眼睛一亮，龔演抓住時機主動給她介紹起炒竹筍的香甜，還留她用晚餐。

        花纖子從來沒出過水綠林，哪里吃過什么爆炒竹筍？天天都是吃的生竹筍，聞到屋里那炒菜的香氣，口水都在嘴里反復翻了幾轉。

        龔演挺會投其所好，很輕易就哄得花纖子開心不已，對他漸漸信任。

        此后，花纖子也會經常出現，幫他一起澆水掃院什么的，花纖子沒有問過他有沒有懷疑自己的身份，他是修行之人大估計早就猜到了，荒山竹林的突然出現個女子，不是妖那就是見了鬼。

        3

        夜晚的竹屋外，一只鳥受傷從竹林里撲跌了出來，龔演將它撿起，小心為其包扎，花纖子在一旁看在眼里，她第一次接觸人就遇到個這么善良的心里覺得暖滋滋的。

        龔演摘了一片竹葉，坐在院里吹起了曲子，那曲子聽得人心平氣順，頗有種寧靜安逸的靜美之感。

        花纖子是妖細作，耳朵本來就對聲音敏感，這音她聽得頗為舒服，直拍手稱贊龔演，感嘆道要是能一直聽就好了。

        龔演斜眼看著靠在門邊的她順話道，“可以啊！倘若你我成親住在一起，你想什么時候聽我都能立馬吹起，這是我們修行里能平心養息的曲子。”

        花纖子一聽這話，立馬紅了臉，有些嬌羞地側了臉，小聲道，“你這說的什么呢！”

        龔演見她并沒有討厭的表現，便更加大膽袒露心扉了，“我沒有胡說，我是真心的，我打從第一眼見姑娘就有些震驚了，那時候我不知道心底的那絲歡喜是什么，如今相處久了那絲歡喜越見深刻，我才明白那是喜歡。”

        花纖子聽見這般真誠動容了，她轉過頭看著他，“可是，你可知道我是……”

        “知道。”龔演打斷了她的話，“我是修行之人怎么會意識不到，這深山竹林里憑空冒出一姑娘，一想便知。”

        到底是這段時間的相處有了感情，花纖子聽得內心蕩漾，第一次為情所動的她一想就是地老天荒。

        花纖子抿嘴一笑，滿臉歡喜。

        這情算是成了，花纖子在夜里偷笑，只怕是月老瞌睡牽錯了紅線，才送了自己如此好的姻緣呀！

        4

        她將此事告訴了妖族長老，想請他們為其正婚，聽說此事大家是紛紛好奇，想知道龔演是個什么樣的人，竟把他們的小纖子迷得五迷三道的。

        幾位長老去見龔演，龔演皆是禮貌相待，長老們為了放心，便商量著上演了一出戲。

        一人扮做花纖子，掉入洞窟，一人扮做千年蟒蛇將其纏住，找人通知龔演花纖子落到窟里了。

        龔演到那里燃了張靈符照亮一看，那蟒蛇黃黑花點相間，身若背簍般粗壯，張著血盆大口，往洞口嗖一躥出，下顎皺起的蛇皮蹭到龔演的臉上，嚇得龔演后退幾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花纖子在里面擔心不已，“你快走啊！這蛇是要通天了，你降不住它，別管我了。”

        哪知龔演冷靜了片刻，雖然膽顫至極，并沒有離去，他起身拍了拍屁股燃了一道靈符，抖抖嗖嗖對蟒蛇喊道，“我有一靈咒，你我皆是修行的，你應該知道靈咒意味著什么，倘若我把靈魂賣給它，我將有無上的靈力，你如果不放了花纖子，我就焚毀自己，換靈滅了你。”

        “哈哈哈哈。”拌做蟒蛇和拌做花纖子的長老哈哈一笑，變回了原貌，很是滿意龔演。他雖怕卻沒有丟下花纖子，還甘愿賣靈魂給靈咒，信得，信得。

        于是，長老們歡歡喜喜開始給花纖子操辦婚事。

        5

        新婚夜，洞房花燭，紅被薄帳。

        花纖子躺在龔演身旁，龔演問她，“你可還想聽曲？我去院里摘一竹葉吹一曲如何？”

        花纖子側身對著他，他也側過身來，同花纖子面對面，花纖子睜著那雙大水汪汪的眼睛癡癡地看著他，柔聲道，“今夜不聽了，你可是洞房夜有些緊張？”

        他沒有回答花纖子的話，就是伸手在花纖子的眼邊扶了扶，“這眼睛真漂亮啊！”

        然后他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塊淡綠色的紗布，輕輕蒙在了花纖子眼上，“你閉上眼。”

        花纖子閉了眼，也不問他是干嘛！心想該是新婚之夜想蒙住她的眼，不讓她瞧見些什么羞澀的事。

        龔演輕輕拉開花纖子的衣服，花纖子身體緊張到有些僵硬，還有點微微發抖，雪白的肌膚袒露出來，龔演看到了她心口上那顆紅痣，他眉頭輕促，跟他腳底那顆好生相似。

        他聽師傅說過細作妖的心口上都有一顆紅痣，要想取到他們身上的東西，就要用血澆灌那痣，若是強取，就算取到了也會變成一攤膿血什么也得不到。

        他用力一咬手指冒出一滴血，他將手指輕輕按在那痣上，用力一擠手指，冒出好多滴血

        浸進痣里，花纖子只覺心口有點酥養，卻也不好意思開口問話。

        龔演看了看花纖子依舊閉著眼，焦急的心稍微平緩了些，見那紅痣神奇地漸漸變淡然后消失了，他知道時機到了。

        口中嗚嗚呀呀念起了咒語，只見花纖子眼睛上蒙著的紗布亮光一閃，一雙眼睛就被它吸了出來。

        花纖子疼得“啊~”一聲。

        龔演拿上那雙眼睛，跳下床就急忙想跑了。

        花纖子沒了眼睛，徒然一下坐起來，她聲音嗚咽卻沒有眼睛能流淚了，她的聲音悲涼，“你第一次見我就很喜歡這雙眼睛了吧？后來很多次你都會不經意盯著它看，我還當你是看我呢！”

        6

        龔演回頭看了一眼花纖子，她眼睛消失的地方沒有空洞，變成了平坦的肌膚，感覺心一下子就失重了，他捂著手里的那對眼睛，心里徒生歉疚，站在門口躊躇不前，他往深黑的夜色里看了一眼，未免夜長夢多，一咬牙他關上門還是走了。

        天蒙蒙亮，趕了一晚上的路總算快出竹林了，龔演從竹縫里總算看到的不再是竹子了，馬上就可以離開水綠林了，心里才算松了口氣。

        “你個不要臉的負心漢，還我花纖子眼睛來。”身后想起一長老憤恨的聲音。

        龔演一聽跑得更快了，但他還是被腳力快的長老追上了，長老雖然滿臉都是皺紋了，動起手來力道依舊十足，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摁在了身后的竹桿上，他張著嘴拼命呼吸。

        “你知不知道花纖子多愛你，那個傻丫頭在你在她心口紅痣上滴血的時候，就知道你別有目的，你以為她不知道那紅痣沒了意味著什么？她將命都交在你手中了，你卻如此這般對她，你良心給狗吃了嗎？”

        什么？花纖子自愿讓自己取了她的眼睛？龔演內心一顫不在掙扎了，他放松了捏緊隨時準備反擊的手。

        見他松了手，長老才漸漸也松了手，抓穩他的脖子一把甩他摔在了地上。

        “呸！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花纖子初經愛情，一股腦的傻，怎知會遇到你這么個沒心沒肺的，我今天就取了你性命。”說罷手掌蓄力就要一掌劈過去。

        7

        “別，長老，你放他走。”

        花纖子跟了過來，由于看不到路她走得踉踉蹌蹌，僅憑敏銳的耳朵找來了，她雙手瞎摸著“長老，長老，你聽我說，你放他走吧！從此別讓這人來水綠林了便是，我這雙眼睛就當是我送他的，我不知道他為何要這般處心積慮要這眼，但我知道他不是壞人，他定是有用，迫不得已而為之，一個連鳥獸都有憐愛之心的人，不會有這么狠的心腸的。”

        “花纖子~”長老老聲長嘆，實在是為這花纖子的蠢嘔心。

        花纖子微微一笑，立在他們旁邊，她聽見龔演慢慢爬起來輕輕小咳的聲音，確定了他的方位，轉頭對著他，“你快走吧！一切都是命，我不怪誰，我們以后再也別見了。”

        龔演看著如此純真的花纖子又怎會忍心，只覺內心翻攪，欲言又止，淚無聲無息流個不停。

        他就杵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伸手進袖里摸了摸那眼睛，往外拿了拿又推了回去。

        花纖子催促他，“還不快走，待會兒其他長老到了我可求不住了。”

        龔演一咬牙轉身走了，走到竹林邊又回頭望向花纖子，花纖子聽到他停步了，沉默了片刻問他，“龔演，你喜歡我嗎？”

        龔演紅著的眼眶被她這么一問，頓時淚盈滿了，他一開口，淚就掉到了嘴邊，他感覺張自己的嘴像撬千年貝殼，用在多的力也只能撬開一個縫隙，他的聲音小如蚊聲。

        花纖子聽到了，他說，“喜歡。”

        半晌花纖子又聽見龔演微若呼吸的聲音，“等我回來。”

        他認真看了花纖子一眼，深情款款，他要記住她的臉。

        一轉身他出了竹林。

        8

        龔演一身疲憊回到了師門，他沒做休息直接去了丹房。

        莫裘見他來了，收了掌中練丹真氣，沉聲道，“東西拿到了嗎？”

        “拿到了。”

        “怎么這般無精打采的？跟丟了魂似的，去尋你師姐來，待為師做法為她換眼。”

        “是，師傅。”龔演拱手退出了房。

        他走到后院，秋素正坐在蒲團上打坐。

        他立在門邊半晌才道，“師姐。”

        “怎么了？站半天都不開口，你可別忽悠我啊！自打我眼睛看不見后，我這耳朵可是越來越靈敏了，你都站一會兒了。”

        秋素的話一下又激起龔演的記憶，花纖子也只能憑聲音辨方位了。

        “我去水綠林取了細作妖的眼睛，師傅讓我帶你過去給你換眼，從今以后你就能看到這美好的大千世界了。”

        9

        莫裘為秋素換了眼，終于又能重見光明秋素很興奮，這里跑那里跑，恨不得要將這世界一瞬間覽盡。

        龔演卻每天都悶悶不樂，他經常一個人坐在以前師姐和他一起玩耍的林子，爬到樹上看云，呆呆地望著天，一看一整天，他在想花纖子，什么時候能把眼睛給她還回去呀！臨走時那一眼到晚上一閉眼就出現在夢里。

        他師姐只有一年的壽命了，師姐自小待他視如己出，雖然師姐是個調皮的性子，但是好的東西都讓給了他，況且，師姐失明還是因為自己引起的，要不是八年前自己不懂事，去山谷招惹了老禿鷲，師姐為了救他才被毒瞎了眼。

        自打他師傅透露師姐只能活一年了以后，他整個人都懵了，雖然他師姐怕他難過從來不提眼睛的事，但他知道他師姐好想再看看這個世界，為了讓師姐臨走前再看一眼這個世界，他才去了水綠林取細作妖的眼，可偏偏遇到了花纖子這么個真心實意的，他心里好生愧疚。

        如今他真覺得自己是個混賬東西，師姐為了救他瞎了，而且余毒一直沒有清除干凈，慢慢進入五臟六腑，如今也快活不成了，他居然在盼著師姐死了就把眼睛給花纖子還回去。

        10

        過了幾個月，秋素發現龔演自打回來就變了個人，沉默寡言的，這會兒又心事重重坐在院里發呆了，心里隱隱覺得有事，就問起他，“你去水綠林，有碰到細作妖對你動了情的嗎？”

        龔演心生奇怪，“師姐，你為何突然這樣問？”

        “你腳底有顆紅痣，那紅痣跟細作妖心口上的痣本就有些淵源，你小時候我聽師傅提起過，說是那是情痣，細作妖容易對有情痣的人動情呢！而且細作這類妖，大多本性純良，一旦動情就怕是要傾其所有，當真能愛得轟轟烈烈至死不渝呢！”

        龔演聽呆了，默不作聲，此時他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11

        深夜，龔演不知不覺走到丹房，聽了白天他師姐一番話后，他總覺得他師傅之前故意講起水綠林定是有主意的，讓他去了八成就能嚯嚯幾個傻妖，定能將東西拿回來。

        他聽到丹房里傳來爭吵聲，“你怎么將那紅痣的事告訴他了？這事我說了多少遍一點都不能透露給他，待為師練成了千里眼，那時候時間也過去很久了，就算他知道是我故意騙他去取眼睛的，他心中的氣也作不起多少了，再順便安撫一下不就平順了嘛！”

        秋素的聲音焉了下去，“我就是看他整天心事重重，心想怕是去水綠林遇到什么事了，一不小心就說漏嘴了。”

        聽到這里龔演“啪”一聲推開了門，三個人面面相對，莫裘試圖想解釋些什么，被龔演打斷了。

        龔演嘲諷著，他難以置信，“我自小就聽見師傅說要練千里眼，沒想到你利用師姐的事騙我，師姐的眼睛你早就有治療的方法了吧，如果我猜得不錯，你丹爐里練的是花纖子的眼睛吧！你知道我腳底有情痣，只有我才能輕易靠近細作妖，故意讓我去取的眼。”

        說罷還不等他們緩過神，他一掌氣掀開丹爐蓋，氣憤不已將花纖子的眼睛一把撈走了。

        待莫裘反應過來，他已經奪門而出，往水綠林去了。

        莫裘辛辛苦苦籌劃了這么久，怎么可能甘心就這么功虧一簣，他快速追了出去。

        12

        離水綠林還有幾百米，莫裘追上龔演攔住了他的去路。

        “師傅，你要還顧及我們的師徒情分你就讓我過去。”

        莫裘一臉怒氣，煞紅了眼，“把東西留下。”

        龔演懶得與他分說兩人哐哐打了起來。

        莫裘為了那眼睛當真是瘋了，自己的徒弟下起手來全然不心軟，自己教出來的，弱點沒人比他更清楚，只十幾招就已將他制住。

        龔演寧死不屈，被莫裘一把捏歪著他的臉，“你到底給不給？”

        龔演從牙齒間隙里擠出舌頭推了一口血水吐出，緩緩搖頭。

        他吐著氣掙扎著用力喊，“花纖子，花纖子，花纖子……”

        13

        莫裘吼道，“不識好歹的東西。”正準備最后一擊一掌打暈他把東西拿走。

        花纖子聽到龔演的呼喊，和眾長老趕了來。

        眾長老一起出手劫下他手里的龔演，龔演撐著最后一口氣，爬到花纖子身邊，他用微弱的氣息說著，“花纖子，你蹲下來。”

        花纖子蹲下，龔演將眼睛一抹，將一對眼珠放到了她手里，他竟然將眼睛覆蓋在自己的眼球上藏了起來。

        龔演深吸了口氣，終于放心了，嘴角扯出了個微笑。

        莫裘被幾個長老纏住看見花纖子拿了眼睛，一怒之下瘋了似的出手狠辣，但是又被眾細作圍住實在無奈。

        看到花纖子將眼睛復原，莫裘直接狂躁咆哮，瘋狗似的一通亂發作出掌，炸得山林植被咔咔轟倒。

        龔演看他那樣生怕他一沖動做出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趕緊擋在花纖子身前，“師傅，你冷靜點，你不能為了一個練千里眼，什么都不顧了，我和花纖子是真心相愛的，還望師傅成全。”

        看著龔演滿眼的渴望，莫裘才慢慢熄下了火氣，情緒恢復了平靜，“既然你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你以后就別回我派了，就當你我從此恩斷義絕。”

        “師傅~”龔演跪地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莫裘緩緩走來，俯身伸手拉起龔演，龔演心中五味雜陳，又無法回頭。

        莫裘又慢慢看向旁邊的花纖子，花纖子微微一笑，笑里盡是苦澀，她看龔演為了她要離開師門，又無力改變，心口堵得難受。

        莫裘伸手過來似是想囑咐什么，花纖子看他終于平靜，心里略感欣慰。

        他把手搭在花纖子肩上拍了拍，面容和藹，略帶微笑。

        突然，花纖子感覺腹部一攪，好像有什么利刃刺了進去，她低下頭莫裘另一只手握了一把匕首插進了她的肚子里，匕首一拉出來，血咕咚咕咚從那刀口冒了出來。

        在場所有人都傻眼了，莫裘一變臉暢快地仰天大笑，“就是因為你這個妖女，我好好的徒弟被你迷惑心智搞成這樣，我的千里眼也泡湯了，你去死吧你，下你的地獄去。”

        那匕首是用靈符練成的，還加了一道咒印，這一下捅進去，龔演自然知道完了。

        14

        花纖子看著龔演，擠出一抹笑，她一張嘴話還沒說出口就冒了一口血，她吞咽了一番才終于發出微弱的聲音，“龔演，你別難過，我不怪你真的。”她腹部一攪痛蜷縮了身子，卻還著急著沒說的話，“能遇見你我很開心，有了你我才不枉自做妖一場。”

        “你，你……你要好好活下去……”

        龔演抱著倒在自己懷里的花纖子，嚇傻了眼，他師傅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他不信，他不信，怎么就突然，他緩不過來，他緩不過來，他從沒想到是這結局，他哭也哭不出來，整個人呆愣著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他全然一副游離狀，木然從旁邊摘了一片葉塞進嘴里，吹起了花纖子同他一起在竹林聽的曲子，吹了兩聲停了，嘴里重復念著，“花纖子，花纖子，花纖子，花纖子……”

        念著念著喉結一哽，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不舍的慢慢將花纖子放平在地上。

        這時，眾長老攔住莫裘正打算和他決一死戰，龔演緩緩站起，平淡不已叫了一聲“師傅。”叫完嘴還在輕輕打顫，這一聲他叫得絕望又悲痛。

        莫裘看向他，擠兌道，“沒用的蠢貨。”

        他手一揮自空中一劃，顯出了一張透明的符，他咬破手指用血在上面畫了一圈。

        莫裘大喊道，“你瘋了，你把靈咒請出來干什么？你把靈魂賣給它你也活不了了。”

        龔演像沒聽到一般繼續用血畫符，他垂下雙手讓靈咒付在了身上，一道強光炸開，龔演像是被武神附體了一般，嘶吼著，飛身而去，一把捏死莫裘的脖子將他撕成了兩半。

        龔演倒在花纖子旁邊，喃喃道，“你別走太快，奈何橋上，你等等我。”

        話閉，落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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