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百惠樓，大堂門口。
  一對書生打扮的年輕人跨過門檻，卻不著急往里走。
  他們站在原地四處尋找，終于在人群中發現與自己一樣服飾的同窗。
  在旁人看來，這確實是場再正常不過的偶遇！
  但他們的目光時而瞥向門外，時而偷瞄柜臺。很明顯，他們并不是來做交易！
  也正因如此，有雙眼睛早已盯上他們。
  邢女站在柜臺后，她的職責就是面對客人提出的各種瑣事。
  終于空閑了，她輕啟唇瓣，暗自傳音：“魚姐姐！你快下來一趟！”
  不多時，魚女緩緩下樓。
  裙擺里的那雙修長美腿，白如玉柱，曲線清晰。每一個動作都極富魅力，讓所有看見她的男人都走不動道。
  她身上的素裙像霧般紗籠，但仍舊蓋不住那凹凸有致的身材。
  如此養眼的女人走過來，連讀書人都尚且失禮！
  另外那些習慣直來直往的糙漢們，更是不屑掩藏眼里的狂熱。
  面對這些冒犯的目光，魚女通通視若無睹，表現得異常冷靜。
  “邢妹妹！出事了嗎？”
  “魚姐姐！你瞧！又是長鹿學院的學生！這都第四撥了！他們想做什么？”
  “不管他們想做什么，我們做好分內之事就行了！”
  突然，一個黑影踏進百惠樓。
  他不是別人，正是當天懸賞虎血霸王丹的黑袍男子。
  看見此人，邢女手心泌汗。
  她求助地看向魚女，顫聲道：“姐姐！是他！那人來了！”
  魚女聞言，也注意到新進來的黑袍男子。
  那人身高與她相仿，長相普通，可以說沒有任何亮點。
  她大大方方便迎上去，笑道：“歡迎來到百惠樓！不知客人尊姓大名？”
  黑袍男子的眼睛沒有半點感情，他語氣平淡地說道：“我叫姜尹！”
  “原來是姜老爺！”
  魚女施了一禮，又問：“那不知姜老爺有何需求？”
  她對姜尹表現出來的態度很是意外。
  一般男人看見這樣一個尤物站在面前，是不可能無動于衷的！
  姜尹道：“我來取丹！”
  “姜老爺原來是那位懸賞虎血霸王丹的客人！”
  魚女沒有兜圈，而是直接把他引到柜臺前。
  她接過魚女遞來的木牌，歉聲道：“姜老爺！你的懸賞已經掛在百惠樓半月，可惜并沒有人過來接單！”
  姜尹的臉色微變，卻僅僅停留片刻又恢復如初。
  他笑笑，說道：“看來百惠樓這張招牌也不是什么時候都好用！”
  話雖然沒錯，卻有損百惠樓的聲譽。
  若是一些性格沖動的，恐怕忍不住與他爭論。
  魚女面上的微笑不退。
  “姜老爺且放寬心！其實我們已經聯系到一位賣家！請你暫到樓上歇息，一旦那位賣家趕來，我們便把丹藥呈上去！”
  “要多久？”
  “今天是約定的最后期限，我們就以今天為限！不知姜老爺是否有興趣品嘗我們百惠樓的名茶？”
  姜尹瞇起眼。
  “我可以在這里等一天！若一天之后仍無結果，百惠樓會給我什么補償？”
  此時，周遭已經有不少人在看熱鬧。
  只要魚女有一句話沒說對，那百惠樓真就名譽掃地！
  魚女道：“我們不僅無償奉上虎血霸王丹，還會送客人一件靈寶做賠禮！”
  聞言，邢女不淡定了。
  靈寶的份量太大了！
  她們只是小小的女侍，沒有支配物件的權利，又怎么可能拿出一件靈寶？
  唯有可能，魚女在賭！
  聽到獲賠一件靈寶，姜尹只嘁了一聲，就徑直上樓。
  風波暫時消停！
  邢女走到魚女身邊，擔憂道：“姐姐！我們怎么辦？”
  “為今之計，我們只有相信顧公子！”
  想起顧嵐麟，邢女的臉色更加不安。
  “顧公子行嗎？”她低下頭，小聲道：“不如我去向樓主請罪！姐姐！我們哪里能拿得出靈寶啊？”
  看到邢女整個身子都在發抖，魚女心中說不出的心酸。
  “我們還有一天時間！但愿這一天里我們能交好運！若真不成，我與你一同面見樓主就是！”
  “不行！姐姐也會受牽連的！”
  魚女苦笑兩聲。
  心道：“與姜尹接觸那一刻起，我與你就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
  思慮至此，她望向門外。
  今天的天氣陰沉，空氣里潮濕得能擠出水來，似乎一場大雨即將到來。
  ……
  街道上空，雨線如蠶絲般落下。
  這時，一對主仆來到百惠樓。
  仆人收起油紙傘，就站在門外等候。
  主人家則走進大堂。
  這不是別人，而是王家少爺，王鴻。
  他手拿一把書香氣濃郁的大折扇，身穿一件素白如紙的長袍。如果不是天生的尖嘴猴腮，還真稱得上有模有樣！
  突然，有人隔著老遠喊道：“王師弟！你怎么來得如此慢？”
  喊話之人是長鹿書院的學生。

  王鴻忙作揖，“諸位師兄！王鴻來遲，讓師兄們久等了！”
  他特地望向柜臺，正好與魚女的目光撞上，不由心生暗慕，嘖嘖贊嘆：“魚姑娘果然國色天香！”
  眾學生點頭。
  “如此佳人怎能與顧嵐麟扯上關系？那不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他不來還好！他若來定叫他在魚姑娘面前出盡洋相！”
  話音剛落，邢女走過來。
  她施了一禮，說道：“諸位公子！歡迎光臨百惠樓！不知公子們想與百惠樓做什么交易？”
  眾學生面面相覷。
  他們根本沒想過交易，一時半會哪里找得到合適的理由來糊弄。
  呃——
  所有人尷尬得直撓頭。
  王鴻悄悄退至眾人身后。
  丟臉的事，他是能躲多遠就多遠！
  這時，王鴻看到門口來了一個熟面孔。
  他靈機一動，于是迎上門外來人，笑著喊道：“許先生！近來可好？”
  卻見這位許先生神情突然緊張起來，下意識地揣好懷里的錦盒。
  蹙眉望去，才發現來人原來是王鴻。
  許先生暗自松口氣。
  “你是王家少爺吧！你也來百惠樓？”
  王鴻瞧到他懷里的錦盒，心生好奇，問道：“許先生懷里的是什么寶貝？”
  許先生瞇起眼。
  他可不愿意大庭廣眾說出來以至于引來他人的覬覦。
  “王少爺請見諒！許某還有私事，之后有機會再與您敘舊！”
  吃了頓閉門羹，王鴻滿臉黑線。
  心中不快道：“不識抬舉！”
  但他明面上還是賠笑。
  “無妨！先生請自便！”
  許先生來到柜臺，亮出錦盒，向對面的魚女說道：“我要接單！”
  魚女微愣。
  她清楚記得懸賞欄上沒有多余的賞單，只剩虎血霸王丹而已。
  “客人接的可是虎血霸王丹？”
  “正是虎血霸王丹！”
  他打開錦盒。
  那里邊果然放著一顆血紅色的丹藥。
  藏在盒里的丹香，如決堤的洪水般席卷整個大堂，甚至還有虎嘯聲在耳畔回蕩。
  此物一出，大堂內的人都圍過來。
  他們都想親眼目睹這顆稀有的奇丹。
  眼看一場混亂無可避免，邢女立馬爆發氣息，就如火山復蘇般兇猛，又如飛流直下般湍急。
  “諸位！請冷靜！”
  眾人這才駭然發現，這個普通的女侍居然擁有引氣境修為。
  他們不約而同地止步，只敢遠遠觀望。
  魚女拿起盒中丹藥進行鑒定。
  她是這座分樓的老資歷，在鑒定方面僅次于這座分樓的樓主。
  其他人屏住呼吸。
  遠看那顆丹藥，就如同一顆鋼珠般，不僅圓潤飽滿，而且富有光澤。
  可惜，他們并非行家，看不出里邊的詳細門道！
  片刻，魚女給出評價，道：“單論賣相上看，的確在丹藥中算得上出色！可惜毒性偏高！美中不足！”
  許先生臉色凝重起來。
  “這位姑娘，你可知道虎血霸王丹煉制過程極不穩定？能做到我這地步，已經是一品級別里的精品”
  魚女點頭，將丹藥放回錦盒。
  “客人所言也不無道理！只是東西從我們百惠樓出手，總是要替買家考慮考慮！”
  許先生臉色黑下來。
  他冷哼一聲，說道：“恐怕替買家考慮是假，你們百惠樓看不上許某煉制的丹藥才是真吧！”
  此話一出，很快引來圍觀群眾的非議。
  “百惠樓的眼光未免高了些！這顆丹藥怎么看都是精品呀！”
  “估計是丹藥太好！百惠樓怕人家出價過高，才故意貶低吧！”
  “說到底也是做生意的！誰不知道商人的心最黑！”
  這時，王鴻走出來，啪的一下打開折扇，朗聲說道：“諸位！這顆丹藥或許是精品！可魚姑娘何許人也？她要說這顆丹藥有瑕疵，那必定是有瑕疵！”
  其他書院學生也紛紛附和。
  “王師弟說得有理！你們之中有誰真懂丹藥？說白了都是門外漢！你們憑什么認定是魚姑娘的不是？”
  一時間，長鹿書院的學子與其他人分成兩個陣營。
  邢女忙走到魚女身側，貼到她耳邊，說道：“姐姐！這顆丹藥縱然有瑕疵，可什么丹藥沒瑕疵？我們還是收了這顆丹藥，快些呈給樓上那人吧！”
  “不急！”
  魚女看向許先生，露出職業微笑。
  “許先生！我們這里還有另一位客人同樣出售虎血霸王丹！如果你愿意，我們需要擇優選�。　�
  哇！
  圍觀群眾一片嘩然。
  “這是要競丹了！”
  “也不知對方煉丹的實力如何！”
  許先生著實沒料到其他人也敢接這份賞單。
  看著后邊成群的學生，他立馬聯想到那位神秘的院長。
  他有點心虛。
  “敢問姑娘！可否說一說與我競丹那位煉丹師是誰？”
  魚女猶豫著講不講。
  還是邢女嘴快，說道：“就是那位近來很出名的顧嵐麟，顧公子！”

  啊！
  周遭又是一片嘩然。
  許先生感覺自己受到莫大的羞辱。
  他冷哼道：“姑娘說笑了！要說富陽城里誰都可以是，唯獨顧嵐麟決計不可能！百惠樓若真不想收我這顆丹藥，還請姑娘直說便是！”
  魚女笑笑。
  “確實是顧公子！他昨天已經來聯系我們！相信不會讓你等太久！”
  啊！
  又是一片嘩然。
  王鴻呵的一聲冷笑。
  “顧嵐麟連丹藥是真是假都分不清？說他會煉丹，我寧愿相信母豬會上樹！”
  書院學生也是不信。
  “魚姑娘是心善之人！可不能輕信顧嵐麟胡言亂語！”
  “他是存心誆騙姑娘！”
  這幫人群情激憤，仿佛顧嵐麟成了十惡不赦的大罪人！
  魚女有心替他辯解：“我與顧公子相識一場，他不會誆我！”下一秒，她的語氣嚴肅起來，“在此，我必須提醒各位！切勿在百惠樓惹事生非！”
  聽到魚女居然偏袒顧嵐麟，這幫人的內心很不是滋味。
  王鴻更是嫉妒。
  他貼到許先生的耳邊，說道：“先生！這是個好機會！何不來一出欲擒故縱？”
  許先生點點頭。
  他黑著臉，蓋上錦盒
  “大名鼎鼎的百惠樓也有眼拙的時候！既然姑娘信他，那便收他的丹吧！”
  說完，他想把錦盒收回去。
  邢女跑出柜臺，攔住許先生。
  “請等一等！先生稍安勿躁！”
  她扭頭面對魚女，神色緊張又焦躁，說道：“姐姐！我們別信顧公子了！他未必能拿出虎血霸王丹！我們還是收下許先生的丹藥吧！”
  魚女其實也在糾結。
  可最后，她還是選擇相信顧嵐麟。
  “等一等！姐姐不會看錯人！”
  “姐姐！顧公子是在騙你！他現在都沒來，指不定昨天是逗我們玩呢！”
  魚女眉心微蹙。
  “不可亂說！”
  許先生冷冷一笑，沉聲道：“我看百惠樓的誠意也不過如此！”
  說完，他轉身要走。
  邢女更急了。
  “姐姐不收！我收！”
  魚女微微一怔，“莫犯糊涂！”
  “姐姐才糊涂！”
  邢女跺了跺腳，轉頭去取姜尹留下的那袋金子。
  可她剛扭頭，卻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大堂。
  邢女驚愕在原地，失聲道：“顧公子？顧公子真的來了！”
  其他人同樣扭頭望向門口。
  果然，在門口處站著一個少年。
  顧嵐麟也望著他們，疑惑道：“我臉上有字嗎？你們看著我做什么？”
  靜！
  全大堂的目光都集中到他一個人身上，比探照燈都刺眼。
  王鴻陰著臉，大喊：“顧嵐麟！你好大的狗膽，居然敢騙魚姑娘！騙百惠樓！”
  這場景，顧嵐麟仿佛看到一只長得十分潦草的野狗在狂吠。
  他皺起眉頭，把心里的怒火壓下去，喃喃道：“怎么哪里都有你！”
  他也不管什么王鴻，而是在眾人的目光下直接亮出自己的錦盒。
  王鴻問：“這里邊是什么？”
  “虎血霸王丹！”
  顧嵐麟認真答道。
  突然，現場響起哄堂大笑。
  許先生冷著臉，打開自己的錦盒，對著顧嵐麟高傲說道：“這才是虎血霸王丹！”
  顧嵐麟看了一眼，同樣打開錦盒。
  那里邊確實躺著一顆丹藥，不過像一顆泥丸。它既沒有光澤，也不夠圓潤，甚至還能看到一些小小的坑洼。
  又是一場哄堂大笑。
  “這也能叫丹藥？”
  顧嵐麟嘴角抽了抽。
  他也不去爭論，而是直接把錦盒交到魚女面前。
  “是不是丹藥，魚姑娘說了才算！”
  說話那人的臉色頓時黑下來。
  “你什么意思？你敢瞧不起我？”
  顧嵐麟翻了個白眼。
  “這可是你說的，我可沒說這話！”
  那人眸光一沉，竟有殺意暗含其中。
  魚女眸光一沉，警告道：“請記住！在此動手，等同與百惠樓為敵！”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收斂起來。
  魚女收回目光，開始鑒定顧嵐麟的丹藥。
  王鴻雙手抱胸，不屑道：“姑娘別花心思了！此人十五歲前還有癡癥！好不容易老天有眼賞他一個豬腦，可惜沒學好……”
  話沒說完，魚女立馬打斷他。
  “顧公子這顆確實是虎血霸王丹！”
  靜！
  王鴻只感覺他那張臉火辣辣的疼！
  他狠狠瞪向顧嵐麟，問道：“你哪里偷來的丹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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